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风流债负(一)

“没有,我还差得远着呢,这只是我用四种势模拟出来的境,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境。”卢瑟摇了摇头:“记得我曾经说过去寻古神精元时遇到的那个神人么,拥有境的甘曲前辈,在那神人面前,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若是楚国六大宗门中有一位破关进入真阶,你兄妹此行,便只能殒命,就是我去,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所以,要想让你复仇的把握增加到十分,前提就是增加你的实力,至少要达到至阶巅峰。”

卢瑟一连串的话语说出来,有过方才的体验,辛兰知道他所说的是真,心中的那股复仇的锐气,不由得丧了大半。原本她得了星河剑之后自信满满,被卢瑟这一次教训,这才知道自己还差得很远。

“过几日我陪你去一趟东皇宗,若是顺利,我们应该可以收获颇丰。”

卢瑟之所以这样说,原因就在于他手中的两颗丹药。从丰宿卫三回来之后,他便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炼制丹药上,生化丹他确实炼不出来,不过他没有必要炼出能补益四种灵蕴的生化丹,只要能补益一种的次品即可。因此,在浪费了大量药材之后,他终于炼成三颗次品,每颗只能补益一种灵蕴,可根据卢瑟的了解,这已经足够了,拿到虚空中的喊市去,一定能卖出不少价钱来。

他本人不需要什么玉晶,可是桑谷中那些前来投靠的散修们却需要,那些散修最初只是来听道,经过几年的考查,卢瑟挑选了其中品行俱佳又比较可靠的二十余人,算是接纳他们为记名弟子。桑谷没有什么资源,他们又是囊中羞涩的散修,卢瑟有再多的灵药,也不能包办一切,因此换些晶玉来就很有必要了。

“卢家哥哥!”辛兰深深盯着他,低低唤了声,终于垂下头:“卢家哥哥,我是不是有些……有些可恶,总是拿着我家的家仇来烦扰你!”

卢瑟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别说这种傻话了,若不是时机未到,原本我要与你们一起去的。”

这话让辛兰心中暗喜,脉脉看着卢瑟,原本还想说些话的,但与卢瑟目光一对,她又觉得心如鹿撞,便又咽了回去。

“哥哥,我……我回去了。”良久之后,辛兰道。

“好吧,你先回去,我这里还有一个符纹法阵要研究出来,争取赶在去东皇宗之前把它完成掉……若是能成,咱们……”

卢瑟没有注意到辛兰的异样,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注意力转移到符纹法阵之上。

卢瑟整夜工作而不休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每天他都是如此。辛兰细细算来,他用在修行的时间反而并不多,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研究丹药或者符纹法阵。有的时候辛兰也很好奇,卢瑟修行的天赋并不算高,努力程度也不够,可为何他能进步得这么快呢,甚至还能拥有四种完全不同的势!

长安城在沉睡了几个时辰之后,随着朝阳东升,开始苏醒过来。街头的行人越发多了,但皇宫之中还是很安静,姜雅歌等了许久,也没有人过来,她只得自己爬起来。

才爬起来,就听到外边的使女起床的声音,片刻后,使女出现在门前:“公主醒了?”

雅歌对于“公主”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姐姐叫我雅歌吧。”

“奴婢不敢,公主可要洗漱?”

雅歌看着这个低眉顺眼的女孩,她年纪稍长,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言语极是恭敬,但这种恭敬中又带着一种疏离,也只有雅歌这样敏感的人才能感觉到这种疏离。雅歌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她早就听说大罗的蛮子等级森严,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好吧,我洗漱一下,你们的皇帝何时能见我?”雅歌问道。

“此事奴婢不知,奴婢只是照顾公主起居。”那使女道。

洗漱完毕之后便是早餐,虽然雅歌完全可以不吃,但看到进献来的香喷喷的又漂亮无比的点心,她还是食指大动,忍不住尝了两个。正吃之际,听得外边脚步声,然后一片行礼的声音,她知道是大唐的天子来了,便也起身相迎。

进来的人让她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就是朕,呵呵。”李润民对于她的惊讶神情很是高兴,觉得自己瞒了她一夜算是没有白瞒。

“朕?朕是什么?”雅歌好奇地问道。

“呃……朕就是我。”李润民倒是很有耐心。

“那我可以说我是朕么?”雅歌又问道。

“那可不行,只有皇帝才能称朕,称寡人。”李润民道。

“皇帝真可怜。”雅歌叹息了一声:“不但那么忙碌,连和别人一样都不行……”

话说出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对着那位“真可怜”的皇帝呢,她有些羞赧地垂下头:“皇帝陛下,请别怪我失礼,我们大泽莽荒,没有这么多规矩。”

“无妨,无妨,不知者不怪嘛。”李润民原本想要再赞几句的,可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贵国竟然派遣公主殿下莅临小邦,实在是让朕惊喜啊。”

雅歌是连猜带蒙地猜出李润民的意思,从这句话中她得知,自己失散的随从已经找到了这位大唐天子。她不禁更加羞愧,第一次进长安城,竟然就迷路了,还是被这位天子亲自捡回来的。

“父亲让我来,有几句话要告诉陛下,第一是大泽莽荒对于大唐的丝绸制品很喜欢,但是大唐的丝绸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一些。”见到李润民,姜雅歌便开始履行自己作为使者的义务,她一开口,李润民就想笑,这哪里是外交使臣,分明就是一娇憨不通世务的小姑娘嘛。

越是如此,就越让人心生欢喜。

“自然可以,如今我大唐已得吴越之地,丝绸产量大增,卖到大泽莽荒去可以便宜一些。”李润民嘴中道,然后又补充:“姜公主,若是你想要丝绸衣衫,只管找我,我宫中有这天下最好的丝绸!”

“真的?那太好啦,我一定要挑些漂亮的!”神裔中相互赠送漂亮礼物原是常事,因此姜雅歌欢呼了一声,然后偏着头想了想,从自己的一个乾坤袋中拿出一枚红润的果实:“皇帝对我真好,我送你这个吧,很好吃的!”

旁边一个内侍想来接过那果实,却被李润民抢了先,李润民扫了内侍一眼,那内侍面色发白地退后了。李润民看了看姜雅歌,然后咬了一口,那果实酸甜酸甜的,果然很是好吃。

“这是若木上的紫株果哦,很难找得到的。”姜雅歌偏着头,甜甜地笑道:“好吃么?”

“好吃,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李润民看着她娇俏模样,心神一**道。

“呵呵……唉呀,忘了正事,我父亲说的第二件事,是贵国有些商人在岐木城不遵守法纪,滥砍树木,还请陛下告诫他们,大泽莽荒中一草一木都生之不易,不要轻易去砍伐。”

“此事好办,朕……我会派人去查办这件事情。”李润民自是一口答应下来。

“第三件事情是,我们很喜欢大原人的书法与诗歌,因此希望大唐能派些精于书法与诗歌的先生去岐木城,好让我们族中的少年向他们学习。”雅歌又道。

原本以为大泽莽荒派出一位公主为使者,是要交涉什么军国大事,现在听来,却都是一些小事情,李润民心中偷笑,只觉得大泽莽荒的神裔没有什么政治头脑,而且这宣扬教化之举,也能增加他的政治声望,因此自然也答应了。

“最后一件事情,不过不是我父亲要我说的,是我自己的……嗯,皇帝,我想找一个人,你能帮我么?”

“找人?”见雅歌面上露出忸怩的神情,李润民心立刻警惕起来。

“是啊,找一个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兄长,和你一样名字里有个瑟字的,他叫卢瑟,你应该认识吧?”

此时李润民已经完全没有辩白自己名字中并无“瑟”字的意思,一种被出卖和羞辱的感觉从心底涌了出来,让他面色大变,甚至当着姜雅歌面也表露出愤怒与狂躁。

“皇帝,你怎么了?”雅歌感觉到他情绪的激烈波动,惊讶地问道。

“没、没什么……”李润民终究是皇帝,权谋已深,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大笑道:“我没想到,你的兄长竟然是他,我还以为是你嫡亲兄长呢!”

“呵呵皇帝你果然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李润民可以感觉到,这六个字是从自己齿缝间吐出来的,他顿了一顿:“我和他是好朋友,昨天还和他说过话来着。”

“真的?”雅歌惊喜道:“那能带我见他么?”

“你……你不想给他一个惊喜么?”李润民心中万般念头翻转,面上却还是笑容。

“想,只不过我更想见到他。”雅歌脱口而出,满面绯红,这神情,便是傻子也知道她对卢瑟的情谊了。李润民低下头,仿佛是在深思,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

“我与他关系很好,我的名字不叫瑟,叫润民,润化万民之意,这也是我平生之志。”李润民道:“我这就派人送你去见他,很快,最多半日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说出这番话时,李润民觉得自己心里,象是有一柄刀在割一般。

便是英明神武胜过古代圣君又如何,便是一统天下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帝国又如何?

自己在那个人面前,还是什么都比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