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和一个偷吃禁果的女孩子的故事……

一天上午,我还是按老时间去医院取药,医生说我这个胃病起码要吃一个月疗程的药。在医院门口我碰到了一个女孩子,短袖、短裙、丝袜、平底凉鞋,一看就知道还是学生。我很奇怪为什么大太阳她的站在医院门口,死死地盯着我。看这女孩子的样子显然是生病了,脸色很苍白,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

“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反正上午也没有什么事情,她的柔弱让我想到了我的表妹,一个自幼就体弱多病的女孩。

“我是来看病的……”她小声地说。

“呵呵,我看得出来你身体比较虚弱。这么大太阳,中暑了吧?快去看病吧,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嗯,我不知道怎么看。”

“先挂号,然后……”我的话被她轻轻拉我袖口的动作打断了。

“不是……我知道这个。我……”女孩子似乎很难启齿。

“哦?那你是怎么了?”

“我去看妇科……”迟疑了两秒钟后她还是小声地说出来了,说完后她的脸就低了下去,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这个……那我能帮你什么?”我很尴尬,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问了她。

“我男朋友不能来,他上课。可我很害怕……”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可不可以假装我男朋友,陪我去看医生?”她的要求让我有点哭笑不得,“为难你了,算了吧。”

说完,她红红的眼睛掉下了眼泪,看得我很心痛。我想她的男朋友并不是上课,而是不愿意陪她来。可怜的女孩子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本来应该两个人承担的痛苦。

“你别哭,我陪你去。”我想我这样做是对的。

女孩子很惊讶,突然抽泣起来,弄得我手足无措,“外面天气很热,我们快去看好吗?一会人就多了。”

于是我带着她去挂号,我看她在病历上写下了“陈禹”。我问她:“你叫陈禹?”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发现自己问的问题很愚蠢,于是不再追问下去了。

妇科那里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了,我们找了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我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于是选择沉默。

“我叫陈雨,下雨的雨。”突然她小声地说。

“呵呵,其实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找到一个称呼你的方式而已。”其实无论她说什么名字我都不在乎,我并不相信陈雨是她的真名。

就这样,在等待中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刚开始她很少说她的情况,五分钟后她才和我说她的一些事情。原来她是一个大二的学生,而她的男朋友是和她一个学校的,念大三。学期开始的时候男朋友搬到外面租房子住,而她也背着家里和他住到了一起。尽管非常小心,但还是意外地怀孕了。当我问她男朋友是否真的在上课的时候,她不出声了,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这说明我先前的猜测是对的。

“下一个,陈禹。”护士对着门口喊她的名字。

她惶恐地抬起头,我明显感觉到她身体颤抖了一下。“在。”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别害怕好吗?有我在这里。”我不知道这样说是否能使她镇定一点。

进去后她坐了下来,而我则站在她身边。面对四十来岁的女医生,她满脸通红,把头死死地埋在胸口。

“他是你家属吗?”医生指着我问她。

她不做声。

“哦,我是她男朋友,我们不小心……”尽管那不是事实,但是说到这里,我还是感到难以启齿。

没想到女医生很和蔼,“呵呵,小伙子犯错误了啊。要不是不小心就不用来这儿了,但是能陪你女朋友来,说明你还是负责任的。前面也有几个是男朋友陪着来的。唉,但是你们做男朋友的啊,还真是不注意。”

内室的门开了,一个女孩子面色苍白地被另一个女孩子扶了出来,估计她刚流掉一个孩子。“回去好好休息,不要碰冷水,记住我刚才说过的。”女医生大声地嘱咐那两个女孩子。陪同的女孩子说了声“谢谢”,就搀扶着做手术的女孩子走了。

“还谢谢,谢什么啊。”女医生转过头来对我们说,“那个女孩子也很可怜的,她男朋友不肯陪她来,也就只能让她的同学陪着来。一看就知道是学生,估计家长都不知道,钱都是凑起来的,都用不起全身麻醉。这个局部麻醉把人给折腾得……唉。”

陈雨抬起头,惊恐地向门口望去,但是那两个女孩子已经离开了。眼泪,又是眼泪,狠狠地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我不知道是因为女医生说男朋友不愿意陪她说中了她的痛处,还是想到手术的可怕。

“小姑娘,不要哭。你男朋友在你身边,你要比她好多了。”女医生宽慰她,可是女医生并不知道我和陈雨的真正关系。陈雨哭得更厉害了。

“小雨,别担心,有我在这里,别担心。”我轻抚她的后背,带着哥哥对妹妹的怜爱。

“全身麻醉,无痛人流吧?小姑娘?”女医生问陈雨。

“这需要多少钱?”陈雨问。

“八百元吧。”显然医生有点惊讶陈雨会问这个问题。

“那我还是和前面的……”

“局部麻醉?你疯了啊!”我没有想到陈雨会和前面的女孩子一样选择局部麻醉,所以几乎是吼了起来。这回轮到女医生愕然了,我意识到我失态了,“不好意思医生,这个我做主,就全身麻醉,无痛的。”

“可是……”陈雨想说些什么。

“我做错了,当然我负责。我不要你感到痛。”显然我已经融入了她男朋友的角色,“医生,就八百元的。”

拿了单子我就去划价,陈雨跟了出来。

“我只有五百元……”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是如此的楚楚可怜。

“没关系,我先给你垫上。你在那里等我。”我加快脚步去划价了。

我回来的时候,陈雨已经在内室了,我就在外面等。不一会护士把陈雨的包拿了出来,嘱咐我拿着。

整个诊室非常安静,内室的器械碰撞声显得非常刺耳,我似乎可以感觉到一个生命的流逝带着陈雨的痛。

很长时间过去,内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摘下口罩呼了口气,对我说:“你可以进去了,让她再躺一会。记住,空调温度不要太低,不能碰冷水,一定要注意休息……”后面的我没有听清楚,我只想赶快看看那可怜的女孩子。

妇科的内室并不是很大,很多器械张牙舞爪地放着。陈雨脸色苍白,无力地看着小桌子上的瓶子,瓶子里面是一团棉花一样的血。看到我进来,她眼睛突然一红,竟又哭了出来,但是显然非常虚弱,声音几乎都出不来。我走到床边,终于听到她呜呜的哭泣声。

我伏下身体,轻轻地拥她,“很痛吗?”她的头靠在我耳边,呜咽地说了声“嗯”。我已经感觉到她的眼泪触到了我的脸颊。

我走出内室,问医生:“请问,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女朋友休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空的床位?”

“二十元钱一个床位。”护士在旁边回答,“这里是一些药,你一会划价后去取。”

“好,稍等,你带我去。”我转入内室,把陈雨抱了起来,跟护士去了打吊针的地方。那里有大间和小间,大间是二十元的床位,三个人一间;小间是五十元的床位,一个人一间。于是我要了小间,毕竟我不想陈雨太尴尬。

我把陈雨放下后,护士帮她盖上了被子,并把空调的温度调高。

“我去办手续,你在这里先睡会好吗?”我小声对陈雨说。但是她已经很疲惫,微微点头便合上了眼睛。我随护士去办了手续。

办完手续后我给公司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今天我请假,因为不忍心把陈雨一个人丢在医院。陈雨睡得很沉,似乎希望上午全部的伤痛都能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面恢复。而我也在床边靠了一会,当我清醒的时候发现陈雨还是很安静地睡着,很安静,仿佛上午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两个小时后陈雨醒了,她看我靠在床头的窗边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说不上明艳,但是让我感觉到有了生气。

“谢谢你。”陈雨的声音还是很小。

“呵呵,没什么。”我发现她想挣扎着坐起来,连忙阻拦,“躺会儿吧,再躺一会儿。”

“我想坐起来……”

我托着她的肩膀,帮她垫了个枕头。

“我想打个电话,麻烦你帮我把包拿过来好吗?”

我把包递给她,她从里面翻出了手机。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我觉得我在旁边她打电话不是很方便。

“不用的。”

她很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在这样安静的小房间里,对方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

“喂,锋,手术做好了。我现在在医院,一会你能来看我吗?”

“我一会有事情,你在那里多休息会,自己回来吧。”

“哦,好。”女孩无奈地挂了电话。

我想那个叫锋的男孩子就是她的男朋友。

“请问怎么称呼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过两天我还你钱。”

我递了张我的名片,“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就称呼我哥好了。”我微笑地看着她。

“今天耽误你了,你不用管我了。我刚给我男朋友打了电话,他一会过来接我。”可是她不知道刚才她和男朋友通话的内容我已经完全听到了。我知道那个叫锋的男孩子今天是不会来的。

“好,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直接给我电话。”我不想揭穿她对我的善意谎言,不想让她尴尬,于是我决定走。

走出病房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心痛,那个叫锋的男孩子……我握紧了拳头,脑海里满是小雨只身一人走出医院的情景。

我走到旁边的吸烟区,点了支烟。难道我就这样不管她了?走还是不走?五分钟后,烟灭了,我还是决定回去照顾小雨。

推开房间的门,我看见小雨正用她的长筒丝袜拼命地擦着床单。床单上是一片殷红的血迹。

她看我进来了,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呜……流到**了,呜……擦不掉,擦不掉……”

我冲了过去,一把抢下她手里的丝袜扔到一边,然后用力抱住她。

“没关系,不要管它,不要擦了。”

没想到她哭得更响了,“他不愿意来,他不来了,呜……”

“我知道,刚才我已经听到了,所以我回来了。”

小雨的声音惊动了护士,护士进来看到这个情况便让我把小雨抱回到妇科。我用被子把小雨娇弱的身躯裹了起来,抱着她去了妇科。

女医生知道情况后安慰我说这不是什么严重的情况,她会处理,让我不要急。于是我和护士返回病房。由于白色的床单和被子上都沾上了血,所以要我多付10元钱,我请她们再换过,并告诉她们一会小雨还要过来休息。我还问她们要了双一次性手套,将小雨的丝袜装了进去,然后把丝袜放进小雨的包里。在包里,我发现了小雨的学生证。果然,小雨没有骗我,她真的叫陈雨。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被无端地信任,那种信任是如此纯洁。我很感动,在这个物质的社会,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人和人之间还可以如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