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声音的主人似乎是恨他不得,要将他扒皮拆骨,挫骨扬灰。

苏纨睁开眼,瞳孔一滞,只见数道青光锥形短箭如流星落下,“噼里啪啦”地朝他刺来!

他躲避不及,即便有真气护体,几道锥形箭仍是毫不留情刺入他体内,疼得他呲了呲牙,他心里恼火得很,忍着疼撑住黑漆漆的焦土坐起来,余光瞥见一大堆身穿道袍的道士们拿着法器围了过来,大的小的老的各个蓬头垢面,衣衫上皆是被火舔舐过的痕迹,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为首的人身穿竹青漳绒长衣,青丝用一根布带随意高束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里本该带着明艳,此刻却布满凶恶:“孽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孽障?

苏纨不耐烦地磨了下后槽牙,隐去身体里的痛意,理清衣上的尘土后,徐徐站起身,乍见那群围着他的道士们护着身后弟子们连连退了几步。

他似笑非笑,不屑地朝其挑挑眉:“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该杀?”

那人握紧剑柄,不加掩饰的恨意从心底透过锐利的眸子迸发出来,似要化为刀戟将他生吞活剥:“身为修道者,心术不正走火入魔,毁我道中灵山伤我门中弟子,数罪并罚,该当碎尸万段!”

一顿妙语连珠,给他稍微整不会了。

他望了眼四周,目之所及全是焦黑,灰烟缭绕,空气中带着一股浓烈呛鼻的气味,仿佛曾出现过一场大火,将这里的生机悉数吞没。

这是……原主弄的?

苏纨不禁愣神:他记得书里可没说原主有这等子「光荣史」。

此时的他正身处于一本名为《仙途》的修仙小说里,讲的是主角拿了幼时家族祭天的剧本,自己靠打怪升级一路开金手指报仇雪恨的故事。

原主是书里南华道中的赭玄道君,在同门同辈中排行第五,且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火灵根,不论修炼什么都是神速,属于老天赏饭吃的存在。

可惜这样的人注定当不了主角,于是他成了在大结局时用一道天雷把主角劈死的那个配角……是的,他,一个配角,把主角劈死了。

为改变结局,拯救被打负分的文章,苏纨的任务看上去很简单:活着见到主角,并在大结局时让主角一掌拍死。

完成任务后他会得到两个亿的支票,自从他家老爷子见他不成器断了他财路后,他连花钱都要精打细算了,为了多搞点钱去过纸醉金迷的日子,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可据书里说,赭玄道君这家伙天资过人,但生来闲散,怠于修行,这种人怎么会走火入魔,毁山灭灵呢?

他一时觉得头疼,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围着他的那些人眼中有惧,有恨,有慌,有疑,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牢牢把他套住,只待他动弹不得,好拿手上的法器取他性命!

感情他穿过来就被追杀?这任务给他玩儿阴的?

苏纨扫了眼围过来的人,明白南华道的弟子并非全部在场,要打也不是不能打。

行,正好他想试试这具身体到底怎么样。

他活动活动筋骨,低头把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抬脸时笑得璀璨绚丽,似淬了毒的海棠花:“对了,刚刚那青光锥形箭是谁放的?”

“没扎死你真是可惜了!”

先前那人眉眼凶狠未消,一字一句道。

苏纨眸里浮上一层阴暗,从脑子里把这人的身份给抠了出来——原主的三师兄,莫秋折,南华道的宥虚真人。

在原主记忆里,这人与他并无交集,除了有三两个挂名印象,其余皆是一片空。

但莫秋折这副模样分明是恨不得要他死,就连苏纨自己都好奇,原主跟他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苏纨暂时懒的深究其中因果,他现在只想报方才自己被青光锥形箭暗算之仇,于是半眯着眼,笑得诡异:

“你腿折了,我说的。”

话落音,炎火之气骤然从其体内冲出,当即遍覆四野,站在人堆中的青年浑身散发出的灼热仿佛唤醒了刚熄灭不久的大火,在漆黑山石映衬下,它们借着猛烈的风势嘶吼着咆哮着,像是在迎接从地狱业火中走来的玉面阎罗。

这等逼人气势压得在场的人连连后退,似是想起了什么骇人的画面,脸色凝重,惶惶不安。

有些弟子甚至吓得泪眼汪汪,拼命揪紧了前方长老的衣角。

原主修为不错,并不像书里说的那样是个半吊子!

苏纨满意极了,睥睨正中央两个毫无惧色的道士,一个是他三师兄莫秋折,一个瞧着温文尔雅,似白面书生,是他七师弟李息垣。

莫秋折擅长用剑,脚下云步一旋,剑势快如闪电;李息垣擅长用箫,一曲《缚魂离骨谣》名动天下,以音波攻人要害,曲调惑乱人心为双绝。

苏纨凝息而立,面对莫秋折衔接紧密的剑招,人影一晃,灵活避开。

“太慢了。”他形如鬼魅,避开来人行云流水的剑法,反手持力一掌,击得他飞退八尺。

另一边的李息垣不敢掉以轻心,施全力以制敌,曲音袅袅,音波堆砌,形成一道无形的枷锁,罩于那人顶空。

被打退的莫秋折剑势一挽,使出自创的玄阴剑法,以行走如云配合抹剑,无数道剑光在空中飞舞,他身处剑光之内,目光尖利似刃。

苏纨暗凝真气,将先前没入他体内的三角锥形箭全逼出来,瞬间耀华尽毕,与飞来的万道剑光相抵挡。

他心里清楚,自己虽不落下风,但也不能被他二人长久拖住,否则总会力不从心。

霎时神识一动,隐在识海里的赤煊金光剑一出,他虚立于空,姿态飒飒,全身真气皆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

烈火龙形之下,青年眼神内的煞气波涛汹涌,人如飞仙,剑气全然破开,劈向来敌!

似震雷劈天的轰响传来,方圆百里的山石纷纷滚落,枯木皆倒,就连地面上的人亦跟着东摇西晃。

李息垣与莫秋折皆被强大的剑气震得摔飞在地,元气大伤,双双吐血。

见他二人这副惨样,苏纨轻蔑地笑了起来,心情大好,提着剑往前行去。

长老们见状欲要拿法器围上来,忽见头发散乱的青年微微侧目,眸中锋芒毕露,杀意乍现,震得众人顿住步子,心惊胆战地往后撤了好些。

苏纨用剑尖敲了敲烧焦的泥土,居高临下望着那吐血不止,怒气冲天之人,笑嘻嘻道:“三师兄,你不是要将我千刀万剐吗?怎么如今站都站不起来呢?是不是方才赭玄下手太重了,三师兄受不住啊?”

“狗贼要杀便杀!”

莫秋折俊朗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扭曲起来,破口大骂:“我就算坠入地狱化为恶鬼,也将诅咒你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地!”

“三师兄,你冷静些,同门之间何苦恶言相向!”

李息垣见他脉象不稳,大有急火攻心的模样,又怕他逞一时口舌之快,惹恼了面前的活阎王,忙出言劝阻。

“同门?哈哈哈……”

莫秋折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纵声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待笑声消失无踪,他一张脸变得乌云密布,讥讽道:“高高在上的赭玄道君,我等俗人可高攀不起!”

“师兄,别说了!”

李息垣沉下脸,强撑着站起来,持玉箫挡在莫秋折身前,坚定道:“五师兄,禹清自知修行浅薄,故不能与你相敌,但今日你若要取三师兄性命,必先从我尸身上踏过!”

啧啧啧,好一个兄弟情深!

原主记忆里,李息垣是个温柔和气的人,没什么尖锐的棱角,今日倒难得见他有如此坚韧气性。

“我对他的死活不感兴趣,”

苏纨用指节叩了叩剑柄,“我只不过……想取他一条腿而已!”

“你!你这狠毒恶贼!不诛杀你,我誓不为人!”

莫秋折犹如被揭了痛处似的,双目血红,连滚带爬地去拿断裂开的剑,疯了般要砍他。

这人越生气,苏纨就越开心,他特别爱欣赏别人气急败坏的狼狈模样。

“五师兄,你……”

李息垣闻言面容上带了愠色,只一瞬,又瞪大了眼,喝道:“小心!”

魔气忽是凭空涌现,自背后袭来,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血肉的撕裂声响起,苏纨清楚地知道他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身体仿佛一空,耳边尽是周围人发出的惊叫声,凄厉又刺耳!

他茫然低下头,这才惊觉身体竟被一只獠牙贯穿,体内的鲜血染红了如刃般的尖角,那一刻他太过诧异,连疼都没感觉到。

与此同时,脑里「叮」的一声:“亲爱的宿主大人您好!聊斋异志系统为您服务,为了提升任务难度,当您离开道门时,我会自动吸引各地的兽类对您发出追杀,包括但不限于魔兽,妖兽,灵兽等等,如果想活着见到主角,并完成任务拿到奖金,您必须要好好努力哦!”

提升任务难度?

苏纨脑海里只剩下这六个字,被横空甩飞出去时,眸里映出了那只刺穿他身体的庞然大物的影子——一只野猪形态的五阶魔兽。

靠!

他忍不住爆粗口,这是什么鬼难度级别的任务!明面上挺简单,却步步逼着他往刀尖上走!

一旦回过神思,腹部被贯穿的疼痛就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痛苦疯狂侵蚀着五感,他耳里嗡嗡作响,视线上甚至出现黑白噪点,豆大的汗珠不停自额头渗出。

“哈哈哈……”

本来身受重伤的莫秋折见到此情此景,发出癫狂的笑声,“老天开眼!你个害群之马今日注定要死哈哈哈!”

“你这落魄疯狗的惨样又比我好多少!”

苏纨脸色阴沉,腹部血流不止,疼痛拉扯着他的神经感官,痛得他不由自主地**起来,他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死死地忍住,不让痛苦神色流露出来,好叫旁人看了笑话!

现场的小道士们吓得作鸟兽散,五阶魔兽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长老们使出法术,联合将它困住,但完全不占上风。

这家伙有的是蛮力,一蹬后蹄,光是长老就被甩飞好几个,再加上其鬃毛处的百足嗜血虫会时不时借力飞到人身上,疯狂往皮肉里钻,好吸更多的血填饱自己的肚子,瞧着就恶心。

余光瞥见李息垣步履蹒跚地往他这边挪来,苏纨生出警惕,暗暗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如今他腹背受敌,又负了伤,他们若想杀他,现在是最好时机。

李息垣受到炎火之气冲撞心脉,同样真元大损,他费力的从储灵袋里掏出白玉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五师兄,你失血过多,先服下止血丹罢!”

额间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滚落,苏纨的头发亦被汗水沾湿,嘴唇上慢慢失了颜色,他瞟了眼地上的瓷瓶,没有理会:他们先前明明想杀他,怎么会好心救他,鬼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止血丹还是穿肠毒药。

长老们奋力不敌,各个被摔得不轻,魔兽没了干扰,倚天长啸,惨绿眼珠尽是凶残的恶意,它张开血淋淋的嘴,露出尖锐如长 枪的利齿,发狂似的朝自己冲来。

想都不用想,定是这狗系统起作用了。

“滚开!”

苏纨顾不上伤,使出全力,一掌拍在李息垣右肩,将他推了出去,这人力不从心,留在这儿也只是给他徒添麻烦罢了。

“五师兄!!”李息垣的惊喝传进耳里。

苏纨漠然置之,眼看放置在地上的瓷瓶被震碎成灰烬,不禁咧开血淋淋的嘴笑一声,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抬掌召来掉落在地的赤煊剑。

他眼睁睁望着那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面上毫无惧色,哪怕希望渺茫,自己也要搏一把!

大不了就被这畜生咬碎嚼烂,血肉模糊的混着泥土一并给吞进它不见天日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