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金丝闪烁着漂亮的光泽, 牢牢捆绑住出手攻击的客人。

纵使无论多么剧烈的挣扎,这金丝却也越收越紧,几乎将手臂勒出几道血痕。

像是蜘蛛精心编织的囚网, 不允许任何敌人的逃脱。

客人的脸色唰的一下便白了,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根本摆脱不了这样的天罗地网。

“谁?!到底是谁出的手?!”

他忽然大声朝四周喊道, 想要以音量为自己壮胆, 可是殊不知这样慌乱的表现,愈发显出自己的弱势。

一道坐着轮椅的身影便是这样出现在他的视野内,唇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容。

他双眼弯弯就这样岁月静好地坐在原地,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能够清晰倒映出客人狼狈的模样。

跟他这种霁月清风的男子比起来, 任何人与他站在一起都会自相惭愧。

额头的朱砂痣越发鲜艳欲滴,男子微笑着,手掌却紧抓着什么横在半空中。

仔细看去,掌心里竟是藏匿着数道金丝,每一缕金丝都坚硬如钢铁,透出其中锋利的寒意。

所有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都露出惊恐之色,尤其是被禁锢身形的客人, 面色更加惊惧:“江、江城主……您亲自来了?!”

他们来参加抽签的时候根本没有见过江枫, 还以为这次便只有张凌一个人前来,这才态度傲慢丝毫没有畏惧。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能想到,江枫竟然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毕竟是我刚收的小徒弟来主持选拔会,我怕他镇不住场面, 这才不放心跟随来看看。”江枫目光别有深意地扫过下方脸色不自在的种种人脸色, 微笑道, “却没想到担忧的事情竟然真的成真了。”

“江城主!”被捆住的客人一听, 当即高声辩解道,“是他的不对,都是他的不对!您也看到了吧,他有黑幕,我是为了自卫才一时生气忍不住攻击了他,这是事出有因的!”

江枫笑了:“江某眼睛不错,确实看清了。”

在客人陡然欣喜的目光下,他淡淡道:“确实是客人你出价晚了,按照规则这令牌不可能由你获得。”

客人神色立刻大变:“等等——!”

“可是谁是谁非又有什么关系呢?”然而江枫却用不容置疑的笑容打断了他最后的挣扎,“我既然已经将选拔的名额全权委托给凌儿,就代表着他可以代表不夜城行事。”

“既然如此,那么就算他徇私舞弊,就算他断章取义,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想要,那便足够了。”

那双宁静如同湖水的眼底分明没有什么情绪,但落在客人的眼中,却仿佛坠入万丈的海底,里面幽深,黑暗,没有一丝光明的透入。

这样的眼睛只是淡淡注视着你,就会没有来的感到窒息和恐慌。

这一瞬间,客人的后背浮现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起来,心中生满了惊恐和不安。

是他想错了,就算是新加入不夜城的人也拥有绝对的权力。

而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是不夜城的决定。

不夜城可以选择他们想要接待的客人,无论是何身份,曾经做过什么事,只要被不夜城认可,便通通不重要。

而他们,根本没有立场去反驳!

还好就在他忍不住拼命祈求对方给予仁慈之时,江枫终于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下方的众人身上:“请诸位谨记,在这里,凌儿就代表着不夜城,他的一句话便能决定诸位的来去。若是有人不服的话,大可以直接离开此地。”

手指微微一动,缠绕在客人身上的金丝便倏地又紧了几分,竟是令客人陡然一声闷哼,连嘴唇都疼得咬出了血痕。

而江枫相当淡漠地看着这一幕,甚至薄唇轻启,吐出一串深深的威胁:“如若有人想要在我这里讨个公道的话,江某愿意应战,但要小心,下次我再出手,可就不会留情了。”

尽管众人都不知道他实力的实际深浅,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的话,心中倏地一凛。

从刚才他突然出手却无人察觉的诡谲,从他教出的敌人都十分棘手没有一个好惹的,就足够让所有人戒备警惕,不敢去招惹。

“我等谨遵城主之命。”

随着第一个人迅速进行着表态,其余人也纷纷站起身拱手表示尊敬。

“我等谨遵城主之命。”

“我等谨遵城主之命。”

……

江枫缓缓勾唇笑了,这一笑,就如同腊月的冰霜融化,有种春暖花开之意。

他手指微微一动,那缠绕着死死的金线便瞬间收回手中,将客人释放:“念你初犯,便饶你这一次,你走吧。”

捡回一条小命,这人自然不敢放肆,连连拱手道谢后,便离开了会场。

“多谢师父。”张凌也感激和愧疚地看向江枫,在他看来,师父纯粹是为了给他镇场子,这才终于现身。

这两日师父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一直在闭目养神,脸色也比平日苍白一些,这种时候他却还要给师父添麻烦,他,还是武功太弱了啊。

“接下来的事情,弟子一定可以做好。”他郑重朝江枫承诺道,“请师父先去休息吧。”

“好。”江枫露出一抹微笑,朝他一颔首,便退回了幕后中。

一瞬间,这笑容就变成了苦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四个马甲一起开还要控制本体,江枫几乎无法控制这脆弱的身体,再次干咳起来。

这让他原本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就算开几个马甲也没事的态度赫然崩塌。

不行了,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以后他一定不能在多开马甲,这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吗!

由衷长叹一口气,江枫再次闭上眼睛,监督着其他马甲的情况。

好在其他马甲不怎么需要他控制,基本就是在全程围观选拔会,而且每个马甲准备的时间都不同,完全可以错开时间一一处理。

很快,四个马甲就在天黑之前,统一结束了发放五百个令牌的任务。

苏不疑看了眼天空,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让所有获得令牌的人进入学堂内等候。

有的人不知道为何要进入学堂,有的人却面露期待,但都怀着忐忑的心情,有序走进了学堂。

眼见最后一人也进入学堂,苏不疑便起身要跟上。

可是这时,忽然有人快步走到他面前,偷偷将怀里的一封信递给了他:“苏先生,这是我家大人给江城主的,麻烦请您亲自交给江城主。”

“你家大人?”尽管苏不疑精神疲倦,却也下意识使用了鉴定,脸色瞬间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左相?”

那人十分诧异一眼就被发现了身份,更加恭敬起来:“正是。”

“……哦。”苏不疑眼睛一眯,不顾那人惊疑的眼神,几乎是立刻打开信封,向信中看去。

*

同一时间。

自从知道苏不疑是不夜城的人后,左相那边的党羽就炸开了锅。

他们就说这到底哪里蹦来的一位能够呼风唤雨的神仙人物,知道出自不夜城后竟然觉得能够解释得通!

可是这样便更加棘手了!

这也就意味着,不夜城竟然跟昭王爷在私下里有秘密的联系!

他们之前从未想象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先不提不夜城这样大的势力为什么非要跟昭王爷交易,之前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迹象啊!

这可就一下打断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譬如红薯低价的销售令他们米面粮食价格下跌,损失了利益,譬如左相失去了好几个顶梁柱的党羽大臣,譬如人民每个人都在赞扬昭王爷的善心仁慈,竟是超过了小皇帝的名誉……

总之,有苏不疑在后背帮衬,这段时间他们折损了不少利益,恨得牙痒痒。

就连柳直来到尊师左相面前的时候,也愁眉苦脸,有些难看:“师父,现在情况对我们极为不利,您想怎么办?”

在所有人都焦躁难安的时候,偏偏左相却出奇的淡定,脸上不曾露出一丝情绪,正慢慢品着茶水。

柳直一直以为这是师父淡定胸有成竹的表现,可是直到现在,连他都心中不能平静,师父竟然也能够面不改色。

他开始怀疑起,难道师父根本不在意这些损失?甚至不在意这至高无上的权利?

“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不会阻碍我的计划。”而左相也果真冷漠地开口。

即使心中对他的态度非常不解,但柳直还是沉默下来,颔首称是。

“比起他们,老夫倒是对不夜城的城主有些兴趣。”左相露出一抹微笑,“你觉得他真的懂长生不老之术吗?”

提起长生不老,柳直便倏地一顿,忽然想起一则传闻,左相在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寻找什么长生不老药,甚至找了五六年,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找到,最后便放弃了再也没提过此事,难不成这就是师父对不夜城感兴趣的原因。

“大概是吧。”柳直保守道,“据说他虽然体弱,但武功堪称一绝,这种矛盾和反差绝不是普通的二十岁青年能够做到的,不管怎么说,确实拥有秘密。”

左相唇角的笑容更深一些:“老夫也很好奇此事,一直想要亲眼见见江城主。”

“你去帮为师办一件事。”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中找出写好的信封,交到柳直的手里,“今日是不夜城选拔入城人员的时候,据说那苏不疑就在郊外,你把这信派人交给他,让他亲自转交给江城主。”

“这……”柳直一惊,“师父是想要……”

左相淡淡道:“以往种种的恩怨是个误会,若是江城主愿意,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朝野权利,老夫都可以赠送给他,这是老夫的诚意,选择老夫可比那什么齐桓好太多了,不是吗?”

柳直一时语塞,竟是清晰的意识到,原来师父真的很赏识江城主,也很想拉拢不夜城!

虽然拉拢不夜城的好处数不尽数,但这样,也会引起一部分党羽的怨恨啊。

他相信师父深知这一点,却还是选择去做了。

那么,他也不需要多劝,只需要听从师父的命令去做就可以了。

“是。”

于是苏不疑毫不犹豫地打开信封,就看到了属于左相的笔迹,这字体大气磅礴还带有一丝潇洒,看起来到不像是心机颇深玩弄朝廷的丞相,更像是心胸广阔放眼世界的豪侠。

他一目十行迅速阅览着信封,找到了其中重要的内容。

这左相竟然主动要求与江枫进行饮酒会谈,主动求和,还附赠了相当豪华的报酬。

最重要的是,他在心中解释自己一心向往修仙之术,无意间也找到了一本长生秘法,名为长生诀,想要与江枫亲自探讨一番其中的奥妙。

长生诀?

苏不疑翻遍脑中整个的记忆也没有寻到长生诀这本秘籍,大概率就是一本瞎编的秘籍,或者是左相故意编出来要求见面的。

若是以前,双方没有那么多恩怨的时候,苏不疑说不定还会很有兴趣地选择左相,这个人也很符合他的胃口,聪明又识趣,相信合作起来会很轻松。

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们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紧绷关系,就算是一次交谈又能有什么用呢?

更可况齐桓的计划已经到达了尾声,他们不知不觉中掌握了朝廷左相党羽的许多罪证,这些罪证足够让整个朝堂大换血,纵使左相权利有多高,也不可能阻止的了!

因此,苏不疑都懒得奉承几句,直接将信封丢给面前左相的部下,摆了摆手:“我看过了,现在就可以给你回复,告诉左相不必了,不夜城早就立下规矩,不欢迎他的到来。”

“你?!”似乎因为他都没有给江城主看就擅自拒绝了,那部下脸色铁青相当难看,“你能够代表江城主的意志吗!”

“当然可以。”苏不疑微笑,“我只知道不夜城的规矩绝不会打破,左相的人想来不夜城,痴心妄想。”

“你、你你!”部下顿时被他气得面色发黑,胸口剧烈起伏,但苏不疑不闻不问,就掏了掏耳朵随意道,“怎么还想留在这等我骂你们几句,好啊,我一点也不介意,等我组织下语言,我能用十种不同的方式骂死你。”

“……”部下冷笑一声,忍无可忍终于拂袖而走,“呵,你别后悔!”

未来的事情苏不疑不知道,但是现在他怼人怼的确实很爽。

不再理会那部下离去的背影,苏不疑也起身走进学堂中。

他一进门,就被堂内二百多人的目光紧紧注视,比起其他地方的人员,苏不疑这里又多出了一百多获得名额的书生。

这二百人被清晰的划分成三部分,左边站着的全是江湖侠士腰间配戴武器,看起来面色冷漠不好相处。

而右边坐着的都是穿着儒衫的书生,都精神奕奕地看着苏不疑眼含激动和欣喜,至于中间的就是几个侥幸获得令牌的普通人,两边都不被接纳,显得略微尴尬。

苏不疑观察着这一幕,心中若有所思。

“诸位,恭喜诸位成功通过了测试。”他开口朝众人含笑倒喜道,“诸位手中应该都拿到了不夜城的令牌,请紧紧握在手中,不要松开,我们现在就前往不夜城!”

不明所以的人一阵疑惑,什么叫握紧令牌前往不夜城,他们不需要赶路的吗?

而早就听说过不夜城强大神秘的传送阵的人则越发欣喜,意识到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下一瞬间,地面果然光芒大盛,几乎刺的人睁不开眼睛,众人皆面色惊愕,下意识捂住了双眼。

手中的令牌尤为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这光芒笼罩所有人的身体,刹那之间,众人便产生了失重的晕眩感。

“——好了,诸位,可以睁开眼睛了。”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惊魂不定的人们终于听到了苏不疑的声音,缓缓张开眼睛,面前的场景便赫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身处一条宽敞大路中,四周满是高耸的树木和悬挂的灯笼,十分明亮耀眼。

再仔细观察,周围竟不知不觉多了几百号人物,竟是大魏东南西北所有拿到令牌的人都统一进入了不夜城。

忍不住地,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就是那神奇的传送术?!果真奇妙,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不夜城的奇妙说也说不完,哪里能找到什么原理啊!”

“唔啊,本来我身边只有一百人,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

“你是从南边过来的?楚大侠负责?真好啊,我们这里是叶剑神……他可太可怕了。”

“嘿嘿,我们这里可是美丽的心儿小姐负责,你们的选拔条件是什么,好玩吗?咦?赌博??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对了。楚大侠呢,怎么没看到楚大侠的身影?”

“咦心儿小姐也不在了,我还没能看见心儿小姐的容貌,她去哪里了!”

只见最前面站着的只有苏不疑和剑神叶渐衣的身影,楚止和姬无心竟不知所踪。

苏不疑上前一步,高声道:“诸位,现在就由我与叶师兄二人为诸位带路,至于其他师兄因为有事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诸位可以在不夜城看见他们。”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不再去寻楚止和姬无心。

但这些人除了从京城来的,都从未见过苏不疑,有些疑惑:“这人是谁?”

“笨蛋,他你都知道?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苏先生!”京城的人顿时骄傲道。

“嘶——”四周之人无不倒吸一口气,眼睛发亮,“就是那位能祈雨的苏先生?他怎么长得这么年轻??”

“听说他还教出了一位会元,教书特别一绝,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了。”唐承等人见众人问起苏不疑,也忍不住主动吹嘘道,“我们都是听过苏先生课受益匪浅的,他的知识和实力都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

“果然厉害!”

“不愧是不夜城的人啊!”

一行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反正都在吹捧着苏不疑,反正苏不疑就是不夜城的人,与之交好益处颇多。

至于苏不疑身后的叶剑神,众人也就是客气地拱手行礼,没敢再拉进一步距离。

苏不疑则边带着这些人前进,边介绍着不夜城内坐落的建筑,一直走到隐隐看将酒楼的位置,还不等众人激动起来,苏不疑忽然站住脚步,朝人群中开口:

“现在队伍分成两部分,我的学生跟着我走,其余的大侠可以原地解散,前方就是不夜城最豪华的位置,想必大家来此都经过调查,我们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诸位可随意。”

落下这句话,书生们茫然不知所措,但其他人却管不了那么多,摸着身上的银子就一窝蜂地散开了。

“我听说不夜城有许多尚好的武器,我要先去挑一把武器看看,若是价格太高昂提前消费掉就买不到了!”

“说的也是,那我也去商肆看看,有没有什么保命的丹药。”

“心儿小姐一定已经回清风阁了,我要立刻去拜见她,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瞻仰她的容貌啊。”

“快去酒楼!去晚了限定的那些酒都没了怎么办,老子就是为了那些酒才来的!”

“肤浅,好不容易来不夜城,当然是要赏赏景色,周游风景了,咦,前方怎么还有一片湖泊,可有人愿意随我看看?”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什么都有,但都内心相当兴奋。

几乎刹那间在场的五百人便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各自去了心仪的地方。

其他书生望着他们潇洒离去的背影,非常羡慕,也忍不住朝苏不疑道:“先生,为何要留下我们呢?”

“是啊,我们也想抓紧时间游览这不夜城啊!”

望着他们抓耳挠腮急切的表情,苏不疑只摇头道:“你们有自己的专属路线,先从这边走。”

见他们一个个都不太情愿,苏不疑翻了个白眼:“放心一会儿你们就能解散了,我先给你们讲述下这边的景观。”

听他这么说,众书生这才走上了第二条路径。

原本这里是不夜城未曾开发的最内侧路线,现在已经被打造成汇集诗情画意的美丽景点,几乎一路都是绕着花园外部修建的一条长廊,夜晚灯火通明之中,两侧的翠绿的藤蔓包裹墙壁,漂亮的移不开视线。

但是很快,他们就来到不太一样的长廊中,这片长廊的墙壁竟是用光滑的石子雕砌而成,用手摸上去凉凉的,颜色浅淡,仿佛能够在上面留下痕迹。

作为时常纸笔的书生,唐承等人很快就发现了异样,这墙壁上竟然放着巨大的毛笔,毛笔上自然留有墨痕,仿佛还是新沾的。

而再往前走一片墙壁,就能清晰地看见墙壁上留下的劲瘦潇洒的笔墨。

这仿佛是一首诗,但是众位学子从未看过这首诗,却又不由得被这首诗深深吸引。

唐承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忍不住念了出来:“《月下独酌》,李白。”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一诗结束,却好似有一股愁容在每个学子的心中浮现。

他们怔怔地望着墙上的诗,又下意识望向天空的明月,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加浓厚了。

眼见众人都沉默着,仿佛沉浸在那诗中描绘的景色中,苏不疑一挑眉,笑道:“这首诗怎么样,没有人点评一下吗?”

“……写这首诗的人一定是个相当的才子。”唐承在众人的注视下主动站出来,感慨道,“这首诗的每一句话都蕴藏着不同的情绪,对喝酒的喜悦,对独自赏月的孤独……这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层层递进的流露出来,可是到最后留给我们的仍旧是悲伤。”

“不错!”有人立刻附和道,“看见这首诗,我的心中就好像涌上了一阵孤独。不愧是绝句,每个字都用的恰到好处,作者本人想必也幽默风趣,富有想象力,才能写出这么绝的诗句啊!”

“这样的诗句就算是让我学习个十年我也写不出来,此人名叫李白?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天下还有如此大才之人啊!”

“是啊是啊,这朗朗上口的诗句我真是太喜欢了,真想与李白兄一起饮酒赏月,向他诉说我心中的仰慕之情!”

这些书生是最为单纯的,谁富有天赋,他们就仰慕谁,想要与那人结交。

此时此刻,在场有无数人都十分想与这位李白兄见一见,道一句久仰。

甚至有人频频读诵着《月下独酌》一诗,摇头晃脑,心中尤为欢喜。

“这位李白先生确实是大才,他一生创作的名诗数不尽数,不过留在这题壁诗上的就只这一首。”苏不疑笑着介绍道,“而且他书法堪称一绝,最喜爱喝酒吟诗。”

“你们没听过倒也正常,毕竟他一直生活在不夜城,未曾出去过。”

随着他的介绍,学子们的眼睛越来越亮,竟是欣喜地发问:“难不成此人现在就在不夜城?”

“正是。”苏不疑指着前面隐隐能够看见的凉亭,笑了起来,“他就在那里饮酒赏月,若是你们想要结交可去寻他,但是务必要心生尊敬,就连我都要称呼他为先生。”

众人立刻认真点头,脸上露出藏不住的喜悦。

“至于这长廊,想必你们已经发现它的用处,此地叫题壁诗,若有是绝句可以当场在上面留下笔墨,可是能不能保存得住这首诗就要看你们的实力了。”

有人惊愕:“难道写上去这诗还能消失吗?”

“你猜的不错。”苏不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若是这首诗有才气受到天地认可,就可以永远存留在上面,每当一个人欣赏这首诗,这人心中的敬佩和赞叹就能化作才气涌入作者的体内。”

“一个人只要保持才气,就可以心思敏捷,灵感爆发,做出更好的诗。所以诸位还是要以留下自己的诗作为目标才行。”

闻言,在场的人无不惊讶,面面相觑,什么才气,他们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但你若是说苏不疑在骗人,那更不可能,拜托,这里可是不夜城诶!在不夜城发生什么神奇的事都很正常好吗!

“真的这么玄妙?!”杨浩忍不住当即站出来,“那我来试试,正好我前两日偶得一首佳作!”

“请。”苏不疑侧身给他留出位置,见他自信满满站在题壁诗前,又扭头看向人群中神色淡漠的傅玄,“你也来试试。”

若是别人命令他,傅玄早就无视离开了,但听见是苏不疑的要求,傅玄想也不想就站了出来一脸淡定地拿起毛笔。

苏不疑没听说过傅玄会作诗,一时间也抱有兴趣,不过在二人准备的功夫,他也不忘跟其他人介绍道:“你们往后看,后面同样是特殊材质的墙壁,但它目的就不是作诗了,你们猜,这墙壁可以干些什么?”

让特意朝萧石看去,萧石接收到他的目光,眼中一瞬间闪过明悟,大喊道:“作画!是不是作画!”

“对。”苏不疑满意道,“正好听闻你最近时常钻研画技,要不要试试能不能在上面留名?”

自从画画输给苏不疑后,萧石也是不服输地每日练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让苏不疑刮目相看。

见此,他神色一喜,立刻站上去取下毛笔就开始提笔作画。

四周感觉有趣的学子们也都纷纷站在墙壁前,肆意作诗绘画。

可是等到结束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完成的诗词或是壁画竟然刹那间闪过暗淡的光芒,随后便从最上方开始吞噬着墨汁,很快,众人所绘制的画作或是题诗便逐渐消失不见,在墙壁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真的消失了!”

学子们一齐惊呼起来:“好神奇!”

就连杨浩也土头土脸地回到苏不疑身边,欲哭无泪:“这也太难了吧,我的诗……就这么痛快的被抹除了,心痛。”

“这就是你们功夫不到位的缘故了。”苏不疑对面前的场景丝毫不惊讶。

他看着唯一还在提笔作诗的傅玄,心中升起一丝期待,像傅玄这种天才,想必连作诗都难不倒他吧。

落下最后一个字,傅玄昂首挺胸转身退了回来,脸上写满了沉稳和笃定。

苏不疑见状,笑道:“看来你胸有成竹啊?”

傅玄:“确实。”

伴随着墙壁的墨汁逐渐消退,他淡淡吐出几个字:“我对作诗一窍不通,确实心知不会存留。”

苏不疑:“……”那你为什么这么淡定?

无奈摇了摇头,看来这一次的学子全军覆没,都不太行啊。

然而此时,后方却传来一阵惊呼。

苏不疑下意识转过头,却看见萧石面前的那张墙壁上,正耀眼地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