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唤醒

王树林让曲止弄出毛病来了,看见人端着茶水进来就以为是要馋自己。他见江白把茶水放在自己跟前,还说喝光还有,登时有些惊讶。

他瞥了一眼跟进来却没有言语的曲止,端起茶杯仰头喝光。

“你去给我们泡两杯新茶水来,就用我桌子上的茶叶。那是今年清明前的龙井,朋友一共才送了我半斤,这是第一次喝。”江白竟然使唤曲止,让她去给两个人泡茶。

曲止心里的怒气腾地一下就上来,转瞬又按捺住,她倒要瞧瞧这江白有什么真本事!要是他能让王树林乖乖开口,斟茶倒水她也愿意!

想到这里,曲止扭身出去,不一会儿,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端了进来。

揭盖轻轻拂拭,但见嫩嫩的茶叶片在茶杯里浮浮沉沉,汤水清亮碧绿,气味清香扑鼻。

王树林平常就爱喝个茶水,可他买得都是些袋装的便宜茶叶。用开水冲泡完,上面浮着一层茶叶沫子,刚开始喝得时候要吐沫子,下面剩下的茶水才能痛快喝进去。

之前喝得那些茶水都是为了解渴,眼下王树林才有心思饮茶。他先是闻了闻,觉得沁人心脾,又喝了一小口,但觉满齿留香,甘中带着微苦后又回甘,果然是好茶!他虽然没喝过这么香醇的茶水,却喝得出好坏来。

江白一直在暗暗的观察着他的反应,看似消失的第一人格偶尔也会反应出来。譬如爱喝茶水,江白在王树林简陋的寝室里看见过茶叶罐,这显然不是他第二人格的爱好。可此刻悠闲喝茶的王树林显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紧张、焦虑、口渴难耐的状态下,他越发抑制住自己的第一人格。这是人本能的反应,当感觉有危险靠近,自然会神经紧绷处在高度警戒状态。一旦放松下来,反而更容易露出马脚。

“我在你的钱包里发现了这个,藏在最里层,显然对你非常重要。”江白把他和王昕、王小乐拍得全家福拿了出来。

王树林瞥了一眼,并不多瞧,似乎是满不在意还带着几分鄙视。

“你觉得王树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江白好像在跟第三者谈论他,语气平静,丝毫没有审问的架势,言语间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态度。

王树林微微蹙眉没有言语,江白也不介意。

“旁人都说他善良,我却说他懦弱;旁人说他有爱心,我却说他没有责任感;旁人都说他坚强,我却说他卑微。”

王树林的眼神微微一动,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被江白捕捉到了。

他继续说着:“他懦弱,面对强势的妻子不敢反抗,所以选择下乡逃避;他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奉献爱心,却忘记了妻子在家带着儿子艰难度日;他爱得卑微,哪怕是知道自己妻子欺骗自己,儿子不是自己亲生,他也不愿意相信。等到他妻子出轨提出离婚,他竟然答应了。他这个人活得非常失败,简直是男人中的耻辱!

更可笑的是,他在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后,还宝贝似的把这张照片藏在钱包里。你看,这照片上的三口人,看着是一家人,其实早就貌合神离。王树林满眼藏不住的幸福,笑得合不拢嘴巴,王昕却笑得勉强。王小乐年幼无知,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王树林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即继续喝了一口茶水。

“你对王小乐有印象吗?”江白一直在自问自答。

“王小乐或许不是老师心中的好学生,不是妈妈希望见到的好儿子,不是旁人眼中的乖孩子,但他却比任何人都重感情,都勇敢!”江白对王小乐的评价很高,“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在痛苦之余关注得更多的却是自己名义上父亲的感受。他更多的痛苦不是来源于自己的身世,而是父亲这么多年被委屈,被伤害。

他爱王树林,胜过爱自己的生命!王树林在他看来不仅仅是父亲那么简单,更是他精神上的领袖,是他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英雄!为人父母都自诩爱自己的子女,殊不知,子女生下来,他们唯一能爱的,能依靠的就只有父母。一旦失去父母的爱,他们的整个世界就彻底坍塌了。

王小乐不仅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被有心之人误导,还以为自己亲妈是个**一**的女人。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发现养父恶魔的一面。他承受着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痛苦煎熬,竟然做出了惊人的决定。

在他心里,养父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真正的人,他永远不会伤害旁人。不管王树林的双手沾染过多少鲜血,他都相信那并不是养父真心所为。他觉得养父是一时糊涂,是这么多年被生活折磨压抑过度的一时释放。他要救赎养父,要替养父赎罪!你见过王小乐死亡现场吗?”

江白拿出几张照片,并排摆在桌子上。照片里的王小乐脸部变形,眼珠子突兀的立在尸首不远的岩石上,血红中带着阴鸷,透过照片直盯着王树林。

死亡现场的照片都很血腥,一般人瞧见了都会觉得心惊胆战。家属若是瞧见,情绪会失控。王树林从来没见过这照片,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他盯着照片瞧了一眼,嘴角不可察觉的抖动了一下。

“不要逃避,盯着照片看!你看那只眼睛,它在看你!”江白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王树林下意识的照着他的话去做,盯着那只眼珠好似掉进了看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中。

“王小乐就在里面,他在朝着你招手,你靠近些,再靠近些……”

江白的语气变得轻缓起来,一旁的曲止连大气都不敢出。她能看出来,江白逐渐引导着王树林的行为。

只见王树林直勾勾盯着照片,身子慢慢朝前靠。

“自杀的人是进不了天堂,更不能轮回的。王小乐要在地狱里备受煎熬,每日遭剜眼之痛,每日重复自杀的动作。他再向你求救,只有你才能拯救他!你听,他在喊你,‘爸,爸,爸…’,一声声凄惨痛苦,一声声好似哀嚎。”

王树林突然哎呦一声,抱住脑袋满脸痛苦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