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宁秋白通过了大概十名龙套群演和三名病人主演,算上第一天的盛鸣,一共十四个人。

欢影的“新影人计划”目前只是给宁秋白提供一个平台,并没有太多的资金赞助,所以这些龙套演员们的薪酬欢影只负责一半。

因此对于宁秋白而言,只有一半薪酬,也会迅速吞吃干净他所剩无几的存款。

宁秋白晚上坐在书桌前,慎之又慎地思考着如何拍摄。

剧本……就设置成精神病院,不用特别复杂,复杂了拍摄时间就会加长;

十个龙套演员们只演一天,让他们穿上医护服装在医院场景里来回走一走,伪装出医院的正常运转就可以;

精神病患者除了四个主演,其他的就由宁秋白自己靠化妆和角度多卡一些……他还可以给自己化妆上去扮演一下不露脸的角色,比如尸体什么的。

这样一来,只有第一天需要花掉十几人份的钱,之后的几天只出四个人的薪酬就够了!

宁秋白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随后捏了捏眉心。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最后一个难题……怎么让这些普通人演员进入副本表演、离开的时候还能不怀疑?

他试着问了一下黑龙和骸骨,希望它们有什么令人失忆的法术之类的。

黑龙“呵”了一声:“吾可以朝他们后脑拍一爪子,把他们拍失忆。”

骨三七七则认真思索片刻,提议道:“治疗结束之后,可以切除患者们大脑中的记忆模块。”

宁秋白:“……谢谢,还是不必了。”

他的场景全都在那个副本里,虽然可以让欢影提供新的场地,但比起让骨三七七进入现实世界,宁秋白觉得还是把它控制在副本里比较安心。

宁秋白思来想去,觉得唯一靠谱的办法,还是请欢影提供一个场地,然后将副本医院场景的入口设置在对应的位置,告诉群演们这就是搭建的场景……不,不能让欢影提供,最好是一般人都不太了解的场地,否则很容易暴露。

宁秋白站起来来回走了走,咬了咬牙:“还是我自己单独租一个场地吧。”

这部分账不知道能不能跟欢影报销……

宁秋白在手机里翻了翻,找到一个号码,停顿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那边没响两声就接了起来,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传了过来:“臭小子,多久没打电话了?是不是忘了我们?”

宁秋白心中一暖,连忙解释:“没,舅舅,我毕业忙着找工作,一时没顾上。”

舅舅笑骂了一声:“我听你舅妈说过,夏舟介绍的工作怎么样?”

宁秋白斟酌了一下:“我没去。我想尝试一下做导演。”

电话那边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舅舅才轻轻叹口气:“早些年你舅妈猜你要继承你妈的衣钵,我还不信,现在看,果然是阿玥的儿子啊。”

宁秋白听妈妈提过,当初她也是大学毕业执意要去做导演,跟希望她稳定工作的外公外婆吵过一架,一个人离开家,几年都只和家里电话联系,后来拍出了第一部 作品,才回家和好。

宁秋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道:“抱歉,舅舅,我……”

“行了,有你妈前车之鉴,我们难道反对你?”舅舅没好气地唠叨了两句,“这么重要的事就不能回来说,非得打电话?”

“我是想请您帮我看看我妈留下的联系簿。”

宁秋白的妈妈去世之前虽然算不上名导演,但也有几部口碑人气不错的电影,而且同样在A市拍摄,记了不少专门做场地、设备租赁的公司联络方式。

宁秋白父母相继去世之后,遗物都放在了舅舅家。

舅舅翻找了一会:“我拍了照片给你发过去。”

宁秋白感激地道:“多谢舅舅。”

“不用谢,到时候你的电影放出来,给我们送几张电影票就是了。”舅舅忽然感慨,“中秋记得回来。”

宁秋白忍不住弯了唇角:“一定。”

……

三天后,市郊。

宁秋白站在摄影棚门口,看着从面包车上下来十几个人演员。

这些演员全都是宁秋白特意挑选的刚入行、或者只是赚个外快的普通人。这也有好处,就是对真正拍摄的流程并不熟悉,好糊弄。

在一群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群演中,盛鸣的身影简直鹤立鸡群。

一米八的身高让他格外出挑,更出挑的是那张堪比明星的脸庞。因为天热,盛鸣略白的脸颊浮起一抹绯红,第一眼看上去甚至会以为他在害羞。

只是那对好看的眉毛已经紧紧拧在了一起,两只手插在裤袋里,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烦躁。

宁秋白笑着过来招呼:“这么热的天,辛苦了,进来吧,里面开了空调。”

不等他指路,盛鸣已经迈开长腿,大步走向了门口。

跟在盛鸣身后下车的两个小姑娘好心提醒宁秋白:“导演,那个帅哥好像有点晕车。”

宁秋白内心有些惭愧:因为他的预算有限,所以只能租普通的面包车接送人。看景城和盛鸣之前的气派,宁秋白猜测这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不过吃点片场的苦,说不定就会专心回去上学。

这么一想,宁秋白又理直气壮起来,笑呵呵地招呼其他人进摄影棚。

一进门,刚才提醒宁秋白的小姑娘顿时“哇”了一声:“导演,你这医院搭得也太真实了吧?”

宁秋白已经打好了腹稿,笑呵呵地道:“这里以前就是一个小医院,后来搬走了,我只是把这里翻新一下。”

小姑娘“啧啧”两声:“那也很有钱啊。”

她不是第一回 当群演,其他摄影棚那都是只搞镜头之内的实景,镜头之外能怎么简略怎么简略,就是镜头内,大多数也都是便宜的假布景,哪像这里……

一个老太太群演好奇地摸了摸墙角的巴西木:“是真的诶,跟第一人民医院的摆设真像,我老头儿住院的时候我天天看……”

另一个群演也感叹道:“这些道具跟真的似的,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太逼真了。”

宁秋白干笑了两声,连忙岔开话题道:“先去换衣服,我给你们讲一下今天要排练的戏。”

就在这时,先进来的盛鸣忽然转过头,面色带着点虚弱,浅灰色的眼眸中泛着诚恳的光:“宁导演,我有点头晕,能否先休息一下?”

宁秋白想了想,指了指挂号处旁边的病房:“那边有床,你可以去躺一会,等下给你倒杯水。”

盛鸣顿时露出了笑容:“宁导演,您真是太慈祥了。”

宁秋白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夸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教其他群演排戏去了。

……

等宁秋白离开,盛鸣才收起脸上的表情,仰起头环视了一圈这逼真的、仿佛昨天还在投入使用的医院“摄影棚”,眼角挑起一抹兴趣盎然的神色。

他将一直插在裤袋里的右手拿了出来,留下宛如香水瓶一般的容器在裤兜里。

在现实世界中动用能力,对盛鸣的身体有很强烈的压力。因此盛鸣通常都会提前服用“医生”的药。

然而进入这间“摄影棚”之后,盛鸣却发现,束缚着自己躯体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不见,就好像自己进入系统了一般。

他若有所思地轻轻捏了捏右耳垂上的黑曜耳钉。

隔了片刻,盛鸣才挑起右侧眉毛:“真的是副本。”

这就奇了,虚幻游戏里竟然有和现实世界连接在一起的副本?

那位宁导演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根本不是人?

盛鸣想起第一次见到宁秋白时自己瞬间升起的强烈食欲,以及这种气温下宁秋白依然戴着的帽子,轻轻眯了眯眼。

他没有去病房,而是沿着楼梯,慢慢走上了二楼。

这间“医院”一共有四层,窗户外面黑漆漆的,仿佛是一堵墙。

除了过于真实、几乎和真的医院没有区别之外,找不到多余的副本痕迹。而那条龙的气息若有若无,却始终找不到具体在什么地方。

除了龙之外,似乎还有一道别的气息……

盛鸣走到四楼手术室,目光落在等候排椅上随意放置的医院宣传册上。

位置、页数,都和之前他在第一人民医院丢下的那本一模一样。

盛鸣拉过短袖卫衣的帽带抽绳,轻轻咬在齿间慢慢磨,陷入了沉思。

他本来是想找到那条龙、解决之前遗留的问题就完事,现在却对这个奇特的、和现实相连的副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虚幻游戏想做什么?难道想复制现实的场景,然后一点点取代现实?

想到这个可能,盛鸣的眼色微微一沉。

他松开口,伸手捏了捏耳垂上的黑曜耳钉,转身下楼。

每一个有经验的虚幻游戏玩家,都很清楚刚进入副本之后最重要的是摸清楚副本的规则,再考虑如何破解副本。

而且进入这个副本之后,系统甚至没有给予他任何提示。

来的路上盛鸣已经确认过,除了他之外的十三位演员都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不是虚幻游戏的玩家。

那这位宁导演拉普通人进副本的目的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盛鸣刚走到二楼X光室门口,就看到宁秋白带着几个群演走了上来,一边走一边道:“你们都见过医院里什么样子,就把自己当作病人和护士,来回走动说说话就行。”

他身边的群演答应了两声,其中一个疑惑地问:“导演,那镜头在哪里?”

“摄像机在外面,一会我拿上来拍。”

那群演恭维道:“导演这么年轻,还会干摄影啊?”

宁秋白再度干笑一声:“能者多劳嘛。”

盛鸣站在X光室门口,挑了挑眉,忽然走出来,再次露出了诚恳的笑容:“导演,我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