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生一惊:“什么?”

路鹤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随手弹出一根,就要点火。顾梦生连忙制止他:“这是医院!”

路鹤里握着打火机的手一顿,却没抬头。

他眼睛垂着,盯着指尖的烟,身上的张扬骄恣敛去不见,连头发丝都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半晌,才低声说:“梦生,我控制不住我的信息素了。”

声音涩涩的。

顾梦生一愣。

“不能抽烟的话,我真的好烦躁。”路鹤里抬头看他,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眼尾处昨晚被擦伤了,还有些微红,看得人于心不忍。

拿他没辙。顾梦生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推开窗户,无奈道:“抽吧,你这个死绿茶。”

“好嘞!”路鹤里瞬间恢复正常,如愿点上烟,吸了几口,屋里开始弥漫着有些呛人的烟草味。他腿一翘,声音也恢复了吊儿郎当,

“老顾,除了M-Ⅳ型抑制剂,你还有没有更厉害的?”

有事「梦生」,无事「老顾」。顾梦生无奈地皱起眉头:“连M-Ⅳ型还没正式上市呢。用了这么多年 ,你的身体已经受不了了,还想用更厉害的,不要命了?”

路鹤里吸了一口烟,丝毫不在意地说:“有的话你只管拿来。”

“没有!”顾梦生身为医生,最讨厌这种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的病患,“路鹤里,整整十年了!这不是长久之计,再厉害的抑制剂也会渐渐失效,你总有藏不住的一天。”

路鹤里沉默了片刻,“都十年了,也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顾梦生和路鹤里是发小,知道他从小就又犟又拗,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你如果不想暴露身份,只能悄悄找个信得过的Alpha,做个临时标记。”

路鹤里没说话。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叹了口气:“来不及了。”

顾梦生:“什么来不及了?”

路鹤里抿了抿嘴,狠狠地掐灭烟头,自暴自弃地往椅背上一瘫:

“我已经被标记了。”

顾梦生:??

“我去!”查看过路鹤里的腺体,顾梦生还是不敢相信,“你不是最不愿意被标记吗?是哪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Alpha让你路大队长动心了?”

“动你大爷的,”路鹤里烦躁地抓着头发,“是那个……那个谁。”

“哪个谁?”

“就那个谁。”

“到底哪个谁?”

“妈的,江焕!江焕!行了吧?”

顾梦生:“什么??你是说江焕——机一昂,江,喝巫案,焕?”

向来轻狂张扬的路鹤里,此刻难得地一脸颓丧,连那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都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简直是万念俱灰的样子,而且这回真不是装的。

“对,就是他。顾梦生,我完蛋了。”

“不,不止你完蛋了,世界都要毁灭了。”顾梦生慌乱地摇着双手,在办公室里疯狂转圈,“他刚做完手术,人还没醒呢,什么时候标记你的?”

“就昨天晚上。”路鹤里恨恨道,“老子怕他死了,一时手贱,释放了一点疗愈信息素帮他止血,谁知道……”

回忆起昨晚那一幕,路鹤里现在还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当时,解下护颈项圈之后,路鹤里释放了猫咪Omega特有的疗愈信息素。疗愈信息素十分珍稀,功能也是绝无仅有地强大,江焕果然瞬间止住了血。

但顶级Alpha和顶级Omega的信息素相遇,事情是不会就此结束的。

平时也没听说江焕跟哪个Omega走得近过,所以大概禁欲已久,路鹤里的信息素很快扰乱了他的控制力。没一会儿,江焕竟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鹤里,就像饿狼盯着一块送到了嘴边的樱桃肉,满眼都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猩红。

江焕的高浓度信息素也如泄闸之洪,浓郁、狂野,又缠人,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无孔不入地侵扰着路鹤里的周身,**裸地宣示着渴望。

路鹤里:X你大爷的江焕,老子在救你,你却想睡我?!

江焕的信息素是雪松味,既有大雪的冷冽,又有松木的清香,森寒禁欲之中透着几分压迫感,跟江焕本人一模一样。在顶级Alpha信息素的压迫下,路鹤里浑身的血液也控制不住地燥热起来,后颈腺体里的Omega信息素就像被磁石勾引的铁屑,不停地溢出缝隙。

甜腻腻的奶糖味和冷峭的雪松味很快交织在一起,这种无法自制的生理反应让路鹤里羞愤欲死——老子把自己当Apha活了十年,忍着痛苦用了十年的强效抑制剂,没想到平生第一次跟Alpha的信息素纠缠,居然是和这个让人作呕的江焕!

一头撞死算了!

路鹤里疲于抵御Alpha信息素的强大压迫力,浑身汗透,手脚都软绵绵的,一个没留神,竟然又被江焕一把搂住了脖子。

江焕浑身湿淋淋,神智也不清楚,手劲却出奇地大。他仿佛褪去了平时冰冷克己的外壳,对着路鹤里后颈的腺体,张嘴就是一口,恶劣又温柔,猝不及防地给他留下了一个宣示占有的齿痕。

十年来从来没有被任何Alpha碰过一下的路鹤里:

……妈的,老子脏了!

路鹤里的本能反应是劈头一个手刀,把江焕给打晕了。而这家伙也像完成了人生最后一个心愿似的,咂咂嘴,心满意足地一头昏死过去,只留下路鹤里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只想剁手。

听完后,顾梦生张目结舌:“这么说,他不一定知道你是Omega,也不一定能记得自己标记了你?”

“老天保佑他不记得。”路鹤里烦躁地抓着头发,把脑袋揉成了一团鸡窝,“这家伙是不是属狗的,见人就咬?昨晚我把一个月的抑制剂都用光了,还压不住,现在几乎要失控了。”

“什么见人就咬啊,”顾梦生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你不知道你俩的匹配率是……”

路鹤里忽地挑眉,目光森寒,是警告的意味。顾梦生连忙改口:“既然标记了,你就逢场作戏一番,待在他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蹭点儿信息素,足够你度过易感期了。等过几个月临时标记消失,你再手刃了他。”

“逢场作戏?”路鹤里想想那活色生香的画面,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老子宁愿把腺体挖掉。”

顾梦生摊了摊手:“你被标记之后,连M-Ⅳ型抑制剂都失效了,我有什么办法?”

路鹤里刚想发作,就听外面有小护士敲门:“顾医生,1003床醒了。”

顾梦生站起来,挤眉弄眼:“矮油,你的Alpha醒了,我去看看。”

“滚。”路鹤里没力气跟他计较「你的Alpha」,伸长腿瘫在椅子里,蔫不拉几地朝他挥了挥手。因为路鹤里平时就是这样懒懒散散的,顾梦生也没多注意,收拾了东西就出去了。

独自坐了一会儿,路鹤里的脸色开始发白。常年使用强效抑制剂的身体,在初次标记之后,防线几近全面崩溃,他苦苦撑了一晚,已经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冷汗一层层地渗出来,路鹤里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握紧了拳头,试图控制自己,试了几次却突然脱了力,信息素像失控的洪流一般在房间里爆发。

糟了。路鹤里的大脑「嗡」地一声。

顶级Omega的信息素威力极强,一股浓郁的奶糖味迅速从屋里弥漫到屋外,医院走廊里紧接着出现了大片骚乱。大家都没有接触过如此顶级的Omega信息素,这直接导致附近的Omega护士全部提前进入了易感期,整层病房里的Alpha也纷纷开始躁动,Beta们慌张地跑来跑去帮他们找抑制剂,呼喊声、脚步声此起彼伏,整个大楼乱成一团。

“顾医生!顾医生!”办公室外的人开始狂拍门。

路鹤里手脚发软,挣扎着翻身,却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砸在地上。

“里面有人吗?我进来了!”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愈发着急。

门把手开始转动,路鹤里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老子跟江焕斗了小半辈子,竟然要在医院这条小阴沟里翻船。被公认为帝国最顶尖Alpha之一的路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热,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事了,肯定要被江焕那厮拿来拉踩一辈子。

更糟的是,他苦苦隐瞒了十多年的Omega身份,就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公诸于世了。

“啪嗒。”门锁终于被扭开,路鹤里急中生智,在千钧一发之际,biu地消失了。

几个Beta医生和护士冲进门,屋里却空空如也。

“没有人?他们不是说信息素是从顾医生办公室传出来的吗?”

几个Beta正在疑惑,就见顾梦生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把其他人都轰了出去,然后锁上门,就开始疯狂地翻箱倒柜:“路鹤里?路鹤里?”

整间办公室被翻了个遍,也没有路鹤里的人影儿,顾梦生急得直跺脚,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喵。”

顾梦生抬头,只见一只通体乳白的毛团子缩在柜子上,眨巴这一双无辜的蓝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