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甄大世界的西边,曾一度被绵延数千里的活火山所统治,当真是飞鸟稀少,人迹罕至,说是“不毛之地”全无半点夸张之处。但在许多年前,身为“天下第一人”的慕容琮便以绝大法力,生生镇压住地热之气,令此地迎来一场又一场的甘霖,随后在此处开宗立派,传下道统。

此地乃是慕容琮的半个根基所在,他又存心要立威,少不得将这儿好生呵护打理。由于他暂时褫夺了凌烟仙境部分使用权的缘故,非但实力强过寻常修士,寿命亦然。久而久之,这儿竟是青山万里,树木葱郁。

由于大大小小依附于慕容琮开创得天极宗的近千修真世家,以及专门给这些修真者种植灵谷,培育低级药草,饲养低级妖兽的诸多下仆得存在。此地的人烟已是十分稠密,山脚更是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市集,过道上还时不时支着几个茶水摊子,给前来拜师的人提供几碗茶水,说起一些掌故,聊以维持生计。

“单看这幅繁盛的景象,我倒有些不忍心了呢!”见着掌柜的说得眉飞色舞,直将天极宗的修士尤其是慕容琮夸成了再世的活神仙,阮静雅勾起些许讥讽的笑意,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刨去旁得地方不提,此地倒真是一副……盛世之景。”

叶歆瑶静静地凝视着山顶,没有说话。

他们几人坐在茶水摊的角落,又刻意模糊了自己的存在感,加上此时正是一年一度的慕容琮寿辰庆典,车水马龙,贺礼宾客不绝,茶水摊人满为患,不少人在此歇脚,很是热闹,掌柜的忙得团团转,自然无暇顾忌,甚至无从发现这一行六人的存在。

“我说,为什么我得陪你们来凑这热闹?”麻长生老大不高兴,“吵,实在是太吵了。”

霍青娥笑吟吟地看着好友,专注戳对方伤疤:“阿琼不是说了么,敖誉才是凌烟仙境真正的主人,也拿回了仙境的所有权。只不过妖族为弄得震撼一点,才让慕容琮安然活到这时候,准备来个震撼点的。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对那慕容琮怨气不小,怎么?不记恨他了,懒得看热闹?”

麻长生觉得,自己对霍青娥做得最多的两件事,一件是挥拳头,另一件就是翻白眼。所以这次,她看都懒得看霍青娥,有气无力地说:“调戏过我的男人那么多,我一一记恨,那得无聊成什么样啊!再说了,这种被我打得内脏粉碎,狼狈逃回凌烟仙境才捡回一条命,随后只敢叫嚣,连报仇都不敢的家伙,我可没什么关注的兴趣。”

没错,调戏。

麻长生这位地仙很没有职业道德,从来不安安分分地窝在一个地方,最喜欢招摇过市。慕容琮见着她,简直三魂七魄去了大半,非要将她弄到手不可,结果……若非慕容琮那时已经算凌烟仙境半个主人,他连麻长生的一拳都挨不住。事实上,哪怕他遁逃进凌烟仙境,若非敖誉倾力相救,慕容琮也活不下来。

虽说两族公约规定,强者不能对弱者出手,尤其是地仙,绝对不能朝人仙动手。问题是,麻长生是什么人,她像是守规矩的吗?左右是个“你要战,我奉陪”,自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看着不爽的人先杀了再说。

从某种角度来说,麻长生这一行为,无疑加重了慕容琮的不安和恐慌,间接地将敖誉往深渊推了一把。当然,对于这种事,麻长生压根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只会觉得无聊加无趣就对了。若不是霍青娥死命拽着,麻长生宁愿满天下搜刮心灵手巧,能为她打理一头长发的美人儿,也不愿意来这地方看戏。至于她是如何被霍青娥说动的,很简单,因为霍青娥说:“慕容琮人品差归差,眼光还是可以的,他的后宫数以万计,个个都是美人,子又生孙,孙又生子,这些后代也不乏美貌绝伦者。这些人之所以能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全仗慕容琮一人之力,若是慕容琮垮了,她们少不得是被各大势力瓜分蚕食的下场,说不定还会沦为妖族的盘中餐。你是想零星转手,高价买来几个呢,还是打算先去挑拣,将最好的全部领走?”

麻长生因过往之故,养成了颇为古怪的爱好——喜爱收集美女。

她并非喜好女子,亦无甚凌虐之心,只是单纯地喜欢被诸多绝世美女环绕,殷勤服侍罢了。偏偏就这么个正常的爱好,经过外人的夸张渲染,变得比天底下最恐怖的色魔还夸张。外人倒也罢了,那些侍女明明天天跟着麻长生,知晓她不算难相处,就是有些喜怒无常,却个个心惊胆战,总觉得随便找个男人都好。导致麻长生身边一向是“铁打的麻姑,流水的侍女”。好在麻长生也不计较这些,你不想跟着我,想跟着别人,行,我将你送给他,再买几个漂亮的来,至于能留多久……一时养眼就好,时间长短不在意。

因着这一点,麻长生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半点都不挑,十分好说话的人。她甚至不将这些侍女全拘着,而是放她们在下界行走,也形成了一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势力。偏偏这些年来,她的侍女不是跟慕容琮的儿孙跑掉了,就是跟慕容琮的徒子徒孙跑掉了,总之,泰半与这货有些关系,谁让如今的人族修真界,他们一家子实在太过强势,俨然修真界的皇室,引得无数女人崇拜爱慕呢?如此一来,饶是自诩好脾气的麻长生也不住火起,加上霍青娥在旁边煽风点火,诸如“他们抢了你这么多侍女,你就将他们的女人全抓来当侍女”,所以……

申箫见状,无奈扶额。

他就不明白,叶歆瑶怎会与这两个千万载都不见得出一个,至少到今天还没重复模样的奇葩十分投契。更不明白为何阮静雅也被霍青娥影响,变得看戏不怕台高。环顾左右之后,这位天下占卜第一人略带绝望地看了看容与,见容与不言不语,知道这位剑之道祖,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混进去?”

“混进去?咱们难道不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么?”阮静雅随手给了申箫一肘子,方补上自己的回答,“随时都可以。”

申箫悲哀地趴在桌上,只觉得无比胃疼。

齐婉玉那种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弃他,走投无路时又来找他,面对利益再抛弃他的女人固然可怜又可恨,让他除了冷笑之外就没别的表示,甚至没有面对的心情,只是感慨她怎么变成了这样。但眼前这几位思考方式都与常人不同的大能,才更加……让人头疼。

聊天归聊天,这几人本就是来看戏的,岂有错过正餐的道理。待寿宴开始,他们就已找了个视线好的中上等席面坐着,顺便对慕容琮评头论足,霍青娥先开口:“哟,没想到这家伙,竟还有个人样?”

“你觉得他长什么样?”

“也对,做事不做周全,无知到坐井观天,确实与相貌无甚关系。”霍青娥眯起眼睛,有些兴致缺缺,“哎呀,见着他如此志得意满,我突然很期待马上会发生的事情呢!”

慕容琮当然会志得意满,他坐在主座,旁边两排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绝色美人,皆是他现阶段的爱宠。接下来便是他的一众儿孙与徒子徒孙们,还有来自各门各派的掌门,无不对他毕恭毕敬,奉若神明。礼物一拨一拨地送,平素见都难以见到,必定会引起腥风血雨的宝物,今天全堆到一处,刺激得人神经都麻木了。

申箫见状,差点将头埋到桌子里:“古韵宗好歹也是有两位地仙压阵的门派,能不能别将这货当领袖啊!我真觉得……很丢人……看看人家云笈宗,这种场合都不来,实在够硬气的。”

“我听说,云笈宗与慕容琮所创的天极宗不和,原因在沈清辉身上?”叶歆瑶忽然问。

“不错,那是沈清辉已不是云笈宗的掌门,而是像我师尊在古韵宗一样的地位,于门派中威信极高。他看不惯慕容琮的做派,觉得这又是个周霓虹,慕容琮的心胸又十分狭窄。”申箫淡淡道,“至于周霓虹……她被带回云笈宗之后,正道公审于她,本拟定千刀万剐,魂飞魄散,鉴于沈清辉求情,方给了她一个全尸,让她得以转世轮回。只不过摧毁那么多门派的因果,总有些许落到她身上,也不知轮回多少世之后,她才能过得好。”说到这里,申箫叹了一声,缓缓道:“只可惜,从人仙到地仙的这一步,沈清辉终究没有迈出,与我师父一般,都……郁姝和张媛则去得更早,她们两个,前者好歹还当了许多年的元神真人,后者……时也命也,除却扼腕,亦无甚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