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将军……许将军被毒杀了……”齐青桐虚弱的声音把话说得断断续续,但这几个字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所有人心上。

“你说什么?”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许炽擎,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齐青桐的衣襟,吼道:“我母亲如何?!什么毒杀?被谁毒杀?!你说清楚?”

齐青桐身体还很虚弱,被这样摇晃,立刻干呕了起来。

“后主您先放开他。”季悠苒一边上前拉住许炽擎,一边向肖琴使了个眼色,肖琴上前给齐青桐诊脉,一会之后回道:“公子只是惊惶加上力竭而已,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我没事!”齐青桐推开上前搀扶的侍卫,声音比刚才更加坚定,说道:“许将军,是被斐太史毒杀的。”

“不可能……”许炽擎瞪着齐青桐,他下午还和母亲说话,怎么可能才几个时辰就……“不会的,一定是你说谎!”许炽擎说着又要扑过去拉扯齐青桐,季惜抒连忙拉他离齐青桐远些,低声道:“你冷静些,听他把话说完!”

齐青桐自小性子就比较冷和淡漠,但从不说谎,他现在这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足以说明他今晚必定经历了异常惊险之事,西烈月相信他不会说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先坐下来,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清楚,还有,你是如何得知许将军的事?”

在西烈月沉稳的声音感染下,许炽擎也慢慢冷静下来,盯着齐青桐,只想他快点说出事情始末。齐青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几个月以来,泯王虽一直在家养病,却每日派人到我家中请我过去看他,为了躲避他的骚扰,我一个月前就到了行宫陪伴齐君。这次到皇陵,齐君因怕我与泯王再起冲突,就让我一直留在后院暖阁,我也乐得清静。今夜,过了戌时,侍卫通报说,斐太史和许将军求见,上皇到花厅接见她们。我和齐君在屋里说话,亥时上皇还没有回来。我陪着齐君去花厅,怕妨碍她们商议国事,我们只在后面的小间里看,上皇和斐太史、许将军一起饮酒,我们离得远,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后来许将军的副将端了一杯酒来敬许将军,将军喝了后,历时口吐黑血……”

“咯噔!”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大家又都屏住呼吸的时候,这声双拳紧握骨骼发出来的响声显得格外清脆,季惜抒担心许炽擎受不了母亲被毒杀的打击,会崩溃,轻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却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季悠苒低声问道:“副将可是韦谦微?”惜抒说下午看到韦谦微和斐汐雯走在一起,若真是她,那便麻烦了。

齐青桐点头,“是韦副将。”

“该死的叛徒!”许炽擎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又悲又怒,韦谦微从十年前就跟着母亲,是母亲提拔了她,把她带在身边,她才有今日的成绩,母亲那么信任她,她怎么能作出这种事?!

季悠苒心中忧虑更深,许将军非常信任韦谦微,驻守陵园的这一万精兵怕也是让她去挑选了,如今她站在斐家那边,那这一万精兵非但不能保护陛下,反倒成了陛下的威胁!

西烈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声音不觉更冷了几分,“继续说。”

“看到这一幕,齐君拉着我躲回后院,但是后门外也有人守着,齐君说那些人并不是上皇的侍卫。院子中间有一条溪流穿过,齐君知道我水性好,让我潜入溪流,趁着夜色顺水而下逃出来给您报信。谁知溪水比我想象的要湍急,我被溪流一路冲下来,后来就失去知觉了。”

早在两个月前,她已下旨,各处驻军不得擅离驻地,皇城外的五万驻军皆是跟随许淮素多年,效忠皇室的良将。皇陵内又有三千近卫军守卫,山脚下还派有一万精兵护卫。她一直很自信,斐家的杀手再多,能多得过千军万马?她必定能在皇陵一并解决了西烈凌和斐家。

只可惜这次的对手不是斐汐渃,和老狐狸斐映交手,她还是棋差一着,让自己成了笼中之鸟,被困在皇陵之内,母皇和父亲也落入斐映邀手中。她自以为布下的天罗地网,现在却成了绞杀自己的利器。

齐青桐说完,所以人都陷入了沉默,许将军被毒杀,副将投靠了斐家,那一万驻军现在只怕也成了斐家的爪牙,此刻山脚的驻地是万万去不得了。偌大的树林里,除了风声和众人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大家都在等,等待西烈月的命令。

安沁宣背靠着树干,看着夜色笼罩下那个仿佛站在高台上却被永远孤立的女人,这里的所有人都敬畏她,却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安慰和鼓励她,甚至都没有人敢走近她,这是不是就是身为王者必须承受的孤寂?

“斐家的人想要毒害你母亲,一开始就一并下毒了,不会只是许将军中毒而已,你父母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你已经失了先机,此刻再乱了阵脚就必败无疑了。”一只手忽然落在她的肩膀上,抓得她的肩膀有点痛,安沁宣声音很低,嗓音依旧懒懒的,听起来,也不太像安慰。

西烈月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仍是那样站着。但一直站在西烈月身边的人,已能明显感觉到,她挺直的背不在那么僵硬,紧绷的嘴角也慢慢恢复了原有的弧线。

芪焰松了一口气,轻轻撞了一下菁葮的肩膀,小声嘀咕,“你说,斐家刺杀陛下,又杀泯王,挟持上皇,到底想干什么?”

菁葮没理她,季悠苒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脸色大变,西烈月也倏地转过身,气急败坏地怒骂道:“斐映邀,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西烈月忽然大喝一声,众人胆颤心惊。

刚刚才消退的灼热感再度袭来,西烈月强韧着不适,说道:“李缘,不要再往前走了,找地方隐蔽起来,派人在周围戒备,斐家是要逼宫。”

“逼宫?”芪焰低叫:“熙王、泯王都已经殁了,她们也都未留下子嗣,难道斐太史还敢谋权篡位、自封为王不成?”

“不需要,她只需将朕除掉,再逼迫母皇将皇位传给西烈流云就可以了。”斐映邀这招连环计使得真好,自己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个人。

安沁宣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西烈流云又是谁?”

西烈月的脸色比之刚才更加潮红了几分,季悠苒上前说道:“陛下你先坐下来歇着,让臣来说吧。当年上皇之所以不满双十就登基称帝,是因为那时先皇难产,生下一个女儿后就驾崩了。那个女孩取名西烈风华,但因为她的降生导致先皇仙逝,被认为是不详之人,满月时便被送到位于西海的盐城,获封肃王。终身不得踏入皇城。肃王四年前才生下女儿,取名西烈流云,而西烈流云的父亲……正是斐太史的小儿子斐汐洋。”

“斐映邀今晚是想一举杀了朕和泯王,挟持母皇,然后逼母皇下旨传位于西烈流云,如此一来,海域也算落入斐家手中!”西烈月摇摇头,这事也怪她,居然忘了还有西烈流云的存在。

看出西烈月心中所想,季悠苒低声劝慰道:“陛下无需自责,这些也算是皇家秘辛,肃王虽是上皇唯一的妹妹,但除了在皇室宗谱中有记载外,宫闱之内不得提起肃王,她根本就是被流放的皇族,不然当年斐太史也不会因为儿子与肃王成亲,几乎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西烈月背脊发麻,从小她就听闻斐映邀有经世之才,善谋划,巧施计,无人能出其右,但自从她懂事以来,斐映邀已慢慢淡出朝野,后来还辞了官,她也就无从见识她的智谋。今日,她算是领教了。她没想到斐映邀这盘棋下得这么早,这么大,应该早在知道西烈倩的身体无法负荷朝政当不上海域之主的时候,她就开始下这盘棋了,什么断绝母子关系都不过是掩人耳目吧,她最终的目标,就是要扶持西烈流云登基,成为斐家的下一个傀儡。

想清楚了这一切,西烈月脑子反而更加清明了,她与斐家的对决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若不是斐汐渃,这一役或许不会这么早到来,按照斐映邀的行事作风,若等她做好万全准备再出击,自己只怕是必输无疑。既然如此,这一役也就只能孤注一掷了。“菁葮、芪焰,准备一下,带五百人随朕回宫。李缘,剩下的人交给你,找地方躲一躲,保护好后主和季相。”

“陛下?!”

季悠苒等人对西烈月忽然的转变很惊讶,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一扫之前的颓然,但是此刻突围回宫,是否太冒进?

季悠苒还在斟酌如何劝西烈月的时候,安沁宣已经先一步说话了,“你现在身中剧毒还未解,斐映邀手里有一万人,你只有五百,如何取胜?她有心要在这里置你于死地,怎么可能让你有机会出去。离开这片树林,只会更危险。”

“后山很大,总能找到疏于防范的地方突围而出。现在许将军已身故,如果朕又出不去,拿不到玉玺和兵符,就没有办法调派五万驻军。没有援军,等天亮她们搜山,一样是死。”西烈月所说,句句都是事实,让人一时间根本无从反驳,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西烈月此刻的脸红的厉害,那毒怕是还未完全控制住,若是再经历一番苦战,她可能没回到宫中,已经毒发。

“你告诉我玉玺兵符藏在哪里,我潜入宫中,盗出来就是了。”安沁宣话音未落,已听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不行。”西烈月也是一口回绝,声音又急又冷。

刚才太过担心她的毒会发做,不想她涉险,冲口而出说了那些话,现在细想一下,安沁宣终于明白其他人为何如此惊恐,玉玺和兵符,皇权与兵权,这两样东西何其重要,他一个外族人士却妄图去取,实在不自量力了。

西烈月之前的语气十分冷硬,安沁宣倒没有为此动气,只是平静地问道:“你不信我?”

西烈月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其实在刚才那一刻,她根本没有想到信不信的问题,纯粹不想他涉险而已。海域的玉玺和兵符对她来说,或许比命还重要,但是对安沁宣来说,根本没什么稀罕的,求财?安家富可敌国,求权?他要争也在东隅争,海域这样的女尊之国他能谋什么权?那双总是飞扬的眼眸微眯着,安沁宣固执的盯着她,等一个答案。西烈月叹道:“我信你。斐映邀是只老狐狸,肯定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好了,现在宫里必定都是她的人,你刚输了内力给我,功力受损,现在去是自投……”

当西烈月说出我信你三个字的时候,安沁宣再次听到了明显的抽气声,而他的心竟然在这一瞬间也豁然开朗,他本来以为他不在乎的,原来他竟然这么在乎。在乎到一定要一个答案的程度。

在西烈月还没说完话的时候,他直接将她拉到了旁边的空地上,“我是去偷东西,又不是去夺权,以我的轻功,那些侍卫根本没有机会发现我。”轻松的语气好像他不是去皇宫偷东西,而是去逛庙会。

“不……”西烈月才张嘴,唇上一热,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在她唇上摩挲,封住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你应该学会相信我。”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微凉,因为他,她今晚几乎冷透的心,似乎又悄悄有了温度。这次,他没有给她输内力,但她却从这只手上,获得了些许力量。

这一役,她若是败了,别说她活不了,这里的人都要死。若是奋力一搏……全身的灼热提醒着她,结局或许会和他说的一样,毒发身亡。在安沁宣的凝视下,西烈月终是妥协了:“我让菁葮给你画一张皇宫的地图……”西烈月想召菁葮过来,安沁宣抓住她的手,笑道:“不用,你那个皇宫的地形,我早已烂熟于心。”

西烈月沉默了一会,“让菁葮和芪焰陪你去。”

“让她们留在你身边,其他人我信不过,你活着,你们海域才有希望。好了,东西藏在哪快说,天亮就更麻烦了。”

西烈月抬眼看去,月已偏西,趁着夜色确实更好行事。

“兵符和玉玺分别藏在……”月光下,两人紧紧的靠在一起,安沁宣微微弯腰,西烈月的唇贴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话。

季惜抒远远地看着他们,心也如那冰凉的月光,一片惨白。她选择安沁宣为她护心脉,就是把性命交给了他,现在她又把兵符和玉玺的位置,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也就是把江山社稷都交到了安沁宣手上。季惜抒苦笑一声,以前他可以骗自己,她不爱他,她也不会爱任何人,现在连骗自己的借口都没有了,她还会爱人,只是不会爱他而已。

虽然输了内里给西烈月,但安沁宣内力深厚,经过调息之后并无大碍。他很快到了山脚,与他猜测的情形差不多,山脚下果然有重兵把守,安沁宣选了一处守卫稍稍松懈的地方跑了出来。陵园到皇宫有十来里,安沁宣偷了一匹马,快马加鞭的往皇宫赶。

偷偷摸进皇宫,安沁宣发现,今夜宫里的守卫确实比以往的森严。尤其是西烈月常去的地方,都有侍卫把守。安沁宣先到了西烈月的寝宫,殿外竟有十来个人守着,安沁宣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直奔御书房而去。

安沁宣摸到御书房前,躲在百年梧桐上观察,发现御书房前院也有七八名侍卫守着,一队三十人的守卫,会在御书房和西烈月的寝宫间来回巡视。每隔两刻钟,便会巡回来。他若想如愿拿到玉玺和兵符并顺利脱身,就必须在这两刻钟内解决御书房前的侍卫,并找到玉玺和兵符离开。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已经没有时间耽搁。安沁宣算准了时间,在守卫刚刚巡视完御书房离开后,立刻从梧桐树下飞身而下,快速地放倒守在御书房的侍卫。

进入御书房,安沁宣冲进右边的书室,进去后安沁宣发现,书室内虽然依旧整齐,但四面书架明显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找到最左边书架倒数第二个隔间,将上面的书全部拿出来后,果然发现了一个暗格,轻轻推开,里面放着一个黄色锦盒,打开盒子,玉玺端端正正的放在里面。若不是西烈月事先告诉他具体位置,靠他慢慢寻找,御书房内有三四间这样的书室,半天也未必找得到。

将盒子盖好放进事先备好的布袋里,安沁宣正准备去拿兵符,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

“啊!”

西烈月忽然低叫一声,猛然坐直身子,菁葮一直守在她身边,听到她叫,立刻蹲下,问道:“主子?您怎么了,要不要传肖姑娘过来?”

西烈月黑眸圆睁,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菁葮又叫了她好几声,西烈月才慢慢回过神来。周围一片漆黑,不远处有很多黑影在晃动,寂静的山林里,能听到夜风的声音和轻微的人声,确定刚才让她恐惧的一切只是梦,西烈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疲惫地问道:“他回来了么?”

“还没有。”惨白的月光下,主子的脸色反而泛红,额头上的汗珠沿着脸颊一路滚落下来,主子像是没感觉到一样,盯着前方不说话。菁葮低声劝道:“主子,您再歇会吧,他回来了菁葮马上叫醒您。”

西烈月摇摇头,菁葮不再多言,沉默地退到原来的位置。

背靠着树干坐着,西烈月完全没有睡意,身上一直穿着泡温泉时浸湿的衣服,虽然已经干了,却依旧冰冷,她全身上下都很冷,每一阵夜风袭来,都像在她身上泼一盆碎冰,但是她的胸口很热,犹如一把火在烧,那种灼热和寒冷的感觉,同时折磨着她。

刚才的梦里,她看到安沁宣被一群人围住,无数的利箭,如滂沱大雨向他袭来,长箭刺破他的身体,一支又一支,直到他常穿的白衣变成血衣,直到他砰然倒地,他的手里还拿着玉玺……

西烈月抖了一下,周身寒意弥漫,即使她现在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回想起来,她的心都还在惊悸。那一刻的恐惧,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像冰冷的水,无孔不入,侵蚀着她整个人。

这种害怕惊恐的感觉,是不是就叫**了?

“谁?”

李缘一声低呵,惊着所有人,戒备的侍卫拔剑涌向黑暗中的人影。

“是我。”

远处传来安沁宣特有的低沉嗓音,西烈月倏地站起身,却没有迎上去,注视着黑影的方向。听到是安沁宣的声音,李缘才收了手中的长剑让出一条道来,西烈月很快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影向她走来。他身形依旧矫健,三两步就已跃到她面前。

梦醒来的那一刻,她想立刻见到他,拥抱他,摸摸他的脸,现在他终于站在她面前,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脸,闻到他的气息,西烈月却什么都没做,因为她的一颗心,又回到了原处。她没想过,仅仅只是看到这个人,就能让她的心安定。她甚至都忘记了要去问他玉玺的去向。

安沁宣显得很兴奋,没发现西烈月眼中的波澜,晃了晃手中的小包袱,还指了指身后,“我回来了,不仅给你带回了玉玺和兵符,还给你带回来几个人。”

“谁?”西烈月极少看得到他这么兴奋,心中隐隐猜到他所说的人是谁,只是心里不敢相信。

安沁宣侧过身,西烈月才看到他身后站着几个人,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西烈月眯眼看过去,待看清站在最中间的人时,西烈月声音都有些颤抖,“舒清?”

轩辕逸仍是那么霸道地牵着她的手,她也还是如往常那样笑着,她身后,是始终追随的炎雨苍素。真的,是她回来了。

看到舒清的那一刻,季悠苒舒了一口气,她总算是回来了,还不晚不早正是时候。

“是左相!左相回来了!”芪焰也认出了舒清,开心地迎了上去,走到苍素身边时,嘴角的笑扬起更高。菁葮默默站在西烈月身后,眼光落到炎雨身上,与那双常年不变的冷眸交汇,依旧幽深得看不见底,菁葮却觉得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的心莫名放松了些。

“你怎么回来了?”西烈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离开还不足两个月。

舒清耸耸肩,回道:“外面的事情处理完了,所以就回来了。其实我前天就回到海域了,听说斐后薨逝,文武百官都到陵园祭祀,我想着等你们回朝了我再进宫。你让我带去的五千人,我只带了一千回来,其他的留下保护修之了。我让她们回宫复命,谁知傍晚她们又都回来了,告诉我皇宫有异动,担心有人对你不利,我让炎雨和苍素偷偷进宫看看,刚好碰上安沁宣夜探皇宫。”

舒清说得轻描淡写,西烈月听得心头一热,前天就回了,到底要多拼命地赶,才能前天就回到海域?她还大着肚子……

舒清轻咳一声,避开西烈月死盯着她的眼睛,转向季悠苒,问道:“海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这么狼狈?”

西烈月沉默,季悠苒暗自叫苦,斟酌了好一会,才尽量简单地把近两个月发生的事告诉舒清,说道西烈月今晚遇刺中毒的时候,一直默默的舒清,终于不再淡定,“你中毒了?”

西烈月眼刀狠狠射向季悠苒,季悠苒无辜地站在那里。陛下也没说不能说她中毒的事啊?

周围还有很多人,舒清柔声说道:“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西烈月撇撇嘴,随着舒清往旁边走了几步,舒清压低声音,狠狠地说道,“西烈月!你就急成这样?我真想揍你一顿。”舒清之所以这样生气,不仅仅是气西烈月贸然行事,置自己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同时也气,她早就打算要与斐家决一死战,却瞒着她,独自面对这场风暴。

母皇和父亲被人挟持,两个时辰前,她才经历过一回骨肉相残,西烈凌就死在她面前,西烈月觉得心很疲惫,听着舒清咬牙切齿的责骂,西烈月眼眶竟有些发热,敛下眼眸,却又看到舒清突出的肚子,西烈月哼道:“咱们彼此彼此。”她又是如何做母亲的?这样日夜兼程,若孩子有个万一,又当如何?

月光下,两人互相瞪着对方,眼中尽是恼怒之火,心中却满满的都是怜惜和珍视。

西烈月的脸色越来越潮红,满头薄汗,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舒清已不忍心再说她,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锦袋,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抓过西烈月的手,将一颗药丸倒在她的掌心,“吃了。”

西烈月低头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问道:“什么东西?”

舒清余怒未消,轻哼道:“毒药。”

西烈月白了她一眼,也没再多问,一口吞了药丸。这药丸很奇特,刚入口中,立刻化了,一股淡淡的腥味沿着喉咙往下滑,你能感觉到它慢慢流入胸腹,一股酥麻的感觉由内到外弥漫开来。

西烈月表情古怪,一会皱眉一会挑眉的,舒清低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么?”

西烈月摇摇头,又点点头,疑惑又好奇,“这是什么药?”酥麻感消退之后,西烈月发现,胸口火燎般的灼热感消失无踪,而且它还化解了安沁宣输给她的内力。那些内力虽护住了她的心脉,但毕竟不是她自身的内力,她承受起来还是很辛苦,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中,吐纳都很吃力。而现在那股困住她的力量慢慢消失了,这药当真神奇。

西烈月脸上的红潮淡去,眼眸中神采也回来了,舒清松了一口气,回道:“传说能解百毒,看来是真的。”为了帮季悠苒寻解药,她不得不求助于邪医楚吟,临走了,楚吟送了她三颗药丸,没想到这么有效。

西烈月心急的运功,却发现自己的内力也散得厉害,无法汇集,只能暗自调息,觉得舒服了很多之后,西烈月轻轻点头,舒清了然,两人皆不动声色,走回众人聚集的空地。舒清轻咳一声,问道:“陛下,接下来您有何打算?”

“斐映邀毒杀许将军,笼络副将,就是为了用那一万驻军铲除陵园中的近卫军,把朕困死在这陵园里,想要击败斐映邀,只能靠集结在皇城外五十里的五万人马。此刻皇陵内外必定守卫森严,京城通往驻地的沿路,也必设置了层层关卡,朕想要突围而出实在不易,现在,朕需要一个将军,带着兵符和圣旨前往驻地,带领这五万人马回来救驾。”

安沁宣扫了轩辕逸一眼,“轩辕逸不就是将军么?抓个逆贼还不是一件小事?”

西烈月讪讪一笑,季悠苒已经摇摇头,叹道:“他不行。”

眼见轩辕逸皱眉,季悠苒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说轩辕将军的才能不行,是……他的身份不行。这里是海域,男子虽可以从军,但是做到前锋副将已是少之又少,将军之选,绝对不能是男人,不然不能服众。”身为男子,就已经注定了没有资格,这就是海域。

在东隅,若是皇上委派一名女子任大将军之职,众将也一定不服,入乡随俗吧。轩辕逸这么一想,他也就释怀了。

舒清想到另一个问题,“且不说,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算有,你随便任命一个将军,驻军能听命么?”

“朕是海域的王,自然可以任命谁是大将军,有圣旨和兵符,她们就算心有疑惑,也只能领命而来。”西烈月言语中,霸气凛然,然想到现在的时局,不免又有些颓然,“但若不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朕也万万不能把这五万人马交出去。”为了防止斐家造反,她早已下旨,各地的兵马不得调动,最算海域有数十万兵马,那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五万驻军,就是能否扭转时局的关键。

舒清想了想,说道,“不能力敌,能不能智取?”

“如何智取?”

“不如……”

舒清才说出两个字,轩辕逸忽然抬起手,舒清警觉地闭上嘴,安沁宣也觉察到了什么,与轩辕逸对看一眼后,两人迅速朝着不远处的树冠上飞跃而出,两人的身影直冲而上,与树冠里的一团黑影打了起来,这时众人才发现,树上居然还有一个人。

月色下,三人从树梢一路打到地面,轩辕逸和安沁宣一左一右将黑影围在空地上,那人一身黑衣,身手敏捷,轻功绝佳,黑衣人似乎只想脱身,轩辕逸和安沁宣哪里肯轻易放过他,下手毫不留情,一时间三人打得难舍难分。

芪焰、菁葮、炎雨、苍素四人拔剑围成一圈,防止黑衣人突袭中毒的西烈月和不会武功的舒清、季悠苒等人。

西烈月双手环在胸前,冷眼看着树林里战得正酣的三人,心里颇有几分意外。现在正值非常时期,李缘已经加强对周围的防护,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除了侍卫,这里也算高手云集,他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树上偷听,这人是何许人也?又是为何人所用?

来人武功虽高,但在轩辕逸和安沁宣的合力攻击下,渐渐不敌。黑衣人险险避过轩辕逸一掌,连忙低声道:“轩辕逸,住手!我是……”

轩辕逸听到这人叫他的名字,正要出拳的手顿了一下,安沁宣可不管这么多,别于腰间的软剑已出鞘,反手就是一剑。黑衣人武功路数奇特,刚才也不知道偷听了多少,万一让他逃脱必定后患无穷!

黑衣人无奈,话还未说完,只能后跃一大步躲开安沁宣的剑气,眼见两人又要合力攻来,黑衣人只能大喊一声:“舒清,是我!”

带着内力的喊声响亮清晰,让观战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熟悉的嗓音听得舒清心头一震,急道:“逸,安沁宣你们快住手!”

轩辕逸听到黑衣人喊话的时候似乎已猜出来人是谁,早已停手,安沁宣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手。

两人终于不再攻过来,黑衣人暗舒一口气,利落地除掉了蒙着脸的黑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