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照例是在整个皇宫最中央的大殿举行,因为这里是最浪漫最适合举行庆典仪式的地方。四周环绕着人工修建的内湖,清澈的湖水缓缓流动如晶莹剔透的玉带蜿蜒,凉风在这里徐徐吹送。偶尔会有惊起的飞鸟,扑扇着翅膀从湖面上掠过,留下一痕痕皱了的涟漪。

悠扬的乐声、喧哗的人语,借由水波传送到令月蓉的耳中,这样喜气洋洋的热闹却只能加深她的痛苦。

她的心像着了火,她的心像有一万个人在践踏。

在他认为自己背叛了她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举行了一场婚礼。

情何以堪?

可是,她怎么可以忘却,他是一个三千年前的法老,她又怎么可以忘却,唯有真正的埃及王室才可以延续神圣的血脉。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纳芙尔腹中的孩子被扼杀,却最终只让一个没有头脑的莉莉出来顶罪的真正原因。

恐惧、绝望再次攫住了她的心。

*

黄金镶成的金色圆形屋顶在太阳的余晖中渐渐散发出幽幽的神秘光晕,每个人脸上都被晕染上这样的色彩,神圣的、又喜气洋洋的,毕竟这是准备迎接埃及最为神圣——法老迎娶自己至亲的妹妹伊西斯——延续纯正血统的婚礼。

离大殿越来越近,映在脸上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可她的脸,却越发苍白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最后一次的赌注会不会赢得一个唯一算是正确的更改:结束令家几千年来像被魔鬼诅咒了一样的家族病。

前面的人群越来越多,谁也没注意到侍女装扮的令月蓉混了进来。

法老和新娘终于出现了。

观礼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伊西斯一头直到腰间的麦色长发像波浪一样垂淌下来,浅金色的努格白外面披上了一条长长的透明薄纱,曼妙的身材在薄纱底下若隐若现。颈上、手臂上则缠绕了繁复精致的宝石首饰,装点的她娇艳、脱俗,仿若不染尘烟的仙子下凡。特别是眸中浓浓的依恋增加了一种柔情纯洁的光芒,为高雅的贵族气质增添了一分让人怜惜的情感。

而他,也佩戴了象征上下埃及并荣的双层王冠,手持黄金杖微微弯着胳膊,形成一个最舒适的弯度,让伊西斯的手臂轻轻搭在上面。他的脸上似乎写满了幸福和快乐的表情,不时侧头对着身边的伊西斯温文尔雅地低声耳语,逗引的伊西斯双颊飞上朵朵红晕。

令月蓉紧紧捂住心口,生怕心脏的刺痛会让她就这么地呼喊出来。

她以为她已经坚强到可以成全伊丝诺如代替自己在未来照顾他,她以为她已经坚强到可以为了令氏一族的命运潇洒地对他说声再见。

却原来,那颗心早已经留在了这里,留给了一个叫比拉蒙的人。

礼官高高喊了一声,“太阳神的祝福……”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反转过身来,面向太阳的方向。

她慌乱地夹在人群中,背对着他,跪了下来。

拉美西斯轻轻搀住伊西斯的手臂,抬起了琥珀色的眸。

却突然,视线胶着在大殿中一个侍女打扮的身影上,那身影正落在哈桑的后边。

紧张、不安的感觉紧紧缠绕住他,那个身影为何……他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了一步。

“礼毕……”

众人重新回转过身子。

哈桑高扬了一嗓子,“臣祝埃及如尼罗河水,帝业永存,臣祝神圣的血统永存。”说着,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哈哈一笑。

大殿上莫名就出现了上百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全部腰挎宝剑,身背箭袋,拉圆了满弓。

一时间空气变得格外紧张。观礼的人惊呼起来,却不敢慌张地奔跑。不但是因为黑衣蒙面人已牢牢占据了所有出口,也是因为这种情形之下,最先乱动的人往往最先成为标靶。

有些胆小的女宾已经经不住这种肃杀的气氛,令月蓉旁边的一个好像什么藩属国的公主尖叫了一声,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侧。

拉美西斯紧张地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一片混乱和忧惧。

这个时刻,她怎会在那里?

他精心地布这个局已经很久了,只为彻底铲除埃及潜伏已久的叛乱者。今天正是该收获最后结果的时刻。

可,为什么她会在那里?又为什么她正好站立哈桑的前面。那将是这个局最危险的点。

冰冷的寒意逐渐一点一点包围了他的心脏。

提亚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响起,虽然他的声音满是谴责和愤怒,面色却很平静,“怎么,哈桑,你准备谋反?”

哈桑挑起了眉,“谋反?哈哈,不错!明天尼罗河上就会升起新的太阳!”他得意地一挥手。

空气中传来锋利的箭雨破空声音,但,却不是他带来的黑衣蒙面人的箭羽。

因为,黑衣蒙面人全部在拉动弓弦的一瞬间被快如闪电的卡赞卫队射杀了。

“住手——”拉美西斯狂呼。

他希望可以及时制止卡赞卫队第二波的射杀。

可惜,已经晚了。

无数箭雨划破停滞的空气,齐刷刷往哈桑所在处招呼过去。

肝胆俱裂的哈桑,本能地将立于前面的令月蓉一把拉了过来,以她的肉躯抵挡无情的箭雨。

眼前似闪过无数的如流星一样的阴影,那阴影渐渐在眼中清晰、放大、快进。

被紧紧勒住的身体动不得半分。

她就要这样死于扭曲的时空中?

一颗不甘心的泪珠凝于眼中。

这就是她所要的结局?

心脏一瞬间如死灰。

却没看见一个身影以迅雷掩耳之势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