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信号烟雾迟迟没有消散, 金羽门弟子望着苏不疑那无辜中带了些许冷意的双眸,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咬牙对视一眼,只得道:“撤退!”

跟苏不疑猜测的一模一样, 他们跟踪了苏不疑多日,这才选择了一个昭王爷绝对不会找过来的时辰对苏不疑下手。

他们深知只要齐桓派人找来,这次的计划就会失败, 且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 几乎是精心策划了好几日。

只是没想到,苏不疑手中竟然还有着信号弹!

没办法,气势冲冲来了又灰溜溜去了,金羽门弟子果断认怂。

一旁暗中戒备的武羽这才倏地松了口气, 钦佩地看向苏不疑,“王爷竟然提前准备了信号弹,果真机智啊。”

“想什么呢?”谁知苏不疑随手将信号弹仍在地上,左右观察了下,“你见过王爷准备过什么信号弹吗?”

“……啊?”武羽再次傻眼了,“那这到底是……?”

“随手买的烟花而已,逗逗小孩子的东西, 没想到他们还真信了, 果然智商堪忧。”苏不疑递给他一个快跑的眼神,“趁现在赶紧跑,等他们反应过来折回来,我们就再也跑不掉了!”

武羽:“……”

不愧是你时!

有惊无险地回到王府后,武羽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此事跟昭王爷诉说了一遍。

齐桓听闻后也严阵以待, 请求苏不疑最近不要出去, 就算要出去也要带足够的王府侍卫。

“本来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向朝廷禀告红薯一事, 看来一定要提上日程了。”齐桓握紧折扇, 眼底一片肃穆,“我会在早朝宣言这是苏先生的功劳,请求皇上赐予你荣誉和职位,这样他们就再也不敢对你动手了。”

“哦?”苏不疑眼中一亮,“这么说那些红薯都已经运输到饥荒区了?”

“没错,这几日就能够放粮赈灾了。”提到此事,齐桓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舒心的笑容,“这下,就不会再有人饿死了吧。”

昭王爷做事,苏不疑还是很放心的,但他仍旧暗戳戳派了一个马甲去灾荒区探探实情,希望当地的官员不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尔后第二日,齐桓便说到做到,在早朝上第一个出列,向小皇帝讲述了这些日子来他的动向。

他先是用夸张的词汇描述了饥荒之地残酷的景象,以人食人,饿死之人过万等等情况,说得令小皇帝脸上呈现动容,面露哀伤。

随后这才讲述重点:“……因此,为了能够让百姓不再惧于饥饿,臣的门下有一门客寻到了一种粮食。此粮食名为红薯,十分奇特,外表鲜红,内在嫩黄,可生长于恶劣的环境,且每亩地能够产出高达二十石的分量,可代替主食饱腹……”

此话一出,没有得到消息的其他官员顿时大吃一惊,**起来:“二十石,代替主食?王爷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有了这样的粮食,那天下不早就富裕起来了?怎么此前从未听说?”

“绝不是开玩笑!此乃本王亲眼所见,甚至亲自品尝,确实有饱腹的效果。”听着那些窃窃私语,齐桓正色道,“如今,本王已经将这些红薯全部运输到饥荒之地,希望能够早日挽救这些挨饿的灾民!”

即使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也仍旧有人不相信,忍不住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但在百官之中,却又有一人忽然站出来,恭敬朝小皇帝一礼:“臣可以作证,昭王爷所说的话是真实的!”

这人正是唐太仆,此时,唐太仆一脸认真,郑重解释道:“不瞒陛下说,此神物乃是我儿亲手栽培,亲眼看着长大,对这神物的习性再了解不过,昭王爷的话语千真万确,臣可以为其担保。”

啥?唐太仆家的儿子不是有名的纨绔吗,什么时候跑去种地了?

众官员更加纳闷了,只不过短短一段时间没听说过那纨绔的传闻,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这说的真的是那个纨绔,而不是哪个农民老百姓?

昭王爷齐桓气定神闲站在原地,丝毫不意外唐太仆会出来帮忙,并且偷偷用余光示意其余几人。

于是在百官中又是走出来几位官员,纷纷拍着胸脯表示这粮食的神奇,而且还重点突出了下他们的儿子也是种植的一员。

如果一两个人所说可能还会有人不相信,可是超过七八个人都这么说,那众官员可就不得不相信了。

但心底还在疑惑,这红薯到底是谁发现的,二十石,简直前所未闻啊!

小皇帝刚才听到灾荒的恐怖,顿时心中发紧,面露担忧,可是紧接着又听见齐桓介绍红薯,立刻龙颜大悦,开心地笑了起来:“好!不愧是皇叔,手下竟有如此能人,能够将粮食的产量翻了几倍!”

他很快顺着齐桓的心意问道:“不知道那位能人叫什么名字?”

齐桓心中放松,面上勾起唇角,介绍道:“此人名叫苏不疑,虽年龄尚小,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采非常。京城诸位公子纷纷拜他为师,今年的会元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哦?这么厉害?”小皇帝和下方的官员一阵惊愕,原来此人不止会种植粮食,也能够教人读书?

“如此能人,朕倒是很想见见他。”小皇帝就喜欢这些能人异士,闻言,止不住的心动,“好!明日皇叔将他宣入正殿,朕要亲自奖励他,就封他为……”

他还在思考什么官职比较合适,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左相却忽然往前迈了一步,阻拦道:“陛下。”

小皇帝立刻看过去:“丞相有何事?”

“臣只是觉得,在没有看到结果之前,现在册封还为时过早。”左相淡淡道,“况且个人有个人独特的能力,若是安排他在不对的位置,又怎么能发挥他的价值呢?还请三思。”

“这……”小皇帝本还想犹豫,但看见左相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时,顿时说不出话来,“有些道理。”

齐桓站在后方,听着左相的劝告,心中不由冷笑,果然出来阻止了吗。

虽然左相并不知道苏不疑是不夜城的人,也不知道不夜城与他有来往,但是他却一眼看出了苏不疑的能力,判断出若让这个人加入朝廷,将会对自己造成很大的威胁。

这才想方设法,把苏不疑排除在朝廷之外。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下一步,左相还会对运粮车下手,务必要搅黄这次赈灾行动。

这不仅仅是想要阻拦齐桓实现大业,更是因为他手下有无数党羽皆靠着卖米赚钱,若是红薯一出天下,无人再买米,他们将赔偿很多损失。

因此对于齐桓来说,接下来的事才是一场硬仗啊。

心中暗暗做好警惕,齐桓脸上浮现出疏离的笑容,忽然道:“左相说的是,以苏先生素来喜爱自由的性格来说,有些官位确实不太适合他。”

左相没想到他竟然会附和,眉宇微微锁紧,扭头看向他。

齐桓却不慌不忙道:“如若陛下能够赐给他一个称号,口头褒奖两句,对于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了,陛下觉得呢?”

小皇帝一听,顿时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他没有注意到左相不太好的脸色,直接拍手道:“不错!那朕就赐予他荣誉子民的称号,并赏赐金腰带,可随意进出皇宫!”

“多谢陛下!”齐桓立刻欣喜接下。

苏不疑是不夜城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什么官位,能够用荣耀的称号让左相等人对他不敢出手,就是最大的奖赏。

望着左相那冷着脸不发一言的模样,齐桓就不禁心中冷笑,怎么样,这下你可没话说了吧。

离开皇宫的时候,齐桓就宛如旗开得胜的公鸡,还特地在左相面前讽刺了对方一下:“多谢丞相,若不是您,恐怕这荣誉子民的称号还未必拿的这么顺利……如此的话,一般人就没办法找荣誉子民的麻烦了吧?”

左相只平静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应,反而意味深长道:“老夫觉得王爷还是多思考一下粮食运输的问题吧,若是其中出了岔子,那可就糟糕了,对不对?”

齐桓的眼神突然就沉了下来:“……这就不劳丞相费心了。”

威胁,这是对他公开的威胁!

能做到的话就来啊,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必让这些人有去无回!

但纵使齐桓有多么想掌握运输粮食车马的具体情况,也没有办法实时获得情报,弄得他这两天睡也睡不好,时常从睡梦中惊醒,害怕这万无一失的计划突然出了纰漏。

而在他又一次忍不住对苏不疑诉苦的时候,苏不疑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直言:“左相确实派人去袭击车马了,而且全部都是暗杀。”

齐桓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又听苏不疑道:“不过都被我姬师兄打跑了,论暗杀他们还不是姬师兄的对手,现在已经平安到达饥荒之地了。”

齐桓这才立刻松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太好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很多问题:“等等,姬师兄,是那位姬少侠吗,你们怎么会有联系,难不成他来过这里?”

说到此处,齐桓又惊又喜,差点没激动地左右张望,他至今对那姬少侠记忆犹新,可惜再也没有机会见过对方。

苏不疑奇怪地望着他:“你就这么想见我师兄?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齐桓摸了摸鼻子,“或许是姬少侠给我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吧,这种感觉很奇妙,让我很想再跟他交谈一次,确认一下。”

苏不疑懂了,顿时不再感兴趣,姬无心女装跟齐桓见过那么多次,要说不熟悉那不是怪了吗。

他右手一翻,一只机关小鸟便在掌心呈现,齐桓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原来是靠着它在传信。”

心中有些遗憾,但齐桓却再次感兴趣地催促道:“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先生可愿跟我讲讲?”

苏不疑微微一笑,只摸了摸肚子无辜道:“这倒是可以,但是呢……哎我这肚子里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啊,怎么办好呢?”

“……”齐桓了然,“我这就准备好酒好菜,请先生稍等片刻。”

苏不疑:“我听说京城里有加酒肆的酒特别香~”

齐桓:“我这就差人去买。”

苏不疑:“还有新开的那家点心坊,十分有特色。”

齐桓:“买买买全都买!还需要什么都一并说了吧!”

苏不疑心中满意,终于将中间惊心动魄的危机缓缓说出口。

*

姬无心站在高耸的树枝上,眺望着下方狭窄小路里缓缓行驶的车队。

车队最前面竖着红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昭’字,不过纵使不看旗帜,只要看见最前面带队的人正是那邵康,便知道这是昭王爷齐桓的车队。

而车队中运输的都是大把大把的红薯和其他一些粮食,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找了黑布盖起来,专门走捷径迅速前行。

一看见这群完好无伤的车队,姬无心就知道他没有来晚。

他此时又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不过比起闯入皇宫的那个夜晚,并没有可疑地蒙着面。

现在齐桓和不夜城进行交易的情报暂时不好透露,江枫就没有命令容易暴露身形的叶渐衣或是楚止前去帮忙,于是便只有姬无心这个马甲出动了。

虽然姬无心那张浓艳的脸上就算不施粉黛也让人印象深刻,但他的轻功和暗杀技巧却绝无敌手,所有看过他脸的人都会死,也没有什么问题。

姬无心慢慢将缠绕在手腕的白绫松开些许,余光扫过密林处的各个角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只见密林中,早已藏匿着十多个腰佩武器的蒙面人,或许是觉得此地稀无人烟且相当隐蔽,最适合暗杀,他们提前埋伏在这里,等待着昭王爷的车队落入陷阱。

每个人都相当集中注意力,屏息凝神安静等待着。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完全没发现,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一道无声的影子!

姬无心眼睛倏地一凝,手中的白绫便赫然朝位于最后的那个蒙面人脸上缠去。

几乎是刹那间,白绫便死死封住那人的口鼻,并且灵巧地绑住他的身体,用力一抓,便悄声无息地拖入深林中。

然后又是第二次的白绫偷袭,这一次,竟是同时分出两条,呈交叉状缠绕住两位并排蒙面人的身体,姬无心脚尖在树枝轻轻一点,身体在空中旋转捏住白绫,这二人的身体便瞬间腾空而起,再一次被拖入密林之中。

全程没有让全神贯注等待偷袭时间的其他蒙面人惊醒。

干净利落解决好几人都没被察觉后,姬无心心中不禁翻了几个白眼,这还刺客呢,连自己人被刺杀了都没有发现。

如法炮制地又解决了剩余几人,等到武力值最高位于最前面的首领打了个暗号让全军突袭时,却惊讶地发现没有任何人回应。

他扭头一看,疑惑的表情瞬间被迷茫所替代,因为身后只有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人跟着他,而且未戴面罩,容貌相当艳丽。

“……其他人呢?”

他努力将目光移开青年的脸,四处寻找着什么。

却只见青年人对他灿烂一笑,如同艳丽的玫瑰盛开,惊艳了他的视线。

“不好意思。”青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锋利的匕首,随手一挥,便在他脖间划出一道血痕,“都被我给解决了。”

眼前最后一个首领也睁大眼睛惊愕倒在地上,消失了呼吸,姬无心耸了耸肩膀,再次感觉到无敌的寂寞。

昭王爷的车队顺着小径慢慢行驶,并未发生任何危险,而姬无心正在密林中面对十几具尸体嫌弃地摸来摸去。

倒是摸到了属于金羽门的令牌和一些没什么大用的小东西,可是银票那就是寥寥无几,连塞牙缝都不够。

“切。”姬无心勉为其难将掏出的银子放进背包里,忍不住吐槽,“果然来刺杀的都是穷鬼,杀了也没什么用。”

将所有人的衣襟都搜了个遍,他这才拍拍屁股站起身,再次运用轻功追起了车队。

如果想要彻底拦截车队,只是一队人的暗杀肯定不符合左相的风格,姬无心一路追随车队往前走,果然遇见了大大小小攻击四次的暗杀。

前几次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最后一次出现了一些小状况。

那是车队正在休息时,邵康特意走远了一些位置想要解手。

结果刚要脱裤子,就看见从树上掉下来一颗人头。

邵康:“……”

“妈呀?!!”

脸色倏地一白,他几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魂都要飞了。

任谁在惬意地欣赏美景时,突然从空中落下血淋淋的人头,都会被第一时间吓尿。

他这只是常人的反应,却恰巧惊动了埋伏的刺客,一个没感觉到危险的刺客见有人察觉到了什么,立刻神色一凛,直接一跃而起拔剑朝他刺了过去。

邵康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无处可躲。

姬无心的白绫正好刚卷过一个刺客,没等完全解决就看见徒生的变故,心中一紧。

他几乎想也没想便将一枚朱钗猛地抛掷,目标正对刺客的眉心。

并在剑尖距离邵康几公分的时刻,提前一步将毒素打到了刺客的体内。

刺客瞬间面色铁青,口腔流血倒在地上,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仿佛还没明白他是如何死的。

邵康被这一幕更加惊到,乱糟糟的脑子终于开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很快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一个浑身没有带杀气的人。

下意识戒备的回过头后,他却正对上那人笑盈盈的脸,不由倏地愣住了。

不知为何,他在这张艳丽的脸上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阁下是……”

邵康小心地询问道。

姬无心朝他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故意扔给他:“见面礼。”

邵康无意识接住,低头一看,再次对上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救、救命啊!

他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闪过两个字——刺客?

“这附近的人我都解决了。”就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一样,姬无心主动解释道,“最好快点渡过这一地带,这一波又一波的刺客我都已经对付烦了,还没多少钱。”

他一开口说话,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就要将邵康吞没了。

可是他从未见过眼前这位少侠,眼中的疑惑都要溢了出来。

“是是,多谢少侠相救,不知少侠到底是……”他又一次问出了口。

姬无心只递给他一个自己悟的眼神:“你猜。”

邵康:“……”

“邵大人这么聪明,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何人吗?”姬无心挑眉笑道,“我会一直护送你们平安到达目的地,希望那个时候邵大人能够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罢,他便直接跳入深林之中,眨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只剩下迷茫的邵康留在原地,手里还抱着那颗恐怖的人头。

……谁啊?

你到底是谁啊??

*

车队终于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人烟稀少之地,来到饥荒区域。

整顿了两日后,便朝所有难民发布了赈灾的消息。

瞬间,方圆十里地的难民几乎一涌而来。

他们的身形干枯到可怕,脸颊消瘦无肉,唇瓣干瘪苍白,连走路都颤颤巍巍,有的人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前行。

但是当他们听见昭王爷在施粥放粮时,眼底都猛地迸发出亮光。

为了自己活下去,为了家人能活下去,他们虚弱的身体里便再一次爆发出力量,促使着他们纵使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走到施粥的棚子前排队。

眨眼之间,棚子前便站满了衣衫褴褛的人群,有拄着木棍似乎随风就倒的老者,有满脸蜡黄气息微弱的儿童,在他们的眼底写满了惊惧和渴望,每个人都看着那飘着香气的粥,面露激动。

如若不是侍卫用腰间的佩刀威胁,恐怕都会一窝蜂地朝面前的锅中疯抢。

“排好队排好队!只有排好队的人才有东西吃!”

在侍卫的命令下,他们只好自发排成几队,手中拿着空碗,眼巴巴地抻着脖子看着。

排在最前面的男人激动坏了,他有妻子有老母,一家上下早就饿得去啃那树皮了,如若赈灾再来晚那么几日,恐怕他们就已经要饿死了,实在是太幸运了。

他拿着三个破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施粥的大人,心中焦急却不敢催促,只能强忍着饥饿陪笑着,几次进行着感谢:“多谢大人施粥,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不必谢我。”邵康看着他们瘦骨嶙峋的模样也觉得可怜,叹息道,“这一切都是昭王爷和苏先生的功劳,如若要谢就感谢这两位吧。”

苏先生?

昭王爷是谁男人还知道一些,但这苏先生是谁他可就一头雾水了,但不妨碍他表示感激:“是是!昭王爷和苏先生的大恩大德草民必定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邵康满意地露出笑容,示意下属可以进行赈灾了。

下属们颔首点头,便打开锅盖拿起大勺,搅动着锅中的米粥,一面扑鼻的香气传来,令难民们皆腹中更加饥饿,小幅度**起来。

但其实这所谓的米粥并没有多少米,大多都是汤而已,可即使这样,也足够让难民们心动了。

侍卫询问排在第一的男人:“家里有几口人?”

男人连忙答道:“三口,我,发妻以及母亲。”

侍卫点了点头,给他盛了三碗粥,但只有最后一碗分量比较多,能清晰地看见米以及上面漂浮的橘黄色块状粮食。

男人从未见过这粮食,好奇地看了几眼,便有些焦急地看向侍卫:“大人,就这些有点……”

他一个大男人,只喝些汤根本填不饱肚子啊。

“急什么。”只见侍卫忽然将手伸入地面的麻袋中,掏出三个外表红色的椭圆之物,塞进了他的怀里,“拿好了,一人一个。那碗粥也是给老者的,你可别私吞。”

男人一愣,看着怀里的东西,不解道:“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叫红薯,是外藩之物,非常神奇,能够饱腹!”提到这事,侍卫的眼底便顿时一亮,止不住地滔滔介绍着,“你拿树枝点火将此物往里面一烤,扒下外皮就可以食用了,自己去做做看。好了,下一个!”

眼看侍卫就要给下一个施粥,男人脸上呈现出焦急之色,连连呼唤了好几声,却都被繁忙的侍卫拒之门外,只得愁眉苦脸地回到了妻子母亲所在的地方。

妻子母亲一直眼巴巴地盼着他的归来,此刻一见他拿着食物来了,都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

“食物!是食物!我们终于有吃的了!”妻子忍不住潸然泪下,看着瘦到皮包骨头的丈夫,心中更加的酸涩。

他们忍耐了这么久,喝污水、吃树皮、甚至杀害了唯一一只马匹,终于换来了生存的希望!

“感谢王爷,王爷真是菩萨心肠啊。”就连年迈的母亲也激动地哽咽起来,“皇上不曾理过我们,贪官不肯开仓放粮,只有王爷,看到了我们的困境,愿意伸出援手,我们一家人要有感恩之心,若有机会活下来一定要报答王爷的大恩大德。”

妻子擦拭着泪水,连连点头:“娘说的是!”

然而归来的男子却始终闷闷不乐,甚至还不屑地冷哼一声:“先别急着谢了,我承认王爷确实派人来救济我们了,可是你们看看他都给咱们发了些什么东西!”

他将红薯扔在地上,埋怨道:“你们看此物,连听都没听说,竟然还说能够饱腹!他们这是在把我们当成傻子哄骗啊!”

“这……”

母女俩一听这言论,顿时心凉了半截。

再一看地上的东西,果然从未见过!

难不成昭王爷也是打着赈灾的招牌,其实是在作秀给别人看?

跟那些狗官难不成是一丘之貉?

沉默的气氛顿时在空气中蔓延,不一会儿,三人似乎也听到了旁边难民的争吵声,几乎都是在质疑这名叫红薯的东西真的是赈灾用的粮食吗?

毕竟以往朝廷就算再敷衍也会给几个馍馍填个肚子,起码是能吃的东西啊!

摸一摸,硬邦邦的,外层全是泥土,就连掰开嗅一嗅也全是泥土味,跟树皮之类的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吃呢?

这一下心情便更糟糕起来,男人只得先将粥分给妻子母亲,喝一些垫腹。

不过一碗粥下去,非但没解决什么问题,反而更加饥饿了。

男人咬着牙,死死盯着手中的空碗,倏地站起身:“我去再讨要一些来,不能让他们这么糊弄我们!”

他刚要走,其母亲却忽然叫住了他:“等等,儿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母亲指了指自己碗中存在的那唯一一块咬了一半的嫩黄色粮食,一脸惊愕,“此物……你可见过?”

“我刚才也有些疑惑,不过没敢询问那些大人。”男人顿时紧张道,“怎么了,可是不能食用?”

“不是……”母亲的眼底闪过惊艳,“正相反,此物软糯香甜,实在是太好吃了,这样好的食物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什么?”男子和妻子都有些震惊,在母亲的催促下,二人各尝试咬了一口,刹那间,脸色都变得惊喜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食物,怎么从未听说过,好吃,真好吃!难不成是王爷家私藏的珍贵粮食?”

“太好吃了,可惜只有这么一点点……实在让人回味无穷啊。”

夫妻二人连连感慨竟然有幸吃到了如此甜美的食物,却又止不住的遗憾不能多吃。

但母亲的眼底却划过一道稍纵即逝的精光,她虽然年迈,但智慧却仍旧藏于她的大脑中:“你们说……此物有没有可能就是这红、红薯?”

绕口地吐出两个字,母亲的神色微微有些古怪,却仍旧期待地看向夫妻二人。

夫妻二人一怔,随后倏地一惊;“娘的意思是……”

“你们瞧这红薯的果肉。”母亲指着那白中隐隐发黄的红薯内瓤,凭借种田的经验判断着,“这个颜色如果煮熟,差不多就是金黄色,很有可能就是粥中存在的黄色粮食,所以我猜测……”

男人和妻子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眼睛刹那间便亮了起来。

看着四周的人都在抱怨,没有一个人生火烤这红薯,男人一咬牙,立刻动起身来:“我这就去烧火。”

“希望这红薯真的能够食用吧!”

承载这一家人的希望,他将手中的红薯重重捏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