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因剧痛筛糠似的颤抖着,每一寸肌肉的感痛神经似乎都被唤醒到极致,十指连心,令岳蓉突然体会到旧时那些被关在集中营中严刑逼供的革命者视死如归的原因。人,不是不能吃苦,不是不能舍生,端看为的什么。此刻,自己正如那些为了某种理想或者惦念的人一样,准备牺牲自己了。

无边的黑暗袭过来,她开始窒息,渐渐地她觉得意识开始逸出体外,自己正在高处冷看这一干宵小丑恶的嘴脸:哈吐什尔阴柔的眼正肆无忌惮地落在自己被摧残的躯体上,像极了一头贪婪的狼准备吞下娇弱羔羊那刻的神情;快入土的老头晃着头用树枝一样的手捋着胡子,仿佛对自己主导的审判满是欣赏;胖大臣不时用谄媚的目光迎合哈吐什尔,偶尔困惑自己为什么会捕捉到一丝不舍;旺势图则面无表情,冷冷看着这早已习惯了的场面;其他几个委员则面呈一种惊喜和嗜血,宛若在罗马竞技场中观赏血淋淋的斗牛表演。

穆瓦塔尔,令岳蓉欠你的命,便在此刻还了,若你知我心意,就不要再伤心抑或有任何举动。安稳地在两个月后,登上王位做赫梯伟大英明的王,令岳蓉欠你的太多,无法回报,此时死了,反而解脱。是你,给我无法抹去的感动,使我心里存有挥之不去的痛;是你,耗尽全身的血唤回我命,从此生命之河与你纠缠不清。然,你若是面壁的高僧,我只能是殿前的那一柱袅袅而上的青烟,短短的彼此遥相守护只为一场不该相遇的殊途。她在心里轻叹。

意识更加弥散,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旋风吸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口,身休被牵拉,挤压,十分难受,但却不断飞速地向前冲去。黑洞尽头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束光线,她忽然感觉到了温暖,似乎上的痛全部消失了,她快乐地往前飞着,妈妈高大的身影似乎就在那边向自己挥手,招呼着自己,“蓉儿,乖——到妈妈这里来。”她泪流满面,妈妈,蓉儿来了,蓉儿再不要受这委屈,妈妈——

忽然,一阵劈头盖脸的凉意关闭了黑洞,妈妈的身影消失不见,有什么力量正粗鲁地往回拉她,撕心裂肺的剧痛再次回到身体上。

“奸细,想死没那么容易,不交代潜入赫梯的密谋,就让你求神不能求死不得!”

怎么胖大臣尖细的声音又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妈妈呢?为什么自己身上会这般痛苦?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来自己仍然被钉在十字架上,刚才是一桶凉水泼在自己脸上,混合了鲜血的水滴滴嗒嗒地落到黑色的地面上,暗红的颜色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竟没有死吗?她痛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够了,够了,不要再折磨她了,哈吐什尔你究竟要干什么?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放了她!” 穆瓦塔尔疯狂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血红,青筋暴起的大掌深深嵌入桌子里。他已经快要失去意志了,脑海中全都是这个女人的影子,无论哈吐什尔要什么,就算是王位,他要一样可以拱手让给他,只要这个女人活着,他可以放弃一切。

“王兄,你违反赫梯法典了,中止对奸细的行刑理应被判处一个月的监禁。” 哈吐什尔阴恻地说。

其余委员有的点了点头,有的似乎还有些疑惑,赫梯法典里真的还有这么一条?

“我说了,只要她活着,我可以给你所有想要的!”

哈吐什尔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伸了个懒腰,“也罢,反正已经快到中午了,不如就休息下,先吃点东西。”他率先站起身,“先放这个女人下来,别让她死了。”

两个士兵七手八脚地把令岳蓉从十字架上卸了下来。

“王兄,我宫中准备了美酒,不如你和我一起去痛饮几杯吧。”经过穆瓦塔尔身侧的时候,哈吐什尔的衣摆扫过穆瓦塔尔的身体,有所暗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