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郁清秋带着言小妍来了

原芷蓝抄经书抄了整整两个月,没有脱胎换骨,只有腰酸背痛,出来的时候,又是秋天。

冷的很。

云雾向来不喜欢她,尤其是在云慧死后,这种不喜欢非常直接。原芷蓝觉得也正常,心中有怨,总得找个出气的,她就是那个出气的。

生活又开始了枯燥和规律,在院子里和同伴们看看书,做做事,听禅,然后寺庙开放日的时候,去迎接相客。

一晃又是一个冬天,这半年又快过去。下起了雪,她喜欢下雪的日子,雪花打在身上总能让她蹰足好久,哪怕是发会儿呆也是好的。

十二点。

她提着道袍的衣摆,围着院子走,不经意看到了下面停车场里的车。隔的不算近,看的不是很清。

但是,那一眼也就够了。

她停下来,从格子里望下去。有路灯,昏昏黄黄的照着,他靠在车门边上,满头白雪。

不知道那是呆了多久。

原芷蓝低头,叹息声从唇中溢出来,转身,回屋。

后来的好几个雪夜,她也呆在屋子里,再没出来。

………

有时候接的日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就是一个空壳子,在这儿晃着,消耗着。

寺院里她的消息很多,无非就是每晚都有一个男人在那儿等她。尽管会时不时的换车,但只要有人在那儿呆一夜,那必然是他。

于是,云慧就会更加的讨厌她,总是在给师父告状。

后来,师父找她谈心。

“你怎么想的?”

“师父,我没有想法。”

“我以长辈的身份问你,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倒也算是一个痴情种。

原芷蓝低了一下头,眼中是苦涩,“我心里有疙瘩,如果我和他在一起,我会一直想着。我要坦然,我要忘掉所有的一切,我才能和他一直走下去。如果我带着情绪,无法释怀,那……这种关系是种折磨。”

“什么疙瘩?”

原芷蓝停了一分钟,然后双手合十,“师父,我不想说。”

“那现在我要怎么处理你呢,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

“我拿他没办法,我弄不走他。师父,随意惩罚我吧。”

怎么都行。

云泉盯着她没说话,好一会儿后猛的一笑,“多看看书,疙瘩消化后来找我。”

没有说惩罚,也没有说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但是隔天,寺院里就没有了议论,至于……那个停车场的男人,隔三差五的还是来。

他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停车,等候,然后睡觉。

………

又到了一个开放日,原芷蓝和云彩一起,中规中矩的给香客们介绍寺院的各种建筑,它的历史,它的由来。

“嗨。”

一转身就碰到了一个女人,和去年看到时多了几分恬淡。

她打量了一下原芷蓝,微笑,“漂亮的女人真是穿什么都漂亮。”

原芷蓝没说话,看着这人来人往,她才提步往后院,“跟我来。”

后院人少,在一颗百年松林树下,黄叶飘散,落了一地。

她站在那儿,配着这古式的建筑,仿佛是穿越千年而来,就连脸上带着的冷然都有了韵味。

宋木子站在她对面,沉默,含笑看着她。

“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算是吧,来看看你。”

“有话就说。”

宋木子顿了顿,她已经不是小女孩儿,眉眼间都是有了故事的女人,从容,“好像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又好像没有,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

原芷蓝沉默。

宋木子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没有这个打算。”

“不觉得亏吗?”

“宋小姐。”原芷蓝的声音很清润,“大老远的跑来,又爬了一百多个台阶,就要问一点有意义的话,别浪费时间。”

宋木子抱着胸,摇头一笑,“我……其实真的不知道要问你什么,大概是真的想来看看你。”很多话,都不适合说出口。

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哪怕不是朋友,那也是年少青春里最浓墨的一笔。

而且原芷蓝和原南风一样,他们俩,其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从来都没有。

算了,该说的还是要说。

“你爸来了。”

谁?

“叶威,叶老先生,他不知怎么的找到了我,让我带他来找你。”

“他人呢?”来了吗?

“在酒店,我说我不知道你在哪儿,我不确定你要不要见,所以过来问问。”

原芷蓝还记得那一年他打死了妈妈。

那一年,他关了她三天三夜,让她承认揭发他的错误。

那一年,她失踪四年,回到叶家后他打了她,并且要她给他的儿子捐骨髓。

那一年,她和原继中的事情暴露后,他不仅不心疼他的女儿,还送她走。

那一年,她重病在医院躺了一年,回叶家,在外面守了几天,他不出来见人,而她连自己的家门都进不去。

“不见。”这便是她的回答,“还请宋小姐大发慈悲,不要告诉他我在这儿。”

“好。”宋木子唇动,不知要说什么,神色婉转,最后又长长一叹,“那你在这儿好好的,你要是愿意,我可以随时来看你。”

她没有回答。

山下的一切除了郁清秋,任何人她都不想接触。她的沉默让宋木子明白了,一笑,没说什么,下山。

后来听说宋木子捐了十万香火钱,她现在也不是大小姐,自己创业,十万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站在山上,看她娇小的身子一步步的离开,印着秋日的斜阳,她忽然想起那一年的那个视频。

还有和她醉酒后,她给原南风打电话的告白。

【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干嘛不喜欢我?我们不是很配的吗,我们都亲了,我能为你做一切的事情,原芷蓝能吗?他就会伤害你。】

………

一到冬天就下雪,她忽然发现也没有那么喜欢雪,冷。冷的睡不着,可能从去年开始吧,一到下雪就容易失眠。

起来。

走走,又走到了围墙下。停车场里没有车,有的也很陌生。手摸上了墙壁,一手的雪。

凉。

站了一会儿,离开。正要离开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开了过来,速度有点快。

这个天气,路面湿滑。在车子一个甩尾往山下冲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飞了出去。

停车场也是在山腰,车子上来是要爬山的,周围是铁制栅栏。

车冲过去,她听到了彭的一声。一瞬间,脸色死白,她下去。

走过一条湿湿的路,在下108个台阶,台阶很滑,她几乎是摔着下到了一半。爬在台阶上时,那车尾冒出了浓浓白烟。

她撑着满是雪的台阶,爬起,可半夜,空气冷,结了冰,非常滑。走到一半,基本走不了,就连坐,都得把全身重力挪到臀部,增加摩擦力。

冷。

又冷又热。

后背出了汗,呼吸很急,车没有半点反应,也没有看到人出来!

她眼睛一闭,干脆睡下来,一路往下滚。

没有什么感觉,只有疼。

还没有滚到底部,就被人凌空一抱,怒吼声,“你干什么!”

原芷蓝身体失重,睁眼,睫毛上都沾满了雪花,看的不是很清楚。她的骨头像散了架,哪儿哪儿都疼。

他,没事。

原芷蓝用力呼吸一口,从他身上下来。心跳还在继续砰砰砰,还没有平复。

“是怕我死了?”

雪地里的白,无端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那眼神深邃的很。

原芷蓝闭了闭眼睛,没说话,转身就走。走了一步,就被抓住了手腕。

“原芷蓝,你下来干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天天开车往这儿跑干什么?”

“我愿意,跟你无关。”

原芷蓝用力的抽回手,回头,定定的看着他,“你想作死你去别的地方,你愿意睡在寺庙外面,你去哪儿都行,别在这儿碍眼!”

这么大的雪,是出来找死吗!

原南风目光带着温柔,不似这雪一样的冷清,沉默,用眼神包裹着她。

原芷蓝咬了一下牙,上去。才走了两个台阶,就滑下来,如果不是原南风扶着,她又摔了下去。

“别碰我!”

“你生气了?”他松手,毕竟是佛门脚下。

这个台阶是上不去了,但是上山的路,也不止这一条,还有后山。

她转身就走,从停车场绕过去。

“别生气。”原南风步子信雅,跟在后面,看着她白皙的脖子,一年多,又见面,她依然貌美如花。

“一时失控,所以才撞了过去,我毫发无损。”

原芷蓝没说话,后山没有人踩过,全是雪,没有冰,所以不会特别的滑,但是,没有灯,漆黑。

手又被抓住,她回头,瞪了他一眼,用力一甩。

原南风抿着唇,眼中流光溢彩,而后又消失,“你受了伤,我看看。”

原芷蓝摸索着往上爬,原南风拿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看到了她手上的淤青。

眉头一拧,抱下来。

“滚!”原芷蓝好多年,四五年没有发过火。

原南风把她放下,安置在城墙的角落里,眼神深谙认真,“你受了伤,这儿很危险。”

“要脸吗?”

“………”

“还是你就是这种没脸没皮,你真的看不出……”

“我不要脸。”原南风把她包围着,手机里的光照出来,他的眼神如夜幕的声海,包罗万象,有着巨大的吸附力。

“本来我是要的,可你来了,那……我要脸干什么?”

原芷蓝攥着手指,“你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

一年多前,说的还不够吗?这一年来,他总跑过来,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了!

“我什么时候纠缠你?我找你了么?”

原芷蓝咬着牙,有火发不出,“滚,我不想看到你。”

原南风把她的手拿过来,随便掀开衣服,手臂上青痕一片,“去看医生吧。”

原芷蓝没吭声,她真的无奈,她真的毫无办法,她真的快要……神经。

“你是不是想把我烦死?或者想让我臭名昭著的被赶出寺院?”

原南风把手机收起来,这儿一下就变得漆黑无光。彼此的呼吸在缠绕,“小尼姑,我在我的车里睡觉,这也烦到你了?”

小尼姑……

原芷蓝的火气因为这个称呼一下就灭了下去,她是尼姑,她不能轻易的生气,而且也不值得她气。

转身往外走,108个台阶,爬也得爬上去,就当是她冲动跑下来的惩罚。

原南风又走回来,挡在她的面前,认真:“你受了伤。”

“让开。”

“你站着别动,我去开车。”他转身,往车里走。

他的车头已经撞坏了栅栏,车轱辘卡到了栅栏和墙壁中间,如果去开,车子有可能冲开围栏掉下去,一旦掉下去,没有生还的可能。

原芷蓝看着他的背影,恨恨的想,时刻都在作死!

“原南风。”

“嗯?”他回头。

“我屋里有药。”

他没吭声,眼神一瞬间就暗了下去,把这雪色都笼罩成了一股浓稠的色彩。

我屋里有药。

进来喝杯咖啡。

有着异曲同工的暧昧。

前面真的不能爬,只能后山。原南风用手机电筒取光,跟在她的后面,护着她,一步一步往上。

半个小时后,到达。

两人衣服都已经湿透,原芷蓝把原南风带去了柴房。

“……”

“没有衣服,一会儿给你送个暖炉过来,等天亮,化了雪后自己离开。”

原南风没吭声,坐下。原芷蓝来的时候,他靠着柴堆,没有开灯,有雪光透过,自然伸展的长腿,结实有力。懒散的姿态,如松柏之茂。

她站了一会儿没动,他睁眼,在夜色朦胧里,视线与她纠缠。

原芷蓝别过了头,把炉子给他送去,插上电源,炉子没有光,只有暖气。

“芷蓝。”他暗暗的叫了声。

她没有回,到道袍受重,低头,他拽住了她的衣服。

原芷蓝眉头都没动,对着他的手踹了一脚,出去。

“………”原南风看着手上沾着的泥巴,再看她离去的方向,弯唇一笑,随后又叹。

一年多以来,这个待遇是最好的。

………

原芷蓝回屋子,洗了澡,擦了药,睡觉。辗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按照生物钟醒来,听禅打坐,然后用早餐。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人讨论起停车场的那辆保时捷,不知道车主怎么样。

今天是一个艳阳天,路面的冰应该很快会化。原芷蓝用了早饭,就去抄经书,她谁也不见。

等再出来的时候,停车场的栅栏已经修好,听云彩说,那儿准备准墙,不要栅栏,墙壁总是要结实些。

这样挺好。

她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几个字来。

这场雪还没有完的时候,郁清秋来了,带着言小妍和明嫣还有明一。

过得真快。两个孩子马上就要三岁。

郁清秋……到底是活着,只是没有以前那种精气神。

夜晚就呆在她的屋子里,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个孩子围着她们。

言小妍嘴巴特别甜,现在也会说很多话,干妈干妈的叫个不停。

小家伙长大了,身体好了不少,郁清秋很瘦,还是很美,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还要去治疗。

半夜孩子睡了,三个女人又聊了很久。

“芷蓝。”郁清秋拉着她的手,她的声音在一场大火后就已经毁坏,到如今还是这个样子。

“你怎么办?”她问,眼中无不心疼。她在生不如死里,回来就是看看女儿,明嫣现在正幸福着,可是芷蓝呢。

这么美的女孩儿,一定要在这儿吗?

“我挺好的,倒是你……”原芷蓝摸着她的脸,掐了下,没有肉,“你又怎么办?”体内还有毒,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总觉得生命在一天天的流逝。

怎么能苦成这样,一对龙凤胎,儿子死了,女儿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下来。而她自己,又身中奇毒,不知最后会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只要我女儿健康,我就什么都不在乎。”郁清秋笑道,短短的发从耳朵后面滑下来,落在了肩头,姣美如月。

原芷蓝一下,有如针扎。

你看爱情这个东西,给人带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劫难却一个跟着一个。

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原芷蓝起来堆雪人。那一年,他……和他的兄弟们教她的。

堆了两个,就当是送给明一和言小妍的礼物吧。

人,也算是死性难改吧,又看到了他,在停车场里。

她站在围墙里,站了半小时,然后回屋,睡觉。

………

早上被言小妍给吵醒,她醒的特别早,小小的身子在**滚来滚去,嘴里不停的叫着妈妈。,

郁清秋醒来把她给抱着,“妈妈在呢。”温柔又宠溺,这个孩子她是亏欠的,没有吃过一滴奶,在这之前也没有抱过她一次。

“妈妈早。”

“你也早。”

“亲亲。”言小妍会撒娇,把嘴巴送了过去,在妈咪亲了一口,然后捧着郁清秋的脸,“亲爸爸,给爸爸打话。”打电话,还有很多话,她都说的不清楚,但她就是要爸爸。

郁清秋眼神暗了一些,言驰,那个男人,想起心中便是一根刺在疯狂的转动。

郁清秋扯了一个谎,然后陪着女儿玩,一会儿孩子也就忘了。

原芷蓝看着笑,有个孩子的感觉真好。

………

在寺院里吃完了早餐,历弘深来接。英俊高大的男人,一手抱一个孩子,抱上车,明嫣跟在后面,脚步轻盈。

那种幸福感不需要任何语言,从骨子里透出来,浑然天成。

一家人之间的融洽,夫妻恩爱,儿女可爱健康,在你膝下吵闹,你说……谁不羡慕。

………

原芷蓝迷上了炒经书,什么都不问,也不愿意和人交谈,她总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有时一抄就是半夜。

好像她需要用这种极致来抵挡心里束缚的东西,她不想要那东西出来,是什么呢。

她也说不清楚。

云彩又提了原南风,原芷蓝发了火。这是她第一次对云彩发火,气急败坏,也没有道歉,就再次跑去抄经书。

云彩后来委屈的说她现在是越来越听不得原南风的名字了,莫名其妙,以前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半年吧,很暖和,全子来找她。

全子从来都没有来过,脸色凝重。

“大小姐。”他依然保持这个称呼,“原老先生死了,南哥请你下山一趟。”

原继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