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鹤里和江焕,是同时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猫咪努力从江焕的臂弯里探出头,小爪子扒在地毯上,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和江焕抱在一起睡了一觉的事实。

……猫生黑历史+1。

江焕坐在地毯上接着电话,路鹤里凑近一点,勉强听清是队员在跟他汇报,说是从邵斯年搜出来一包白色晶体。

“氰化钠?”江焕问。

电话那头的警员回答:“看着像,已经送去给法医化验了。”

江焕接电话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脸惯常的冷静、严肃,仿佛刚刚坐在地上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听江焕说了一句:“好,等我三十分钟,我这就去队里。”路鹤里连忙抬头看挂钟,这才不到下午三点,他们才睡了四五个小时。

江焕匆匆洗漱、换好衣服,就要往外走。路鹤里想起昨天早上徒步四公里的惨剧,求生欲压倒了刚刚跟江焕睡了一觉的心理不适,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爪子抱住了江焕的小腿。

要走一起走,让老子蹭车!

江焕蹲下来摸摸猫咪的头,轻声哄着:“小猫,乖,给你留好猫粮和水了。”

老子在乎的是猫粮吗?路鹤里死抓着江焕的裤腿不松手,江焕看看表,只得狠狠心,揪着猫咪的后脖颈把他扯了下来,往门里一推,连忙关门。

谁知他刚走到车库,车门一开,一道雪白的闪电突然从身后蹿了出来,直扑进车里,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江焕好声好气地跟猫咪讲着道理:“上班不可以带猫。”

路鹤里不管。瞎说,警队那么多警犬,为什么不能有警猫。

江焕见说不通,伸手要来抓他,路鹤里立马开始撒泼,又抓又挠的,奶凶奶凶地冲他呲牙。江焕一个赤手夺白刃的警界传奇,竟然拿猫咪毫无办法,莫伸手,伸手必被挠。看看表,时间已经很紧了,江焕只好使出杀手锏,一把提起了猫咪的后脖颈。

路鹤里被制住,四条小短腿在空中不停扑腾,反抗无果后,他想起了自己当初是怎么靠演技混进江焕家的,于是耷拉下四肢,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小猫突然乖顺了起来,江焕心一软,手上便松了几分力。猫咪用两只毛绒绒的小爪子抱着他的手腕,一双含着泪的蓝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还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哭声,可是说是我见犹怜,阎王爷来了都下不去手。

江焕松开他,猫咪一骨碌跳回了副驾驶,然后扬起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细声细气地发出一声九转十八弯的——「喵」。

这一声「喵」,简直要往人的心里钻。江焕立刻被这个茶艺大师制住了,无奈地指了指猫咪鼻子:“带你去,你得听话。”

路鹤里为了蹭车,立刻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表示我一定会很乖的哦。

江焕也坐进车里,想了想,扯过副驾驶的安全带,猫咪颇为不舒服地扭了扭,忍辱负重地张开四肢,露出肚皮,让江焕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一切为了蹭车!

江焕颇为欣慰地摸了摸猫咪脑袋,发动车子上了路。

猫咪路鹤里下巴搁在安全带的边边上,舒服地伸着小短腿,心里很是得意——看来这个江焕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老子拿捏了。

到了警队,警员们看到不苟言笑的江焕居然抱了一只猫进来,一个个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江焕把猫递过去:“帮我看一会儿。”

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要求了,大家一拥而上:“好的好的,江队,你放心吧!”

警员们争先恐后地伸出邪恶的爪子,你撸脑袋,我摸肚皮,最后干脆把猫咪四脚朝天按在桌面上,上下其手,围成一圈聚众吸猫。

猫咪路鹤里臭着脸,一边拼命挣扎、躲避着四面八方的咸猪手,一边在心里跳脚骂娘:小兔崽子们!幸亏你们不知道老子是谁,不然一个个都得吓尿了不可!

无奈双爪难敌四手,猫咪很快被众警员制服了,你摸一把,我掐一下,从头到脚都被吃了一遍豆腐,二队警员每人都喜提一身猫毛。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

暴躁的猫咪一蹦三尺高,一口一个,咬哭了三个警员后,终于挣脱这帮小兔崽子,狠狠一蹬腿,一溜烟冲出了二队的办公室。

喵的,这帮二队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一个好东西!

5分钟后,臭着脸的人类路鹤里走进了二队的办公室。

“路队!”警员们赶紧立正,敬礼。

路鹤里脸黑得像锅底,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人一个暴栗,那个刚才撸猫最欢的,屁股上还收获了一脚怒踹。

警员们:??

看着路鹤里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警员们小声嘀咕:“怎么,路队又跟咱江队干上了?这是没干过咱江队,拿咱们出气来了?”

路鹤里头上顶着「老子今天不高兴」七个大字,走进了法医的办公室:“邵斯年家搜出来的白色晶体呢?化验出来没?”

“当然,”法医小裴转了转椅子,用镊子夹起一小包白色晶体,在路鹤里眼前晃了晃,“氰化钠。”

果然。路鹤里皱了皱眉:“有指纹吗?”

“要啥有啥,”法医小裴移动鼠标,拉大了两张图片,“邵斯年的指纹。”

路鹤里脑子中飞快地闪过那个阿璧的脸,冷笑了一声。既然阿璧去过邵斯年家,还拿走了东西,那他也自然也可以放东西进去。不能说明就是邵斯年给老K下毒。

但不管这包氰化钠是不是邵斯年的,至少现在他们有物证了,可以拘人。路鹤里签了拘留证,让手下去把邵斯年带回警队来,省得这个唯一能控制住的嫌疑人还在外面乱溜达。

安排完,路鹤里又问法医小裴:“邵斯年的笔记看出什么了吗?”

小裴苦着脸:“这本笔记我看不太懂。”

路鹤里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你怎么进的中央警队,学历造假了吗?”

法医小裴一脸挫败:“特别研究小组的成员都是基地最优秀的化学专家和医学专家,我要是能看懂他的笔记,我早就进研究小组了,还用在这闻尸臭吗?”

法医小裴接过那本笔记,指指点点,“我从说明和注解中能得到信息是,这是M-IV型抑制剂的研究记录。这个邵斯年智商非常高,他的很多实验步骤和推理过程都挺跳跃的,给之前的研究成果做了很多修正和简化。但是这本笔记的最后一页被撕了。”

路鹤里哗啦啦翻到最后,果然缺了一页,撕口很不平整,像是匆忙中为之。他随手拈了一根铅笔,把被撕掉的下一页轻轻地涂满,然后把本子递回给法医小裴:“再看看。”

法医小裴埋头看了很长时间,突然不敢相信似的凑近了笔记本,鼻子都快贴上去了。

路鹤里问:“怎么了?”

小裴抬起头,声音有点发颤:“我的天,他的实验成功了。”

“试验成功了?”路鹤里看着奇奇怪怪的方程式和图解,“什么意思?”

小裴脸上的肌肉都在抖,捧着笔记的姿势像端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M-IV型抑制剂之前有一个很大的Bug,但是邵斯年修正了这个Bug,只要通过临床试验,M-IV型抑制剂就可以正式上市投产了。这、这是一个划时代的突破啊。”

路鹤里一震,猛地抓过了那本笔记。

邵斯年修复了M-IV型抑制剂的Bug?顾梦生他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没有突破的难题,他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完成了?

路鹤里急促地呼吸着,摸出手机就给顾梦生打电话,刚刚响了一声,他又忽然把电话挂断了。

他想起顾梦生第一次跟自己提起邵斯年时说过的话——“来两个月了,啥研究成果也没出来。”

路鹤里的手一顿。

是邵斯年隐瞒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还是……顾梦生隐瞒了他的研究成果?

还没等他捋出个头绪,手机又不要命似的响了起来:

“老大,邵斯年死了!”

路鹤里一惊:“怎么死的?”

白晓晓声音惊恐:“跳楼。整个人都摔得不成样子了。”

路鹤里暴怒:“监视他的人呢?”

白晓晓急得口吃:“一、一、一直跟着他啊,他从警队出来之后没有见过任何人,刚刚突然就从窗户跳下去了。”

路鹤里指节咔咔响,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封锁现场,这就让法医过去。”

路鹤里抬手看表,下午4点50分。他黑着脸出门,抬脚就踹开了二队的办公室。

二队的警员们见状,连忙做鸟兽群散,只有江焕没动。

江焕白衬衣外已经扎好了枪套,武装带勒得身形愈发挺拔劲瘦。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一排弹匣,看样子正在整理装备。

白白长了一傻大个。路鹤里没好气地扫了一眼:“你还有14个半小时。”

江焕的眸子闪了闪,垂下头,“咔咔”两声拉栓,苍白的指尖划过漆黑的枪管,继续检查枪膛。

他还有脸跟我甩脸子。路鹤里压着火气:“江焕,邵斯年死了,很有可能就是你那个弟弟杀的。我在给你机会,你懂不懂?”

江焕垂着眼,没听到似的,开始挨个往武装带上别装备,一副「老子就是死外面也会给你把人带回来」的赌气样。

“别摆出这副死样子。”路鹤里指了指他,“我他妈现在特别想揍你,知道吗?”

江焕还是一言不发,好像还瘪了瘪嘴。

小兔崽子,你还委屈上了?路鹤里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但想起这个家伙坐在地板上哭鼻子的惨样,脚步又顿住了。

“喂,”路鹤里转过身,叉腰瞪着他,“你要是苦苦哀求我,我可以大发慈悲,跟你一起去抓那个阿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