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刚结束不久,A大的公众号发布一则官方通告,顾子扬带队出征全国大学生科技大赛事宜,岑洛作为上一届的冠军,这次再战可谓风光无限,学校大大小小的群传遍了,都在喊学霸牛X,再度碾压首都大!

岑洛领完成绩单,一排红通通的A+,无疑又是年级榜首。

大巴停在校门口,送行的学生围的水泄不通,人声沸腾。

“岑洛第一!”姬子心带头呐喊。

“加油加油!”

“A大牛X!”

鲜花横幅招展,有人捧着花,像是大明星接机,岑洛被人群簇拥,面带礼貌微笑,但头还蛮晕的。

他连续几个通宵把小型导盲机器人做完,一会儿按照去年情况,到机场还要填写厚厚一沓繁琐文件过安检...

希望一切快速顺利,他就可以在飞机上好好补补觉。

上了大巴,顾子扬帮岑洛放了行李,岑洛一边捶着酸痛的脖子一边坐下。

没锤两下,动作忽然顿住。

他瞟到远处一辆熟悉的GMC,其实车子停得挺隐蔽,但这辆车配上车旁的人就莫名的显眼。

一个面色冷淡身姿挺拔的男人,一身昂贵的西装革履,一动不动像棵雪松,和周围柔软蓬松的一切格格不入。

大巴一启动,男人就跨进车里,GMC提速很快,闪着车灯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

岑洛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小一个月时间里,这样的情况其实不止一次出现,对方可能都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早就注意到了。

宋墨翰也不是每次躲躲藏藏,上周在墓园他们就正面碰上了。

那天天气预报显示是阴天,他就带了两束天堂鸟去墓园,不过没多久,风就压着黑云过境,很快就开始下雨,且雨势陡然变大,岑洛闷着头离开,但一会儿就发现,雨好像停了。

视线往上,一把黑色的大伞,仿佛凭空出现在头顶。

他不禁诧异地停下步子,头一扭,就看见昨晚——或者说是凌晨刚刚在窗台瞟到过的人,此刻竟然就站在自己的右侧。

男人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点从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窘迫,面色有点紧张,又有点无措。

宋墨翰嘴唇微动,想说话却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头,便只拿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岑洛。

顾子扬挺忙,他不会麻烦到他,他刚刚在手机软件上下了单,准备打车回去,见状不由得眉心微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顺路。”宋墨翰心虚地解释,“准备承包这里,所以想来看看。”

“哦。”岑洛点点头,宋墨翰你的业务范畴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他懒得理会,就像他也无所谓宋墨翰是不是在他家楼下等待,他没有再说别的,关键是真他也有些累,眼底淡淡的青黑是最好的证明。

“我送你吧,雨这么大。”

“不必了,谢谢你替我撑伞,送我出墓园,我在这个屋檐下等车就行,你继续看你的项目。”岑洛也的确不想被雨淋到,多亏了眼前的“巧合”,语气反而温和下来。

岑洛微微一笑,道谢的样子很诚恳,可宋墨翰却心里不是滋味,像生吞了几斤黄连。

离得近了之后,他注意到岑洛眸中一闪而过的疲惫之色。

那一瞬间,忽然就很心疼,又有点后悔贸然上前打扰。

“有什么好谢的,以前你也...”宋墨翰忍不住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都带上了一点哑意,“更何况,我...都没有陪你来过这里...都是我的错。”

闻言,岑洛瞬间瞪大了双眼,心里着实有些意外。

如果说求婚那次是出于强大的占有欲,又或者说是一种不甘心,速战速决地要以金钱做买卖,恶心到了岑洛,那么现在眼前的人更像是在忏悔,后悔曾经的态度。

甚至,这份愧疚感还不浅。

说实话,对于宋墨翰这样的人而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姑且不说像宋墨翰这样食物链顶端的人总偷偷出现在自己家楼下,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有错而生出内疚呢?

但眼下,这样的事情却真真切切地发生着。

岑洛可以对高高在上的宋总横眉冷对,可以对偷鸡摸狗的宋大少冷嘲热讽,却没有办法对一个在真心认错的宋墨翰摆出十足漠然的态度。

也没必要这样做。

于是,漫长的沉默里,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宋墨翰,可以了,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之前,我以为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所以...但是其实我早就不知不觉爱上你,但是我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不起...求婚也是,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证明我爱你,我...”宋墨翰听到“过去了”这三个字,马上搭话,语气甚至有点仓促,却语无伦次着。

他迫不及待地想再解释,这段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但他克制住了,他在改变,在反省,并且在了解岑洛的过去,现在他了解很多了,以后他想了解更多。

但岑洛微顿,很快接道:“真的都过去了,另外我也想和你道歉,我这人也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当初和你一起的日子里,其实也有很多事情喜欢压在心里。”

也许是因为墓园的清幽环境让人心平气和,也许是因为已经从情感的漩涡里彻底抽离而出,他头一次和宋墨翰这样认真地解剖着自己,而这些话,甚至连分手之前都没有说过。

“我们都有问题。”

“不,你没有!”宋墨翰一下子出声打断他,忽然之间激动起来,眼底竟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痛色。

但岑洛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叹息一声道:“我很早就知道‘替身’的事情,我后来也是故意报复你,这些你也并不知道吧。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和你真正沟通过。”

而这样的做法,就是不正确的。

“我什么都不说,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岑洛认真地看着宋墨翰,说,“那天垃圾桶的事情,我也向你道歉,我想我错的不比你少,你我之间,已经分不清谁错多谁错少了,那么就不要再去想了,也算是一种扯平吧。”

“...不是。”宋墨翰喉间仿佛被堵住,好半天才艰难地反驳了这么两个字。

他眨了眨眼,冰凉的雨水落在手臂,寒气从袖口沁入也无知无觉。

不是这样的。

岑洛越是这样说,他越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了。

宋墨翰深吸了口气,眼眶通红:“你一直都很好。”

“是我不好,在那种情况下,你做的一切都不算错,是我不真诚在先,是我的问题。”他低声地道着。

岑洛默然。

锋芒毕露的宋总一下子变成了一团棉花,仿佛任打任骂,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于是他移开视线,看向很远处的车流,不再开口。

宋墨翰眸光微黯,很快又道:“雨越来越大,还是我送你吧。”

屋檐很窄,手中的伞一直朝着岑洛的方向倾斜,把人牢牢包裹在势力范围,自己的半边肩膀近乎湿透,高级收工定制的西装也报废了。

“真的不用,你去忙吧。”

岑洛看了眼宋墨翰的肩头,把手轻轻搭在伞柄,然后,往宋墨翰的方向推了一下。

动作很慢,但很坚决。

然后,他往左前方迈出一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暴露在雨水之下。

“我已经叫好车子了,谢谢。”

岑洛朝前大步而去,雨丝细细密密,顺风飘洒,没多久,他整个人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宋墨翰的左手无力地垂着,伞也跟着往下掉。

雨水打在身上,那刹那间,他忽然觉得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恍惚间,他想到本来他应该是岑洛的依靠,是岑洛倾诉的对象,是岑洛的港湾——可是他之前带给了岑洛什么?

替身。

忽视,冷淡,伤害。

细细密密的兩丝被冷风吹散,一片片互相交织斜打在茶色的玻璃上。车窗外的风景不断飞速倒退,一路卷起的尾气全撞进氤氲水雾里,混在雨幕之中再也分辦不清。

岑洛一个人安静地靠在计程车后座,后背抵着柔软的靠枕一动不动,注视前方的目光乍一看十分平和,实际上却没什么焦距,似有若无地在狭小的车厢来回游**。

其实自从和宋墨翰正式分开以后,他就一直沉浸在对未来的规划里,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朝梦想步步攀登,除了宋墨翰说结婚那晚,他被气到了,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没有仔细回想过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一是确实没时间,二是觉得没必要。

包括他看见宋墨翰偷偷等在自己家楼下,他其实也并不在意。

毕竟这个人没有打扰到他...

“岑洛同学,车上也可以睡一会儿,到机场也要半小时,我一会儿叫你。”顾子扬看着一脸疲惫还在想事情的岑洛,拍拍他的肩膀,很是心疼。

“好的,顾老师。”岑洛回神,笑了笑,凑近道,“杨子哥,我没有U型枕,一会儿靠在你肩头上了,立刻把我推开,我可不能挡你桃花,特别是在飞机上,艳遇会很多。”

“......”顾子扬瞪了岑洛一眼,小声道,“我心疼你,你就只会拿我开玩笑,没大没小。”

“知道错了,顾老师请海涵,那我眯一会儿。”

.....

GMC里,赵秘书放下电话,转头和宋墨翰说道:“老板,机场那边搞定了,特殊通道,手续从简。”

“好。”宋墨翰闭目靠着真皮椅背,沉着嗓子回应,微顿问道,“赞助商呢?”

“嗯,老板放心,尾款都结清了,他们很乐意配合。”赵秘书尽职尽责地说道。

“配合什么?”宋墨翰睁开眼睛,薄唇微抿。

“老板,放心,比赛绝对公平、公正、公开。”赵秘书紧张了一下,但面上还是训练有素,连个磕巴都不会打,“他们的意思就是表达感激,若有需要他们的地方,老板可以随时提。”

可不随意配合嘛,赞助费全部是老板出,还高出一倍,名和利都是那些赞助商拿,简直属于天上掉馅饼。

有哪个公司遇到这种情况,不得把话说漂亮,有哪个公司遇到宋氏集团,不得阿谀奉承。

“行。”宋墨翰言简意赅,又合上双眸,“谢谢,辛苦了。”

“不客气老板,都是我应该做的。”赵秘书对答如流,那天宋墨翰和他有过一次深刻的聊天,之后,他的工作量陡然增多,但工资翻了三番,另外老板对他不再冷冰冰,经常会和他说谢谢,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