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炜辰也许是没见识过像李寄这种浑身是刺的人,在被他连呛几句过后,便收回了搭在他背后的手。

但他主动提出的晚饭邀请没有因此取消,因为李寄的一句“我饿了”。

肖炜辰大方说好,目的在于打探更多李寄的私人信息,而李寄则是为了给姜恩遇打掩护。

在楼梯间里,姜恩遇告诉他,自己和肖炜辰有过一面之缘。

李寄问在哪。

姜恩遇说,在他妻子出车祸之后,法庭的那场诉讼会上。

李寄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明白得不是很完全。

“你知道你哥二十岁那年去国外躲了一整年,是因为什么吗。”

姜恩遇似乎已经从多年的悲痛中走出,倾诉起来时口气要比普通人平淡得多,但尾音还是微微暴露了一些情绪。

“他伪造了精神疾病证明,用来逃避酒驾伤人之后的法律制裁,他连见我的勇气都没有,让肖炜辰代替他出席。”

“我的妻子因为大量出血当场死亡,他逃到国外之后却仍不知悔改,在社交软件上发布自己醉酒飙车的视频。” 姜恩遇紧紧攥了一下拳,深呼吸,又松开。

李寄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他有猜测过姜恩遇和李珉过去必然有过节,否则也不会对李珉有这么强的敌意,冒死拦车、窥看手机....但他没想到过节在这件事上。

他看向姜恩遇的目光愈发复杂,究竟需要多大勇气,才能以这样平淡的口吻,诉说自己曾经最深刻的一道疤。

“他确实该死,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早地期盼过他能被法律审判。”

“最开始那几年,我颓靡不振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只靠我自己根本没办法对抗李家这么庞大的势力,所以最后选择从你身边下手,一边想着通过你接近李珉,一边频繁出差,搜集他洗钱的证据。”

“那你对我.....”李寄问到一半便住了嘴。

“我承认一开始对你是利用的念头,但后来失败了,”姜恩遇摊手一苦笑:“我甚至想通过你威胁你哥,但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去手。”

李寄瞟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迟迟没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因,是怕你哪天会爬不起来,选择向你哥妥协,顺带把我也出卖掉,”姜恩遇声音抖得不那么厉害了,他变得坚定起来:“抱歉,但这是我最后一张底牌,我只信任我自己。”

“可是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说不定我反抗得会更有勇气一点。”李寄喃喃。

“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搜集到证据,这些年我试过很多种方法,都失败了。”

李寄担忧:“所以.....”

“但是你别担心,既然肖炜辰出现,那我就多了一种更快捷的方法。”

李寄喉咙梗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姜恩遇笑了笑:“绑架。”

.......

餐桌对面是优雅就餐的肖炜辰,他正在用刀叉切一块牛排,多年的秘书兼仆人身份让他习惯了为他人服务,他没有用刀叉在瓷盘上碰撞出声音,切下了一小块七分熟的牛排,用叉子叉到了李寄盘子里。

李寄不动声色。

“可以跟我讲讲你在KTV都发生过什么事吗?”肖炜辰寻了个空当开启话题:“我比较好奇你过去的经历。”

“能有什么事,”李寄睨他一眼:“陪聊,陪酒,陪睡。”

“别对我这么大敌意,”肖炜辰无辜笑笑:“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竞争对手,我们共同的敌人现在在医院,来,碰一杯。”

他作势要拿起桌上的红酒,李寄阻拦住,问:“李珉现在什么情况。”

肖炜辰晃**了一下手中的空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笑:“半死不活。”

李寄说话直:“出血没。”

“说不出话了,”肖炜辰回想起下属向自己报告时的话,愈发忍俊不禁:“大概喉咙被烫坏了吧。”

他说话总这样直白又轻浮,李寄略感不适地啧了一声,起身拿起红酒,启开瓶盖之后冲肖炜辰伸了伸手:“杯子。”

肖炜辰把手中的空酒杯递给他,说了声谢谢。

李寄一边道不客气,一边将红酒倒入杯中,肖炜辰还在讲述李珉的惨状,李寄附和着哼笑了两声,在肖炜辰看不见的角度,用指甲盖轻轻叩击了两下玻璃杯内壁。

几缕粉末悄无声息地落入杯中,融进一片**漾的深红里,化为乌有。

“喜欢这份礼物吗?”肖炜辰冲他笑,拿回属于自己的那杯酒:“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李寄端起另一杯被倒满的酒,和他轻轻撞了一下:“合作愉快。”

李寄在缪斯混的时候什么药都见过,**的,上头的,失智的,唯独没见过起效这么快的。

他愣是没想到姜恩遇玩起阴间手段来比李珉分毫不差,把昏迷的肖炜辰拖进车里时,李寄忍不住问了姜恩遇一句:“你从哪搞来的药。”

“国外,”姜恩遇提了提脸上的口罩,握着方向盘说:“你要么?”

“有没有,”李寄有点不好意思:“有没有那什么的药。”

“哪什么。”

“促萎。”

姜恩遇没听清:“什么?”

“就是壮阳的反义词,”李寄操了一声:“不是我用,给别人用。”

“别人是谁?”姜恩遇一挑眉:“哦.....梁镀是吧。”

“你正儿八经攻不过人家,改用下药给人家促萎?”姜恩遇说着自己都笑了出来:“你是不是人啊,李寄。”

“没有拉倒。”

李寄恼羞成怒,一把甩上了车门。

姜恩遇又把车窗降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昏死在后座的肖炜辰:“等我从他嘴里套出话就联系你。”

“你自己能行吗,”李寄不太放心,敛眉正色道:“别下手太重,犯法。”

“知道。”姜恩遇启动车子,“走了。”

“再见。”

姜恩遇升上车窗,这次没有再说“常来看我”。

李寄在车窗彻底闭合的前一秒看到了姜恩遇骤然麻木下来的眼神,想安慰他几句,兜里的手机却响了。

知道他新手机号码的人只有四个,姜恩遇,李珉,肖炜辰,梁镀。

最前面那个刚走,后俩,一个半死不活,一个半活不死,还有一个.....

“转过头来。”李寄听见电话里的男人沉声说。

“我在你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