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大鱼深海,蔚蓝晴天

韩熙,你喜欢大海吗?

我很喜欢,连做梦都变成了大鱼。

微光穿过浓密的绿荫直直地照了进来,才睡醒的清晨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氤氲,她的鼻子上停留着小小的露珠,她嘟囔着小嘴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反应不过来地看向她,她却抓着肩上的书包带,一下子从公园的长椅上跳下来,在“嗒嗒”声落下后,她兀自张开双手身子十分搞笑地扭动起来,嘴里还一本正经地说道,韩熙你看,在海上踩着帆板时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啊啊啊,好棒好棒。

蠢死了,踩着帆板的那些人多酷啊!哪像你,就像只小蛇啊扭来扭去的丑死了!我嫌弃地撅起嘴巴,童言无忌地冲她说道。

她也好脾气地不生气,走过来一把抱住我的手臂,指着天空对我说,海上的天空一定更美!

我说尚尚同学,你就这么喜欢大海吗?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她问道。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圆圆的小脸蛋上布满了迷茫,过了很久很久才说道,韩熙,你说做梦都梦到了自已变成了海里的大鱼,这算喜欢吗?

我哼哼嗯嗯了半天,最后不确定地说,应该吧?嗯!没错!你就是喜欢大海!就是这样!

后面越说越肯定,就连她也在当场被我懵住了,旋即她又浅浅地笑着,我很喜欢,喜欢大海的一切。

那时的我看着她,看着看着却又好像看到了那遥远的大海,海浪推着礁石,蔚蓝天空下是金色的沙滩,那海上的孤岛上正孕育着,色彩鲜艳的花儿。

那一声声响起的海鸥的鸣叫,还有那深海里的大鱼,被海浪推上沙滩上的贝壳小鱼,一切都那么的美丽和蔚蓝。

小小的身子承载着满心的欢喜,站在大海上,闻着海风里夹藏着的鱼腥味,一切都是蔚蓝的声音。

我呆呆地望着她,却似乎看见她眼里的海洋,被我想象的还要美丽、还要蔚蓝。

我做梦都想变成大鱼。她说。

她谁啊?我一手拿起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相片,看见她和我不认识的女孩的合影,不禁有些嫉妒起来。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善妒又自私。

她开心地笑了笑,对我说道,好朋友啊!

那我呢?我不满地撇了撇嘴,简直不开心到了极点。

也是。她说。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赌气地什么也不再说。

她叫向晴天,是我老家那边最好的朋友啦,不要生气了嘛韩熙。她笑嘻嘻地摇着我的手,有些讨好的意味。

最好?我不开心了。我说。

韩熙也是最好哦,我最喜欢韩熙啦!

听完她的话,我好心情地笑了起来,却见她又说道,晴天很胆小很自卑呢!我走了的话估计她都不敢去交朋友,还真是有些担心她呢!不过韩熙你说,我们会不会有机会碰到她啊?

你以为写小说啊?!我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不过真要是遇上了,我会狠狠地欺负她的哈哈!

韩熙,如果真遇到了,答应我不要欺负她好吗?晴天是个好孩子。

孩子?你他妈的现在不是孩子啊?装什么大人嘛!我好笑地调侃着她,随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放心吧,她是你朋友也就是我朋友,我不会欺负她的啦!

嗯!韩熙最好了。我想要是真碰到了,韩熙一定会一样就认出她,也会和晴天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她说。

那年十里春风都带着蔚蓝,阳光明媚晴天依旧,连巷子口那里买着冰糖葫芦的老爷爷,都会在太阳下笑出一脸皱纹后,又招呼着路上的行人,冰糖葫芦咯——糖葫芦咯——

只是难过的是后来我们都没有想到,快乐会是那么的短。你死在了遥远无边的大海里,去追随着海浪冲击落日的步伐,然后在余晖中慢慢化成梦里的大鱼。

你说鱼忆只有七秒,你说飞鸟不敢碰触海平线,你说辛德瑞拉不快乐,你说你会用尽一生记忆,去追寻海边落日天空蔚蓝。

像是大漠上的拾荒者,我们拾着拾着却把一切都给弄丢了。上天真是嫌热闹看不够,一句玩笑便让我们永远分开,一句可以就把我们所有人的关系,都戏剧性地绑在一起,陷入无限循环中折磨到死。

我后来遇上了向晴天,跟你说的一样,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也和那年答应你的那样,再讨厌她也不动她。我喜欢她那样干净的女孩子,比我强太多,可是我又讨厌她软弱逆来顺受的模样,讨厌她也像我一样站在叛逆的尖端上,越来越像我。

你不会知道,我多希望她像我记忆中的你一样,干净纯真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可是亲爱的,我变成这副样子很难改了,向晴天的坚决我又怎么能够打动呢?

我们,喜欢了同一个人。因为你,我选择退步不去争抢,只因你的一句不要欺负她。

我很想你啊!一看到向晴天我就想你,看见她越来越叛逆我就越来越痛苦,因为这让我连把她幻想成你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我也难过啊,难过我爱的人陪着她,而我又不能去打她欺负她。亲爱的尚尚,你是不是早就预知了未来,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逼我妥协吗?

我也喜欢啊,喜欢,喜欢啊!

韩熙,最喜欢你了,所以一定要好好的。

我一点都不好,尚尚。

醒来的时候自已还坐在地板上,我揉了揉眼睛却触到一手的泪,真没想到,连在梦里都哭了,自已还真是矫情死了。

我茫然地望着自已的房间,忽然又觉得陌生冰冷无比,果然一旦习惯了有人陪着后,就越来越害怕孤独寂寞吗?

自已这是第几次在地板上睡着了?记不到了呢!似乎和顾席的关系冷下来后,直接睡在地板上从夜晚到天亮,再从天亮到夜晚,都很多次了吧?

一想到这个冰冷的家里到了晚上,除了自已再无他人,光是想想就让我觉得难过无比。苏韩熙,你这是活该了吗?活该了那么多年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变着法子轮到你自已活该起来了?

越想越难过,我突然觉得有些窒息起来,那被挑起的毒瘾又不合时宜地上来,我痛苦地抓着头发,点燃着一根烟,狠狠地对着左臂上的印记烫了下去。

我紧紧地皱着眉,脸色发白地望着自已的手臂,上面的牙印因为烟头烫出来的伤口,被慢慢地掩盖了下去。那里,被烫出着一朵小小的五瓣花朵,美丽又触目惊心。

就像纹在身上的纹身,就那样长在了这里,刻在了心里。美丽的花儿,它浅浅地笑着,却笑出了泪水。

“顾席,我好想你。”我无力地拿开烟头,将头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轻声地喃喃自语着。

那仅余下来的清醒,也在疼痛中慢慢麻木,只剩下孤影立在灯光下,颤抖着身形摇摆不定。

缓过来后我忽然感觉有些饿,无精打采地走下楼后却见苏智洋坐在沙发里,拿着一本杂志看的一脸认真,还时不时地向一旁的安姨询问着意见。

“安姨你看这个地方怎么样?举办婚礼的时候就算遇到突**况下雨了,对这个场地也影响不大……”

我嘲讽地勾了勾嘴,扶着栏杆缓步走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一抹不屑:“哟,苏智洋你要结婚了?在挑选场地啊?那时间选好了吗?婚纱照拍好了吗?准新娘现在又在哪里呢?”

他抬起头冷冷地看上我一眼,又自顾自的问着安姨的意见。

安姨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地说道:“老爷,小姐她……”

“不管他。”

“怎么?苏智洋你都不打算请我啊?那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着不也得请我去看看吗?我当当伴娘啊什么的也不错吧?”我嘲讽地说道。

“你要去?你能给我好好待着不给我捅娄子就好了!!”他生气地一把合上杂志,显然是对我有意跟他抬杠而不爽。

我轻笑着走到沙发上坐下,懒散地玩弄着美甲,缓缓问道:“结婚是吧?那你已经在外面买好房子了吗?什么时候搬出去住?以后不回来了吧?”

“苏韩熙你什么意思!!”

我冷冷地望着他,又兀自轻笑起来,话语里也在此时多了分强硬:“结婚可以,不准进这个家,也不准去领证!我苏韩熙,可不是随便到可以随随便便,就认外面随便的一个人!”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望着苏智洋气急败坏的样子,此时我却没有了往日的快感。

我绝不允许户口本上出现另外的名字,母亲的一切都被替换成结婚用品,更何况这就要成为我后妈的女人,却只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存在。

望着苏智洋阴沉着的脸,我冷冷地扬了扬嘴角,心中却是更加地苦涩起来。

是不是只要我一妥协,就真的成了最多余的人了吗?我永远都无法去想象,也在开始习惯陪伴后,越来越害怕孤单一人,多余到可有可无的存在。

“苏智洋,我是说真的,我死了都不会让那个女的进门,也不会让你们安心领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