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原南风,你听不听话?

原芷蓝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大殿,剃发仪式不能少,所有人穿道袍,很正式。

包括师父,她也戴着脑子,着一身白袍。打坐之后,剃发开始。

原芷蓝跪坐,给师父磕头。

到山上这么久,从来没有剪过头发,太长了就自己用剪刀把发梢剪一些去。现在洗头浓密的头发,因为跪着直接铺在了地,过于长了些。

刮刀在头皮上一层层的刮去,弄的头皮有点痒。她没有一点难过,甚至有些激动。

在寺庙里呆了这么多年,下山后,大概短时间内不太能融入进去吧,想着去找郁清秋学习,去给文五月摘些花。

还有……很多很多。学做饭,学收拾家,学着……照顾人。

心里想了很多东西,心口莫名的在胡乱跳动着。

头上一轻,接着身体一重,师父倒了下去。

“师父!”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齐齐呼声。原芷蓝被师父压在身下,动弹不得。那一下子,她心里所有的躁动和想法都被抛到了高空中,失重,恍惚。

师父被扶起来,有人在哭,叫她回去休息,叫她去医院。

师父的脸,在这一瞬间没有了光彩。眼睛里如死灰,脸也是灰白色。

原芷蓝的心里咯噔一下……师父,气数尽了。

她两唇蠕动,想要开口,却又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我……继续……”师父还是硬挺着站起来,拿起了刀。原芷蓝的发已经剃了一半,还有一些。

“师父。”云雾哭了,求她去医院,不要再剃发。

“都……都不许……说话……”师父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气若游丝,胸口直喘,呼吸不过来,腰部弯曲。

她第一刀过来,锋利的刀片从头皮刮过去,手在颤抖,原芷蓝不敢动,这是本能反应。

没有了头发,就能清晰的感觉到师父粗重不一的气息在头皮上。

她闭上了眼睛。

那些飞在云端上的想法,一点点的被拉回来,从心口里挤进去,到达肺腑。

发剃完,原芷蓝的头上有三个血印子。师父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睁眼。

死前,手里还捏着那把刀,给无数人剃过发的刀,所有人跪拜。

………

住持圆寂,此乃大事。

寺庙关门,准备后事。临近的庙中师父的好友过来送别。

七天七夜。

原芷蓝有三天时间都没有合眼,一直守在墓位前。

七天后,原芷蓝才有时间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一看自己的头,自己的脸,光头,乍一看还……很不适应。

郁清秋来了消息,问她要不要去她的家里看花。

还没有回答,云雾来了。

“师父走前跟我说过你要下山,但是现在师父已经走了,按照这儿的规矩,住持走后一年之内,不招新不还俗,给她守灵。”

“我知道。”从师父倒地的那刻起,原芷蓝就知道,她……走不了了。

“好,一年后,我自会放你离开。你我之间没有恩怨,我并不喜欢你,但师父仁慈,所以我不会为难你。这一年里你不能下山,恪守规矩,我允许你留发。”

“谢谢大师姐。”

云雾走后,原芷蓝过了很久才回郁清秋,“暂时来不了,来年再看。”

一年。

应该也很快,眨眨眼就过去了。只是对不住文五月,答应过她的。

从全子那里要来了文五月的电话,和她聊天,说明情况不能在下山陪她。

“无妨。”文五月回道。

………

一晃就过了两个月,原南风一直没有消息,天已经很暖和。

文五月发来了信息,说孩子生了,是个女儿。那时原芷蓝是很想要下山,陪陪她也好。

这一年内,她是哪儿也去不了。

便想着文无月,一个人躺在**生孩子,没有丈夫,最苦也莫过于此了。而她不能怨,也不能说,找人都找不到。

原南风也不在,他若是在,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女人啊,有时,千言万语就只能化成一句感叹。

………

一晃又两个月过去,到了夏天。寺庙里一片青葱郁郁,倒是少了些燥气。

后山上长了很多野果子,云彩又想去采,那些东西都是市面上所没有的,找你知道后山有很多蛇后,原芷蓝就不在去。

无论云彩说,她就是不去。云彩气的走了,两小时后,云彩满头大汗,气呼呼的给了她一些野李子。

“给你!”说话都不看她。

原芷蓝现在越发的觉得,这个三十岁的女人,不,女孩儿挺可爱。

“我不要。”

“你敢!”云彩哼了一声,拿起一个塞进她的嘴里,捏着她的两鳃,“给我咬,快点。”

“………”

原芷蓝咬了一口,顿时五官就挤到了一起,酸的要命。云彩哈哈大笑,“叫你不听我的话,酸死你。”

原芷蓝难得有点小兴致,起身要打她。两个人开始跑,跑到了外面的院子里,撞到了一个人。

她一顿。

“看来你说的没错,做小尼姑确实让你挺开心。”

原芷蓝弄好自己的衣衫,她的手心里还捏着四个李子呢,恬恬一笑,“文小姐,让你见笑。”

文五月那晚没有看清她,现在这白天在看,这五官确实生的剔透,很少见到有人脸和脖子一个颜色,白皙。

算起来,她也是三十多岁了。

“这寺庙的水很养人啊。”她感叹。

云彩看她们认识就自己走了,原芷蓝没有看她。目落向文五月,身板端正,脖颈修长,一副好姿态。

“你还好吧,抱歉,我无法下山,孩子呢?”

“一切都挺好,孩子在家里,热,带她不方便。”

原芷蓝对她多少是有些怜惜的,百里走了,留下一儿一女,这个女儿,百里见都没有见过一次。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寺庙很大,就那样从午后说到了日落。

最后文五月感叹,“好久没有这样聊过天,每一天都是在家里,围着孩子们忙前忙后。”

原芷蓝没有带过孩子,没哄过,不知道是累还是甜,也无法安慰。

“怎么不提百里?”最后文五月如此笑道,笑容带着脆弱。

“我不敢。”原芷蓝直言,怕提起了她的伤心。

“为什么?”文五月看向远处的斜阳,如血一般的红,把她的眼睛都照的通红,可她的唇角确实微笑的。

“这么久,我特别希望我的身边有谁提一句百里,哪怕是他的名字,但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文五月一字一句,看似说的每一个字都特别的轻松,“我多想让他们提一提,我们来聊聊百里,他这个人或者他的生活,随便什么都行。”但每个字从心里出来都沉重带血,只是从唇齿里经过,又用力克制。

“我又不会闹,我又不会哭,有什么可怕的。”她淡淡一笑,转头看向了原芷蓝,眼中被斜阳侵染,那晕红的瞳孔之下是碎成沫的隐忍。

原芷蓝心中震动,心疼,猝然而来。

“其实就是想找个人说一说他的事情,他堵在我心里好久了。”痛苦,难受,寺庙,快要成疾,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这个王八蛋,把我给害惨了。”

原芷蓝把袍子里面的李子拿出来,正好有水,弄去洗洗,给她,“吃一个。”

文五月拿过来,咬了一口,就那一口,眼泪扑漱而下。原芷蓝没有说话,就任她哭。

她是真的忍了很久,所有人不提百里,她也不会提,于是所有的情绪就只能憋在心里。

文五月哭到不行,连着吃了两个酸酸的李子,最后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没有了力气。

那一声一声放纵的哭声,徘徊到了山头,又绕回来,听在心里,肝肠寸断。

十分钟后,电话响了。

原芷蓝看到她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擦干了眼泪,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手死死的握成拳。

“喂。”

这一声喂,平淡,柔静,听不出她在哭。

“文小姐,小小姐一直在哭,不知道为什么,您在哪儿?”

“大概是饿了吧,她不吃奶粉,偏要母乳。你先安抚一会儿,喂一些温水,我很快会回来。”

“好的。”

文五月挂了电话,低头,双手捧着脸。再抬头时,脸上没有泪,除了眼睛里还有水雾,其他什么都没有。

“抱歉。”

“不,刚刚你很美。”

文五月一笑,身体慢慢的站直,如松竹一般,一下又恢复了傲丽的模样。

“得回去了,我女儿还真是一刻都离不开我。”

“改天去看看你女儿,一定很漂亮。”

“确实,长的很像……”她突然顿住,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改口,“谢谢你的李子,很美味。”

“下次想吃了就过来,我这儿很多。”这话无非就是在说,难受了,想找人聊天了,就来找我。

文五月自然懂,“好。”

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站住,没有回头,声音略低,“你知道百里的坟墓在哪儿吗?”

原芷蓝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死了这么久,她连……埋在哪儿都不知道。

“抱歉。”她真的不知道。

文五月后背一僵,没有再说话,走了。

“我送你。”

原芷蓝追过去,走到大门时,把剩下两个李子也递给了她,文五月接了。

出去。

走了不到五步,又双双而停。

原芷蓝呼吸一窒。

她日夜祈祷他平安回来,如今真的回来,就在他的面前。平头,军绿色的短袖,迷彩裤,裤子的下摆塞进登山鞋里。

瘦了,黑了,却又感觉精壮了不少。从台阶上上来,那一身男人的荷尔蒙在漫无目的的释放。

她愣住,文五月也愣住。

原南风走近,先看着她,目光留恋炽热,露齿一笑,有几颗白牙露出,“嗨,我安全的回来了。”

原芷蓝攥着自己的掌心,手心里有湿润的汗水,这一刻,心跳又快,又麻,仿佛软了她的筋骨。

嗨,我安全的回来了,胜过无数的情话。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原南风又看向文五月,嘴巴刚张,还没说话,文五月就开始质问,“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语音是颤抖的,不能自持。

“刚从警局回来,来不及换衣服,我……”

文五月忽然扑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腰,然后揪着他腰部的衣服。

尽管在隐忍,但还是听到了她发自肺腑的哭声。

原南风没有抱,看向了原芷蓝,欲言又止。原芷蓝知道他想要解释,但有文五月在,他无法当面开口。

她摇摇头,没关系,就是他去回抱,也没有关系。

文五月抱的不是他,是这身熟悉的衣服。

原南风最后还是在文五月的背上拍了拍,低声,“嫂子。”

文五月没理,依然在哭。

他只能安慰,又看原芷蓝,眼中带着眷恋和……对文五月的不忍。

“带她回去吧,孩子在哭。”原芷蓝道。

“好,我晚上过来。”

“不用。”

原南风神色一紧,不用?

“陪陪孩子,陪她说会儿话。”

原南风深深的凝视着她,这话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她好像在把他往文五月那里推。

………

回去的时候,文五月哭的太狠,缺氧导致头疼,所以昏昏沉沉。

两人也没有交谈,回家。

“妈咪。”儿子大老远就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小脸儿皱的紧紧的,“妹妹一直哭,我哄不好。”

“没事儿,这会儿应该没有哭了吧?”原南风弯腰,给了文五月一个眼神,让她进去。

文五月跑开。

“叔叔?”小男孩儿高兴坏了,拉着原南风的手,“叔叔你好久都不来了,你去哪儿啊?”

“叔叔去工作去了,想我了?”

“没有。”

“……”

“在我妈咪凶我的时候,我才想你。”

“………”

原南风把他抱起来,宠溺的用鼻子拱着他的脸蛋,闹腾了一会儿。孩子崇拜的看着他,“叔叔,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穿这种衣服,好帅。我要和我爸爸一样,当军人,当警察。”

原南风的脸变了变,让孩子在他的面前立正站好,郑重其事:“长大了做什么都行,军人警察不行!”

“啊?可是……”

“记着叔叔的话,军人绝对不允许!否则,叔叔会收拾你。”

“……哦。”孩子有写失落,又很懵懂。

………

原南风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去看孩子。幸好他有抱婴儿的经验,不至于笨手笨脚。

文五月带着儿子去洗澡,婴儿房里只有他和这女孩儿。

百里的基因真强大,两个孩子都像他。

原南风看着心中慢慢的生出了迟钝的窒息感,现在一切警报和危险都消除,母子三人不需要躲躲藏藏。

“我做你爸爸吧。”他开口,“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

“好啊。”门口传来文五月的声音,她走了过来,眼睛还是肿的,但精神好了很多。

“以后你就是她父亲,你要娶的女人就是她的妈妈。”

“嫂子。”原南风神情凝重,“抱歉。”有些事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于深重了些。

“不用说。”文五月接过女儿,“去忙你的去吧,不是要去寺庙么?去吧,以后不要穿军装。”

“好。”

原南风起身,对面前这个女人鞠了一躬,出去。这会儿,他已经坚信,文五月其实什么都知道。

刚刚走到楼梯,他听到文五月清润的声音,“宝贝,你有爸爸了,以后你就是原南风的女儿。”

他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把心中那口浊气给吐出来,下楼。

………

寺庙的晚上非常的宁静,夏天还能听到禅虫的声音,声声悦耳。

也清凉的很。

原南风靠在门边,两腿交叠,随意懒散中有一种致命吸引力。他第五次看手机,还是没有回音,发出去的短信石沉大海。

他只能打电话,无人接听。

这个时间,寺庙里已经关门,他自然是进不去,但他知道,她一定看到了他。

发短信。

“出来,五分钟就好。”

没人回。

“原芷蓝?”

还是没人回。

等了几个月终于回来,到了现在,他的耐心已经被全数用尽。不回,那他就上去,一定要见到她。

108个台阶,他一路跑着上去。和那些警察军人在一起几个月,身手好了许多。

看着院墙,他目测了高度。

后退,助跑,跳跃,翻,一气呵成。这个时间,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用了十分钟才翻进她的卧室,没有人,她不在。手机扔在床头的小盒子里。

他嗤笑,躺下来,被褥里全是她身上的香味。床尾还挂着她的道袍,半夜潜进小尼姑的屋子,睡她的床,这种感觉……

真是刺激死了。

“把这个李子打成汁,应该不错。”

“拉倒吧,你拉了一下午,还吃。”

原南风听到了她的声音,温软动听,只是听到,他忽然就有了冲动,身体开始燥热。

“我想吃嘛,我都这么惨了,云安,你还凶我。”

“没熟呢,忍着点儿。”原芷蓝把她送进了她的门口,“进去睡觉,如果很严重,你过来叫我,送你去看医生。”

“嗯。”

原芷蓝看着她睡,她才回房。叹了一口气,一晚上被云彩折腾的还挺累。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上打进来,影影灼灼。

她脱去了外面一层衣服,里面是一件吊带棉麻睡衣,走向床边。弯身去掀被子,手才刚刚伸出去,就被人一扯,紧接着被抱了一个满怀。

“……谁?你……”

嘴巴被捂着,“别叫,一会儿都听到了。”原南风终于抱到了这躯体,柔软馥郁的不可思议。

原芷蓝一怔,他……他怎么会来?他弯唇微笑,胳膊收紧了些,让两人贴的更近。

“我来接你下山。”

原芷蓝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别的先不谈,解决现状,“过去。”

“不行。”

她只有一个睡觉的吊带服,一条很薄的睡裤,这么贴着,他肌肉的跳动都感受的清清楚楚……暧昧的气氛越来越浓。

可,这在寺庙,这个院子里全都是女人,不允许任何男人到这儿。

“原南风。”原芷蓝知道说狠话他大概不会听,“你听不听话?”以柔克刚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

她的眼睛透亮圆润,戴着帽子下的脸,白净标志,衣衫不整,就在他的怀里,触手可得。

可她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