◎水袖,花旦戏◎

秦云初接了个国际名导的片子,饰演一个水仙花人设的花旦,脱下旦角妆造就是沉花楼的秦老板,穿上那身戏服便是满城叫好的绝色旦角儿。

可就是这样的绝色,是十分不好演绎其内心世界的。

因为这位角儿在小说原型的形象里,是个只爱自己长相美貌的水仙花人物,纵使楼里旁的人有多么倾慕他的美色,他都无动于衷,只沉迷于自己的戏里,最后也是为艺术的风骨选择死在了戏台子上。

凄怆而绝美。

盛光娱乐很看重这部戏,因为成片电影极大可能会被这位导演作为代表作推送到国际奖项评选,所以他们还给秦云初请了戏剧艺术家专业培训。

文化差异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在她看来以别的文化标准来评判自己的作品是一件很蠢的事,但也很无奈,不参与就会没有艺术发声权。

齐璨托着脸,一动不动地看在舞蹈房训练的秦云初。

一米九的贵妃,得两米的皇帝才配得上吧。

不过秦云初的长相秣艳俊俏,扮演起旦角实在是太好看了,一颦一笑都十分动人。

尤其是他叼着酒杯下腰那画面,醉眼含情目,简直让人觉得这就是贵妃本人了,值得剧本里写的满堂喝彩。

秦云初练完后,就轮到齐璨练水袖了。

说起这个,齐璨就想邦邦给秦云初两拳,这货非得拖着她去试镜电影里的一个饰演爱慕秦老板无果的青衣角,结果应该是选角导演看上了纤细如柳的身姿,觉得扮相肯定好看就被选上了。

这位青衣在影片里最令人叫绝的,就是她那水袖了,导演还不容许替身上,虽然齐璨本人也不喜欢用替身。

“停!”伴随这一声停,老人家手里的竹板就朝齐璨腰部轻轻打了过去“你唱的是青衣,不是花楼里的歌伎,身段固然要好看,但你看看镜子里像什么?”

齐璨硬着头皮去看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模样。

腰肢颤颤,细腰如柳,好看是好看,但俗气了。

曹奶奶直接现场给齐璨演示了一段,翘起一支云手,眼波流转“青衣不是花旦,要那种漫天夺目的美,也不能有小旦的张扬。”

“青衣角的美在含蓄,美在风情。”

听完这一番教导的齐璨仔细看着老艺术家的神情体态,细细揣摩自己的身姿。

这影片开拍前的封闭式培训就长达两个多月,齐璨感觉自己都要被曹奶奶的竹板打麻了,就连天赋出众的秦云初也因为身段太硬被训诫了几次。

《名角》足足拍了五个月,上映的那天,院线票房直接爆了。

因为光是秦云初和齐璨两个主演的名字放在那,就象征着演技迸发。

热闹喧嚣的锣鼓声中,戏台子在一片历史的黑暗中徐徐搭建起来。

台上秦云初饰演的贵妃娘娘莲步轻摇,暗香浮动,醉人媚态在那倒下噙着酒杯的画面里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不失雍容华贵。

影片里的观众们在喝彩,看电影的观众们也不由得鼓起掌来。

而齐璨饰演的那个青衣,水袖收放自如,柳腰一下便是一道风姿,水袖扬起宛若游龙,真的水神一般。

影片中,唱完青衣在幕后拆解发髻的女子倏然起身,如水般蜿蜒的白袖缠上了秦老板的腰,腿抬起脚尖微勾,媚眼如丝全无了台上凄美青衣的模样,说话的嗓音好像还在唱戏般,带着绵延的情愫“秦老板,真真对珠儿,没有半分情意吗?”

回应女子的,只有穿着长袍身姿如玉的秦老板,折扇一收,脸色直接冷下来转身离开。

这位角,显然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即使珠儿是他捡回来养了五年的孤女。

戏痴,爱的只有自己的戏。

所以在影片结尾,那唱了一辈子花旦虞姬秦的老板,却为了自己唱戏的风骨,不肯唱给那群野蛮之人听,真正做了一回霸王,死在了自己最钟爱的戏台子上。

而那个用了一生气力去爱他的青衣,也在一个雨夜里拿了他唱虞姬时最宝贝的佩剑,看向门口那些哄抢着戏班子里古董的强盗,凄然一笑,剑锋凌厉。

血染红了那雪白的水袖。

“秦老板,珠儿来陪您了!”

电影放完了,影院厅里一片寂静,随后传来几声细弱压抑的哭声。

《名角》爆了,看完电影的人都不能释怀,为那惨死在雨夜的青衣难过,为那唱一曲绝唱霸王死了的秦老板痛哭。

而主演的两个人,却是把悲伤留给观众粉丝,快乐留给自己,俩人快快活活地拍完戏就回南方老家见父母去了。

齐璨拉了拉站在孤儿院门口,不敢进去的秦云初一把“你发啥呆呢?不想进去看看院长妈妈啊?”

抬头一直在看孤儿院大门的秦云初回过神来,低头去看挽着自己手臂的齐璨,她笑得娇俏又明艳,一下子就把上辈子记忆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净“怎么可能,我们进去吧。”

和门口的保安打过招呼后,两人把装着满满后备箱营养品和新衣服的车子开了进去。

毫无意外的,如沐春风的秦云初格外受院里孩子们的欢迎,一看到他出现在院子里,一窝蜂地大叫着跑向他。

顿时,满院子都是“云初哥哥”的呼喊声。

齐璨利索地站在了一边,不想打扰秦云初和小朋友们亲热,笑眯眯地看着秦云初身上挂满了小孩手足无措的样子。

在办公室里接待完赞助商的院长妈妈走了过来,她头发有些花白了,带着银色边框厚厚的老花镜,笑得慈祥温暖,一看就是个和善的人。

她走到了坐在台阶上的齐璨身边,一同坐下来拍了拍齐璨的手背“你就是云初电话里提到的小姑娘吧?”

齐璨收回目光,转过头笑着回答“对呀,院长妈妈好!”

院长妈妈看向和孩子们闹作一团的秦云初,感慨道“云初这个孩子啊,打从笑得时候就格外聪明,别看他表面上笑得比那四月春风还要温暖和煦,但那颗心却是很难捂热的。总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呢。”

不愧是老人,这看人可真准。

齐璨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从孤儿院离开的时候,不少孩子都哭着拉住秦云初不肯让他走,还有一个两岁的小女娃抱着齐璨的腿眼泪汪汪“漂亮姐姐,你和云初哥哥一起留下来好不好?”

齐璨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不要哭哦,过几天我和云初哥哥再来找你们玩,还给你们带好吃的怎么样?”

小朋友果然是最好哄的,一听这话,纵然不舍也是松开了两人。

坐在副驾驶的齐璨侧头去看正在专注开车的秦云初,忽然看到了他嘴边被盖的一个小红花印章,显得有些滑稽可爱。

齐璨一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开着车的秦云初不好转头,只能问道“你笑什么?”

白嫩的手指拿着湿纸巾擦上了他的嘴角“你嘴角被小朋友盖了个印章,多好看哈哈。”

开车开了四个多小时才到齐璨家门口,天色都暗下来了。

两个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都不敢按门铃了,跟两根木头似的直直杵在门口。

齐璨抬手戳了秦云初的腰一下“你快去敲门呀!”

两手都提着礼品和名酒的秦云初牙痒痒,却还是耐着性子说:“你这没良心的小家伙,看看我还有手敲门吗?”

恍然才觉一般的齐璨自如地接过他左手提着的补品,讨好地凑过去“云初哥哥,你来开门吧,我之前可是离家出走的,我怕我老爹一拖鞋打死我。”

秦云初空出来一只手,捏了她脸颊一把“就你鬼点子多,叔叔还能真不让你进家门啊?”

说是这么说,秦云初还是按照自家媳妇儿的吩咐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看到秦云初时有些疑惑,眼神一扫就看到了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两年多没回家的自家女儿。

原身的母亲是一位英语老师,保养的很好,气质也是女老师一贯的温柔得体。

但看到齐璨时,她显然已经不是个老师了,还围着个围裙的刘晓月高高扬起了手里拿着,还沾了些面粉的擀面杖“齐璨!你还知道你爸妈没死呢?!”

看到自家老妈一秒变成了个杀神的齐璨吓了一跳,一下子缩在秦云初后面不敢冒头出来。

秦云初顿时哭笑不得地挡在了齐璨面前,生怕自己娇娇宠了那么久的小女人被自家妈打坏了,挂起了礼貌温和有礼微笑“阿姨,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齐璨目瞪口呆地见识了一番刘晓月那堪称川剧变脸的高超演技。

刘晓月抬眼一看到跟个竹子般护在自家女儿面前的秦云初,瞬间变回原来温柔的模样,在看清他那张俊脸之后惊讶道“天哪!你就是那个!”

眼看自家老妈大嗓门要把秦云初这个大影帝来到这的消息喊得整栋楼都知道了,齐璨连忙跑出来把两个人推进屋里,迅速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