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章 辣手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金叹月焉能不知?陡见一向狂傲的郁金竟以一种很少见的卑躬笑脸相迎,且笑得那么欢畅,心里不由起了提防之心,脸上却恭敬道:“晚辈见过先生。”

郁金含笑相迎道:“公子何必多礼?数月不见,不知公子近来可好?日前教主仙游,公子竟未能回山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实在可惜可叹。”每当想起此事,金叹月顿有心如刀割之感,黯然道:“只怪我太过不孝,惹恼了师父,竟连师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言下不禁有戚戚之意。

黑司命郁金摆手道:“公子也不必伤感。如今教主已经辞世,往事如烟,就让他随风而去吧。教主生前对你疼爱有加,想也不愿看到你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咦,公子,瞧你的脸色不是太好,莫非是受了点伤?”

遭到冷落的端木龄见他们原是旧识,心里已有几分不悦,遂有迁怒金叹月之意,待见二人把自己当成空气,自顾自絮絮而谈,更增几分怒火,握着天啸剑的右手捏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将三人毙于剑下,可毕竟深知郁金修为胜他太多,今日无论如何都占不了半分便宜,心有不甘的怒视着长毛**贼几眼,眼中的怒火几乎化成了一望千里的火焰山,心里默叹一声,悻悻然转身欲走。

金叹月忙道:“端木大哥,且慢。”端木龄双眉一挑,冷冷道:“不知金公子有何赐教?”声音中微露敌意。金叹月本想借道谢为名多说几句话,和他交个知心朋友,待见他颜色不悦,心里微一沉吟,马上明白过来,情知他把自己当成了郁金等人一伙儿,不由苦笑道:“端木大哥千万不要误会,小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今日救命之恩,我金叹月此生永难忘怀。不管大哥如何看待小弟,小弟已经把大哥视为生死之交,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消大哥吩咐一声,小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端木龄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忽地愤然扫了一遍郁金和长毛**贼,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声不吭就想御剑离去。

以郁金平时的臭脾气,绝不会放过一个这般无礼的正教小辈,只是今日碍着金叹月的面子,不好意思再找他的晦气,只得由他自行离去,且假装不曾注意。不想那长毛一点儿也不懂死活,竟然指着端木龄发出一声比鸱枭还难听的声音:“臭小子,你想逃哪里去?师祖爷爷,那小子要逃了。”郁金回头冷冷的瞪着他,阴沉沉道:“你有本事就把他留下来,没本事就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那长毛吃了一惊,吓得倒退一步,一句话也不敢说了。端木龄又哼了一声,径自离去,在天上划出一条华丽的金光,不久就只剩下一点金星大小的金光。

金叹月怔怔的目送着端木龄离去,惆怅之情溢于言表。郁金却一反严峻之态,微笑着道:“公子,你身上的伤似乎很重,老夫粗通歧黄之术,可否让老夫帮你看看?”金叹月素知郁金医道双修,在医道上的造诣之深不下于许多名医,或许他能治愈封芷兰也未可知,闻言不禁一喜,忙道:“我这点伤倒不碍事,静养几天自会痊愈。只是我有个朋友受了极重的寒毒,性命危在旦夕,不知先生可否救她一命?”郁金走上几步,道:“哦,寒毒?此人既然是金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老夫的朋友,焉能见死不救?不知此人是谁,现在何处?”金叹月高兴的几乎什么都忘了,连忙指着最近的一座帐篷,殷殷道:“我那朋友遭到寒毒入侵,如今全身已然结冰,昏死过去,我刚将她放在那座帐篷里。可否请先生移步过去?”郁金巴不得金叹月有事相求,所求之事越重要,金叹月欠他的情就越深一分,他老于世故,从金叹月焦急的表情中已猜到此人多半是美貌少女,和金叹月的关系非同一般,遂道:“请公子引路,带我过去看看。”金叹月欢喜无限,连双眼都泛出光彩,郁金看着更切切欢喜。那座帐篷距此不过十来丈,很快就到了,金叹月揭开帘子,先弯腰将郁金请进去,待见长毛紧跟郁金身后,意欲随之而入时,心里顿生警惕之意,脸色霎时大变,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手上的帘子却不放下。

郁金身材极高,一大步便迈了进去,迎面看见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女子昏沉沉躺在一张简陋的木**,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莹透明,更有一股极厉害的寒气从她身上发出来,弥漫到空气中,使得炎热的夏日竟起了一种秋风般的凉爽感觉。他向前走了两步,意欲查看少女的伤势,陡然发觉身后的气氛有点诡异,不由而然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金叹月正一脸敌意的防备着长毛,轻轻冷哼一声,阴测测打量着长毛,寻思:“此人真不长进,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妇女,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我的颜面。今日要想取悦金叹月,不得不杀了他,反正这种废物留着也是无用,万不可因小失大,错过笼络金叹月的良机。若能取得金叹月的信任,从大的方面来看,完全可以利用这张感情牌拉拢七星使者和二十四坛主,与孔玄争夺教主之位起码多了七成胜算。从小的方面来看,就算抢不回教主宝座,至少可以设法骗取他的子午神功。一旦拥有了子午神功,只消潜心修炼十几年,岂不是天下无敌?到时候就算再创一个魔教,与孔玄分庭抗礼,也非难事。”顷刻之间,他已将大计筹划完毕,双眼一眨不眨的瞪着长毛,心里杀机陡生。

长毛大喇喇的站在门帘之下,陡然被金叹月拦住了去路,心里不禁勃然大怒,几乎破口大骂,只是一肚子比狗屎还臭的的脏话还没来得及倾盆脱出,便见到郁金那张铁青的脸,杀机腾腾的眼神,登时吓得魂飞天外。他追随郁金多年,郁金便是皱一皱眉毛,他马上就能猜出他的心思,这一次郁金的神情分明是杀人之前的征兆。更惨的是,郁金杀气勃发的眼神明明是向着自己。他算是见机极快,发觉气氛不对时,当即一声不吭,迅速收回已经伸出去的左脚,拔腿就跑。

郁金嘿嘿一笑,暗想:“你倒乖觉得很。”忽然间右手袖子轻轻一动,太阴玄剑嗖的一声激射而出,如一条青色的闪电向前飞过去,偌大的草原上青光闪了一闪,接着马上恢复了宁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金叹月的视线虽被门帘挡住了,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可是青光飞出帐篷的那一刻,他早就猜到了几分,等到青光飞回帐篷的那一霎那,依稀带回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道,更是心中雪亮,不禁扯开帘子,斜斜的向外面看过去。门帘半丈之外的草地上,长毛**贼的头颅已经削断,顺着草地滚瓜似的滚了几下,殷红的血水从脖子里喷出来,撒的青草地上到处都是,红艳艳的一片,分外鲜艳凄厉。半晌之后,才看到无头尸体扑通一声,向前跌下去,重重的倒在地上,手脚动弹几下后,便陷入了死寂。

帐篷外面,一阵清风拂过,淡淡的血腥味,在风中若隐若现。

郁金看也不看,右手长袖若无其事的向外一拂,一阵极轻的飓风飞出去,将血淋淋的头颅和尸体吹起来,投进远处的小河中,那一池碧绿的河水,瞬间化作了红色。

金叹月静静地看着郁金道:“郁金先生,你…”

郁金摇头叹息道:“此子行为不检,屡次犯我门规,老夫早就想出手惩戒。只是一直顾念着他是我那可怜徒儿的唯一传人,迟迟狠不下心下不了手。不想他越来越放肆,如今竟然做起了**良家妇女的勾当,是可忍孰不可忍?刚才有外人在旁,老夫可不愿意当着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处理不肖之徒,免得落人笑柄。”

金叹月身在魔教,早已见惯了杀戮,只是他心地仁善,很少出手伤人,更遑论取人性命。第一次出手伤人,便是前几日刺伤了封芷兰。此时见到郁金杀人,竟如切西瓜一样,举手之间,人头落地,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那人**妇女,本来十分可恶,此刻见他身首异处,曝尸荒野,未免十分可悲。人生如是,到底所为何来?

郁金见他神色阴晴不定,只是傻傻的望着长毛尸体飞去的方向,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故意指着封芷兰道:“公子,这姑娘受伤不轻,若不早加医治,性命实在堪忧。老夫想去看看她的伤势,不知...”

他提到封芷兰的伤势,马上把金叹月的注意力从爪哇国拉了回来,急忙道:“这就有劳先生了,先生请。”

郁金点了点头,缓缓走到床边,发现此处寒气更盛,竟如置身冰窖之中,若非修为深湛,换做普通人只怕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微微吸了口气,低头看去。这少女约摸十七八岁,相貌甚美,只是脸上微露冷傲之态,身材颀长,穿着一身比雪还白的长衫,肌肤透明如冰,晶莹如玉,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冰霜,阵阵寒冷蒸汽从冰霜表面散发出来,袅袅上升,不久便消失在空中。当时眉头一皱,惊讶道:“奇怪了,这位姑娘为何物所伤,竟受了如此之重的寒毒?”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搭脉。

金叹月方想说出大天宝月一事,猛地灵机一动,记起萧霸陵曾经的谆谆告诫,说是绝不可让孔玄和郁金等人获悉大天宝月的情况,否则恐会惹祸上身。于是微微怔了一怔,撒谎道:“她被潜龙所伤。”

郁金见他拖延片刻才说,表情不太自然,情知他所言未必属实,但是刚才明明见到他们从蚩尤林逃出来,若说不是被潜龙所伤的,也没有把握。便含笑看着金叹月,叹道:“厉害,厉害。这股玄阴寒气如此霸道,世间罕有,潜龙当真可怖。寒气侵入姑娘体内已有数日,如今早已渗透了五脏六腑,若非有灵药护住心脉,恐怕她早已毙命。”

金叹月忙道:“先生所言不差,封姑娘受伤后服食过南海苦竹岛的苦竹丹。。”

郁金心念一动,寻思:“苦竹丹?南海神鹰龙御云性子孤僻,很少与人往来,这苦竹丹一向不轻易送与外人。三十年前,魔圣萧教主曾经亲赴苦竹岛,想要摘一点青竹叶来炼丹,为龙御云拒绝。萧教主当时十分生气,意欲破了他精心布置的狂波禁制,不想竟几乎为绵延三十里的海浪禁制所陷,差点落入十万里的大海深处。连萧教主那么大神通的人物都取不到南海苦竹,这小子竟能取到?这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