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路鹤里拉了一把江焕,“就这么进去吗?”

江焕望着通道尽头的建筑,“我还是希望跟他谈一下,让他自首。”

路鹤里非常无语。一个跟走私集团勾结、持枪袭警、还有可能杀了一个人的犯罪嫌疑人,自首?太天真了。

换了之前,他肯定要怼江焕几句的,但这次没有。

“行吧。”路鹤里只是耸耸肩,摸了一把别墅大门,悄无声息地贴了一个信号发射器。

按理说,这么大的庄园,怎么也需要好几个人打理,但他们一路走到别墅门前,都没看到人,连鸟都没一只,静谧得有些反常。

建筑物的入口,是一个密码锁。江焕回忆了一会儿,输入了多年前的旧密码,门竟然开了。

别墅内的装修,是十几年前流行的土豪风,极尽奢华之能事。虽然因为年头久远有些褪色,但依然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味道。客厅的挑高足足有六七米,家具陈设却不多,显得空****的,走在里面,连脚步都有回音。

路鹤里四处走动了一下,用手抹了抹家具的角落,指腹上干干净净,一丝灰都没有。他把枪**,提醒江焕:“这么大的房子打扫得这么干净,平时里面肯定有不少佣人,这会儿一个都没见着。”

有问题。

江焕也拔出了枪,贴着墙根,沿着楼梯向上走,路鹤里跟在他后面。经过二楼一个房间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打开了。

两人迅速躲到门的两侧,提枪警备。然而接下来,什么动静也没有,屋里静悄悄的。

“这是我以前的卧室。”江焕低声说。

路鹤里点点头,使了个眼色,两人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探头望向门里。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陈设是满满的青春期男孩的气息,向阳的整面墙都是落地窗,飘扬着白色的纱帘,随风轻轻摆动。一个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席地坐在窗前,一切都显得安宁祥和,岁月静好。

是阿璧。

江焕的枪口向下移了一点,沉声:“阿璧。”

那少年没有转身,依然微微仰头看着窗外,声音中带着笑意:“欢迎回家,焕哥。”

江焕没有跟他叙旧,缓步迈入,站在他身后,非常煞风景地劈头就问:“邵斯年是你杀的吗?”

阿璧侧过身子,指了指摆在桌上的点心,笑得甜甜的:“我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肉桂卷。”

江焕厉声:“问你话呢!”

“这个肉桂卷我做了一天,”阿璧的笑意褪去,喃喃低下头,“你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对我说吗?”

江焕盯着他的头顶,似乎有点心软,瞥了一眼旁边的点心。

“你尝尝我做的肉桂卷,我就跟你去自首。”阿璧仰起头,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圆圆的眼睛满怀希冀地望着江焕。

江焕犹豫了一下,伸手拈起一个,就要放进嘴里的时候,被路鹤里从背后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傻吗?给你吃什么你都吃?”路鹤里从他手里夺过肉桂卷,扔回盘子里。

阿璧倏地抬眼,盯着路鹤里,短短一秒钟的时间,脸上的表情就从人畜无害的天真纯良变成了充满恨意的阴毒,那目光寒森森的,完全不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路鹤里见得多了,哪能怕他,一手从腰上拔出手铐,一手就去扭阿璧的胳膊,干脆利索:“起来!”

阿璧的胳膊被他扭着,也不反抗,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凑近他肩颈处闻了闻:“路鹤里,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路鹤里目光一凝。

阿璧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慢慢地凑近,嘟起嘴巴,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你不是Alpha吗?给我一点你的信息素,好吗?”

“阿璧!”江焕用力扳过他的肩膀,把他拉开了一步,低声警告,“别去烦他。”

“别去烦他……”阿璧吃吃笑着,重复了一遍江焕的话,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的疯狂,抬起手,指尖划过他的下颌,“我的焕哥,你是不是每天都这样警告自己的?”

“闭嘴。”江焕的脸一白,甩开他的手,语气骤冷,声音也高了八度,警告的意味明显,“不要乱说话。”

阿璧的眼睛水汪汪的,顾盼含情,嘴角却是戏谑的弧度:“嘻嘻,原来你怕?”

江焕猛地把脸别开。

“喂。”误入修罗场的路鹤里一头雾水,哗啦啦晃了晃手铐,“抓人呢,能不要在这里谈情说爱吗?”

明明是出现场,怎么只有我在走事业线,眼前的警察和罪犯都在走感情线?

阿璧看了看摸不着头脑的路鹤里,又看了看脸色发白的江焕,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可怖,似乎觉得眼前的情景又荒唐,又令人绝望。

这笑声让路鹤里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搅进了江焕这些乌七八糟的家务事。他对这些豪门情史可不感兴趣,「嘶」了一声,连连后退,冲江焕摆手:“你把他搞定,我去看看楼上。”

说完扭头就跑。

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在心里嘀咕:没想到江焕还是个渣A,看这一身风流债的。也是,就他那见谁咬谁的德行……啊呸呸呸!老天保佑我赶紧忘了那事吧……

“砰!”

路鹤里刚往楼上走了半层,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路鹤里身形一顿,拔枪就往回冲。几乎同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划破长空,随即更为密集的枪声从各个方向传来。有零星的「砰、砰」,还有连续的「哒哒哒」,连朽烂的地板都跟着猛烈震动起来。

路鹤里猫腰端枪,快步摸进江焕的房间,然而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地腥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一扇刚才紧闭的窗户此刻大开着,路鹤里扑过去往下看,江焕和阿璧都不见了影儿,院子里也空空****,地上有一溜新鲜的血迹,很明显两人都跳窗了。路鹤里一刻都没犹豫,把枪往后腰一别,双手拉着窗户边缘往上跳,翻到窗外后一个利落的猫挂,下降高度,然后松手就跳了下去。

他人还没落地,脚下已经响起了枪声,路鹤里抱着头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一波射击,贴着墙蹲下,拔枪上膛,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扬声:“江焕!”

江焕没有应。

房间地上的血不知道是江焕还是阿璧的,路鹤里眉头跳了跳,贴着墙根转了一圈,摸到别墅侧面,想透过大落地窗向内观察。

谁知他刚一冒头,“砰”地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直直飞来,精准地打中了他身边的玻璃。路鹤里迅速缩回身去,巨大的玻璃应声碎裂,劈头盖脸地倒下来,发出哗啦啦一片震耳欲聋的巨响,玻璃碎渣在他脚边大大小小崩了一地。

路鹤里不知道江焕在不在别墅里,不敢贸然开枪还击,他找好掩体,低头扯了一下领口,通过随身对讲呼叫江焕:“03,03,02呼叫,报告你的位置。”

耳机嘶拉一声后,响起了江焕的声音:“03收到。我在建筑内,一楼客厅东北角。”

声线很平稳,不像中了弹。路鹤里观察环境,寻找着可以进入的地方,到底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你受伤没?”

“没有。”江焕低声回应,“阿璧想跑,被我击中了大腿。目标至少有7个人。”

7个人?路鹤里一凛。

妈的,轻敌了。被江焕的风流韵事搅得心烦意乱,都没发现。路鹤里低声:“注意隐蔽。我马上过来。”

“你别过来!”江焕突然低喝了一声,“就地隐蔽,叫支援。”

“小兔崽子。”路鹤里骂了一句,“想自己逞英雄?”

“路队,别出来。”江焕的声音惶急,“他们有重机枪。”

重机枪!路鹤里一惊——阿璧背后果然有走私团伙支持,保不齐这座别墅就是走私集团的窝点之一。

“有重机枪还想一个人对付,你以为自己是钢铁侠吗?”路鹤里一边发请求总队支援的信号,一边断然命令,“报告机枪位置,我去干掉他。”

“顶层。”江焕低声,“两台。”

“这俩交给我。”路鹤里转到后面,仰头打量着别墅的外墙,“你那边什么情况?”

“一楼客厅有5个人,用的是伯尔塔92F。”江焕回应,“我没事,阿璧不会杀我。”

“妈的这时候还秀恩爱。”路鹤里「呸」了一口,把**往后腰一别,扒着别墅的外墙就开始往上攀,嘴里骂骂咧咧的,“合着就我一个外人呗?”

“你……”江焕的声音听起来想骂人,但是忍住了,最后传到路鹤里耳机里的是,“你小心点。”

“滚,假惺惺的。”路鹤里用力一蹬,攀上了二楼的露台,“你还不是盼着我早点死,你好当下一任总队长。”

“我不想……”江焕话没说完,楼下响起一阵雨点般密集的枪声,硝烟味冲得二楼的路鹤里都闻见了。耳机里随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还有江焕的衣物摩擦对讲机的嚓擦声。

路鹤里知道他们交上火了,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分散他的注意力,紧张地贴墙蹲在原地,一手按着耳机,循声判断着那边的情况。

江焕的喘息声通过耳机传过来,一下一下地冲击着路鹤里的耳膜,非常清晰,仿佛江焕本人就在他耳边一样。

路鹤里的心跳莫名空了半秒——这声音、这感觉很熟悉,跟江焕抱着身为猫咪的自己睡觉时一模一样。

被江焕的喘息声包裹,路鹤里嗓子突然有点发干,他甚至感觉,江焕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就正贴着自己的后背,耳垂也仿佛感受到了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开始微微发烫,一种从后背直达脑门的酥麻感像过电一般涌过。

草,Alpha信息素的后遗症吗?路鹤里觉得十分荒唐,用力甩了甩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