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涌入路清安的口鼻、耳膜和肺,她感觉脑袋要炸开了,吸入的水像沸水一样在肺里沸腾。

身体瘫软无力,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要死了啊!

……

不,我还不能死!我还要回家!

求生的意志让路清安使出最后的力气挣扎,手指无意间碰到腰间的小陶罐。

陶罐灵光一闪,猫咪大小的白泽窜了出来。

通体雪白,一双小眼睛和葡萄一样,圆溜溜,分外可爱,扑棱着小短腿,要往路清安怀里钻。

却见她满脸痛苦,情况不对,似乎明白了什么。

白泽四肢一登,瞬间变得高大如熊,用一只爪子抓住路清安,快速朝水面游去。

“咳咳咳咳咳……”

当路清安再次露出水面,她急切地呼吸,剧烈地咳嗽,吐出好大一口水。

此时,水已经快将十余米高的洞穴完全淹没了。

路清安尽力后仰脖子,把头露在水外。

“你……没事吧?”

七杀游到她身边,似是有些犹疑地开口问道。

有事啊!我要死了!你就是凶手!

路清安在心中咆哮,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七杀见她不开口,伸手将一张符咒迅速贴在她额头。

符咒化开,在路清安眉心留下一点嫣红。

“避水符。”

又来!这人真是恶趣味,每次都拿她当僵尸,把符咒贴在她脑门。

“刚刚怎么不贴?!”

路清安满肚子的槽要吐,迫于七杀高深的武力,只能腹议。

七杀破天荒支支吾吾:“因为你咬我……”

他平时杀伐果决,清冷淡漠,何时如此吞吞吐吐,连耳根泛出浅浅的粉色。若是天狩阁那些人见了此时的他,定会觉得这是比世间有人飞升成仙更不可能出现的情景。

路清安却因七杀之前的见死不救,怒火中烧,丝毫没有察觉。

我咬你?我下次咬死你!

“洞里有异,入口被封。”

说罢,七杀头也不回地往洞深处游去。

路清安虽然满心意见,还是骑着白泽逆流跟上,这下果真呼吸如常,没有再呛水。

天狩阁的稀奇古怪的秘宝真多!如果拿出来卖,肯定供不应求,能赚大钱!

越往深处,暗流越急,阻力越大。

水速太快,路清安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能抱紧白泽的脖子。

甬道逐渐收窄,到最后只剩三尺宽的距离。

此处像爆开的水龙头,水流狂泻,似是源头。

七杀用“传音入密”对路清安说:“进去。”

白泽体型庞大,已游不进去了,它摆摆尾巴,又缩回小小一团,回到陶罐中。

路清安冲七杀摇头,表示十二分的拒绝,被七杀不由分说,一把握住手腕,扎进水门。

“我不去!!!”

话未出口就淹没在咕噜噜的水泡里。

下一瞬,所有的暗流、冲力都消失了。

路清安睁开眼,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可以容纳几十个人的小空间,人工故意挖出来的密室。

四周的岩壁被刀切斧凿般平整,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立着一方石台,放着一个面盆般大小的圆钵,细细的水流从圆钵里流出,一直蜿蜒连接着水门。

说来也是很寻常的陈设,却不知怎地,有说不出的诡异。

路清安走上前查看,刚到石台前。

她突然猛得退后,尖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圆钵里,赫然漂着半截人手!

手掌和指头已被啃得光秃秃的,露出森然白骨,手臂肿胀得不成样子,腐烂的皮肉呈现出污绿色。

七杀剑眉微挑,眸光意味不明,修真之人怎么如此胆小,伸出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腰。

身后的力道让路清安心头猛然一跳。她勉强稳住身形,有些局促地垂下眼眸,忽察觉到地面有些异样,“咦,这里有传送阵。”

七杀立刻放开路清安,俯下身查看,确是一处用鲜血写出的传送阵,血迹还未干。

路清安说:“这一路都没有蛟龙的影子。或许是有人带着它逃走了,布了水阵,想困死我们。这传送阵血迹未干,应是才走不久。”

“嗯”

“那我们现在怎么,要跟过去吗?”路清安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七杀。

“传送阵需要口令。”七杀提醒道。

传送阵需要消耗巨大的灵力,开启法阵必须施咒之人设定的特殊口令,无法用暴力强制破除。何况这个传送阵以血绘制,且看起来十分繁复,要启用更是难上加难。

路清安眉梢带上浅淡的笑意,得意得像只小狐狸,“你别忘我的身份,路家的内门弟子,最擅长的就是诡阵。”

她把骨扇放到唇边,嗡声念诵咒语,扇面一展。无数浅淡金色符文飞出,钻入地面的传送阵之中。

只见两种不同颜色的符文交错,金色符文不断游走于血字之中,像在水中打翻了两种颜料,丝丝缕缕,不断交融。

七杀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路清安。她全神贯注地破阵,脸上既不是往日玩世不恭时的狡黠,也不是出言调戏时的轻佻,完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认真专注。

突然间,暴涨的金光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他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只是轻轻一拽,就将他带入耀眼的光芒中。

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七杀的身体和神魂,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

再次睁眼,身后是一大片药田,郁郁葱葱,一望无际。

身前是林立的药架,上面摆满了晾晒的草药,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不少穿着白袍,带着蓝色布帽的人穿梭其间。

这里是沈家?!

高大的药架遮挡了两人的身形,没人发现多出了两个陌生人。

七杀回过神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路清安的手还牵着他的指头,那是一只白净无瑕、柔软纤细的小手,不像寻常的修真人手上满是厚茧。

路家人还真是会选养尊处优的修行方式。

然,十指连心,他的心好似也被轻轻捏住一般。

七杀思绪乱飞之间,路清安已放开他的手指,连退三步,道:“不好意思啊,我想拉你入阵,一时情急。”

七杀的心骤然一轻,似也随着手指一起被放开了,“无事。”

他又捻出两张变身符,一张贴在自己身上,化为白袍蓝帽的医修模样,伸手准备将另一张贴在路清安的额头。

这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成功,他的手和符咒一起,被路清安踮着脚,一把抓在手里。

怪异的感觉又立刻从心脏传来。

“不许贴我的头!!!”路清安这回是真的愤怒了,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简直恶趣味。

“哦。”七杀讪讪地收回符咒,贴在路清安胳膊上,摸摸鼻子,望着她光洁的额头,生出些遗憾。

两人化成两个男医修的模样,端着两簸箕草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他们四处探查情况,沈家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伤患。

沈家不愧是普济天下的医修世家。

“哎,你们两人怎么还在闲逛,快过来帮忙!”

有人叫住他们。

药田刚运回一批新收的药材,需要摘捡、清洗、分选、晾晒。

路清安和七杀被唤来帮忙摘捡,其实很简单,和平日摘菜一样,摘掉那些坏掉烂掉的叶子即可。

路清安很快就做得有模有样,还跟她旁边的医修搭话道:“师兄,不是新来了一大批伤患么,好像伤得还挺重的。我们本来就人手不够,忙死了,还一下来这么多!”

七杀瞟了她一眼,这丫头在乱说什么。

路清安回了他一记眼刀,你懂啥,吐槽工作和老板最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果不其然,那医修开始滔滔不绝:“可不是嘛,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杂事这么多,都派给我们外门弟子,他们那些内门的,就只需要每天装模作样的巡巡房,坐坐诊。”

旁边的医修也纷纷加入群聊。

“就是,就是,连开的方子都是师傅们提前开好的,他们干了什么?”

“前两天路家一大帮人一起被送进来,我们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可倒好,磨磨蹭蹭等都处理妥当了,最后才出现。”

路清安问:“那他们现在何处?”

“连夜就被归元剑宗的飞舟全部接走了。”

“啧啧啧,他们伤得那么重,有些人都缺胳膊少腿的,我远远瞧见送来的时候天心长老都不能动了。”

“我们宗主也跟着去归元剑宗了呢。”

路清安凝眉,按道理伤得这么重,应该在沈家好好调理,却连夜赶回归元剑宗,委实有些奇怪。

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路清安腰酸背疼,扶着腰,和七杀慢慢走在回廊上。

医修可真不是人干的事。

“喂,你们两个,过来,把这个药送到地字105号病房,把膏药给病患上好。”

路清安转过头,两个白袍白帽的内门弟子颐指气使地招呼他们,不由分说地把一盘汤药放到路清安手里,把一盒膏药塞给七杀。

“是,师兄。”

怪不得外门那些人吐槽,这些人还真是高高在上。

路清安一路在心里问候着那两人的三代亲戚。

来到病房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

“温姑娘,你躺着休息,我去看看药怎么还没送来。”

“好……”

“哎……”

一声低呼从门里传来。

“温姑娘!”

路清安推门而入,只见谢谨言半是搂抱地扶住温云倾,而温云倾因身体虚弱无力地靠在他胸膛。

两人抬眼看见陌生人进入,登时双双通透了脸。

温云倾刻意避嫌一般,挣扎着起身。谢谨言却是看着自己空了的怀抱,怔楞了片刻。

凭路清安多年磕cp的经验,这两人绝对有猫腻!一日不见,进展神速啊,就开始暧昧拉?谢谨言可以啊!

路清安扬起脑袋看向七杀,见他还是一张冰冷的死鱼脸。

可怕的修罗场!

哎,不对,官配拆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上手男主了?

之前因为觉得有原书女主的存在,路清安虽然有贼心,但是还没有实质行动。

但眼前这个情况……

路清安咽了咽口水,两眼亮晶晶地骨碌碌转。

七杀却被路清安看得莫名其妙,看她双眼放光,像只饿极的大尾巴狼,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七杀:你咬我。

路清安:我没有!

七杀:你牵我指头。

路清安:我没有!

七杀:你想吃我?

路清安: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