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选在傍晚的时候进宫,这时候,应该是西烈月最空闲的时候吧。但是到了御书房,她才知道有人和她选了同样的时间。紫竹恭敬地将舒清请到了偏殿,为她沏了一杯上好的龙诞,才说道:“左相大人,皇上正在召见右相,您请稍候。”今天是什么日子,左右相都选在今日觐见,不过陛下的心情从早上开始就不太好,不知道她们的到来是让陛下心情转好还是更加恶劣。

舒清微微点头,回道:“好。”

紫竹正要躬身离去,舒清却叫住了她,问道:“陛下近来常为国事操劳,身体还好吧?”如果西烈月身体有什么变化,相信贴身照顾她的内侍会比她自己更加清楚。

紫竹稍作停顿,微笑着回道:“陛下身体挺好的,您不用太过担心了。”陛下的事,身为内侍,只需尽心尽力服侍,其他的不该多嘴的地方,半句也不可多言。虽然传说左相乃是陛下的心腹,但是此等关系到陛下起居之事,实在不便多说。

舒清一直暗暗观察着紫竹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平静依旧,但是还是有片刻的迟疑。舒清轻轻点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舒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太过劳累容易引起心火烦躁,还会神情恍惚,气色也不好。我就是身体差,所以不免有些担心陛下的身体。”

“哦?”紫竹一直平静的脸终于带着些许诧异地看向舒清,左相的身体看起来确实很是单薄,但是气色还是不错的,早前听闻左相旧病复发,今日看来,竟不像是身上有疾之人。想想陛下近来的确时常烦躁恍惚,紫竹也想请教一下,若真有良方,也可为陛下提提神。于是紫竹谦恭地上前一步,问道:“左相可有什么调理身体的良方?”

她真的问了……舒清刚才不过是试她一试,看来就算不是西烈月,她身边总有人烦躁恍惚了。舒清想了想,回道:“我常喝凝神静气的子虚茶,对安神补气很有帮助。”

听说真有方子可以凝神静气,紫竹立刻追问道:“不知此茶的方子是……”

方子?刚才是随便说说,哪来的方子?舒清想到了一个以前妈妈常常泡给他们喝的养生茶的方子,反正对身体也是有利无害的。舒清镇定地回道:“很简单,就是将大枣、人参、枸杞、菩提子、百合花混合冲泡便可。”

“那分量是?”

看她事无巨细的紧张样子,舒清猜想,那个烦躁恍惚之人,极有可能是西烈月。这么说,西烈月确实已经有了轻微的症状,希望不严重才好。感觉到紫竹有些焦急又疑惑的眼神,舒清轻咳一声,回道:“大枣五粒,人参一钱,枸杞两钱,菩提子一钱,百合花两钱,冲泡一壶即可。”

“多谢左相。紫竹不打扰左相。”方子已经问清楚,她要赶紧拿给御医看看,若是对身体无害的,她也得赶紧给陛下准备一些才是。

看她急着走的样子,舒清并没有为难她,微笑着回道:“哪里。”

紫竹离开了偏殿,舒清却没有了细细品茶的心情,原来以为西烈月只去过三四次,应该还没有到上瘾的地步,但是看紫竹刚才的反应,她似乎已经出现了类似烦躁、恍惚、精神不济等症状了。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个“天涯芳草”是个什么组织,那些花瓣是否真的如她猜想的一般会致人上瘾中毒。在一切都不确定、不明了的情况下,她应该怎么和西烈月说清楚这件事呢?

看着夕阳渐渐被黑夜吞噬,舒清靠着偏殿的柱子,盯着天边出神。她还没有想到如何对西烈月说明缘由,或许,等到炎雨他们查清楚了,再和她说?只怕那时,她的瘾更重了。舒清头痛地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道清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左相。”

舒清回头,只见季悠苒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对着她微笑,舒清微微点头,回道:“右相,好久不见了。”这个女子很奇怪,总给人独善其身的感觉,她在朝为相,为何会给人这种疏离的感觉呢?是一直这样,还是西烈月登基以后才这样的?

记得菁葮说,她并没有去过“天涯芳草”,一次也没有。朝堂中人,逢场作戏,很正常。她却除了处理朝廷之事外,几乎足不出户。十几年都是这样,她让她好奇不已。

感觉到舒清有些逼人的视线,季悠苒只微微眯了一下眼,随即微笑着问道:“听说左相身体不适,不知现在可好些?”

收回视线,舒清寒暄道:“多谢关心,老毛病了,不碍事。”季悠苒的事,来日方长,起码她没有感觉到她对西烈月和朝廷有什么歹意。

季悠苒也不想再多谈,微微揖手,说道:“那就不打扰左相觐见皇上了。”

舒清回礼,“请。”

季悠苒轻轻点头之后,转身离去。舒清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西烈月坐在龙椅之上,看见舒清进来,立刻问道:“你怎么有空来,科举的事情有什么进展?”舒清第一次主动觐见,莫不是科举的事情有什么纰漏?

舒清暗暗观察着西烈月的脸色,看起来除了有些累和淡淡的不耐之外,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异样,舒清微笑着回道:“很顺利。”

顺利?西烈月点点头,竟然没打算细问,说道:“顺利就好。”说完她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心神不安地频频看向殿外。

舒清皱眉,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中毒怕有些时日了。那花瓣,比她预料的要厉害。舒清稍稍定下心神,故作不解地问道:“赶着出去?”

舒清面色平静,进宫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西烈月点头回道:“嗯,出去走走。”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她老是觉得心情烦躁,做什么都没有心情,脾气也越发地坏了起来,今早起来还觉得浑身无力。

御医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她太过疲劳。真是一群庸医。忽然想到风絮,每次去他那儿都觉得心里的烦躁消减不少,正要出去,却让季悠苒和舒清堵个正着。

她想去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个“天涯芳草”吧,舒清笑道:“一起吧。”

一起?西烈月笑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还一起去?”

舒清应时应景地问道:“那么你要去哪里?”今天她去哪里她都跟定了。

西烈月轻轻扬眉,一脸坏笑,说道:“一个你不感兴趣的地方。”

“什么地方是我不感兴趣的?”

“‘天涯芳草’,你去不去?”上次她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现在轩辕逸也回来了,她更是不会去了吧。

舒清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道:“好啊,我也想见识见识。”她果然是要去那里。好吧,她也想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天涯芳草”,传说中的老板风絮。

西烈月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啧啧称奇,笑道:“你转性了?”

舒清不介意她的调侃,笑道:“走吧。”

西烈月虽然惊讶,但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过是去一趟伶人馆,舒清有兴趣去看看,也没什么。而且,她心中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希望快点见到风絮。

两人谁也不再多言,直奔“天涯芳草”而去。

随着西烈月进入“天涯芳草”,舒清不得不为主人的奇思妙想喝彩。在西烈月熟练的带领下,她们很快进了小楼。风絮仍是如往常一般,坐在一楼的木椅之上,手里依然捏着一本书。

“风絮,我又来了。”西烈月话音才落,风絮已经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对西烈月微微一笑。

这就是风絮?舒清并未收敛目光,而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素净的脸,不凡的气质,由内到外的清爽。难怪安沁宣说他没有篡谋天下的野心,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隐逸山林的隐者才对。

舒清肆意的目光也引来了风絮的注意,不是普通客人**的打量,亦不是惊艳的痴迷,而是仿佛直逼内心的审视。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青衣墨发,木簪素颜,却莫名地让人不安,尤其是那双宁静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人心一般。

“这位小姐是?”

西烈月指着舒清,介绍道:“我的好朋友,她说想要见识见识‘天涯芳草’,我就带她来了。”

好朋友?天下竟然有人可以让她这样自然地称为好朋友,这青衣女子到底是谁?虽然有满腹的疑惑,风絮还是有礼地说道:“小姐有礼了。”

舒清微微点头,回道:“公子不必客气。”

两人一来一回地虚应着,西烈月却有些不耐了,“到楼上一边喝酒一边聊不是更好?”

风絮回过神来,笑道:“请。”

三人进了厢房,熟悉的香味让西烈月心情很好地用力吸了几下,真好闻,风絮这里就是特别舒服,有好酒,有好香。

西烈月熟悉地靠在桌旁的软榻上,微微闭着眼睛。

浓郁的香气,却让舒清皱起了眉,心也不自觉地紧缩,这味道如此的浓郁,西烈月还显得十分享受,应该就是这些香在作怪。将视线转向风絮,只见他熟练地斟酒,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安沁宣说得没错,他自己也闻这香。

舒清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一扇大窗户。顿时,清风拂面,吹散了不少迷离的香气。看向窗外并不明亮的月,舒清却是仿佛兴致极高一般笑道:“今晚的月色真是美。”

她不能再让西烈月继续闻这些香了,哪怕没有证据,她也要和她好好谈谈。毕竟染上毒瘾,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风絮看着舒清的背影,脸色微变。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何一来就要开窗户?这个女子,怕是没这么简单。

在窗前稍作停留,舒清走到西烈月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西烈月见她咳得脸色都有些涨红了,赶紧坐直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道:“清,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舒清才停了下来,难受地回道:“我这两天喉咙很疼,这房里点的香,味太浓了,有些不舒服。”

“这样?”西烈月微微拍着舒清的背,对着风絮说道:“风絮,把香灭了,就别点了。”香固然好闻,舒清的身体更重要一些。

风絮面上平静地回了一声“好”,心里已是波澜四起。

西烈月身边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她为什么可以这样影响西烈月?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抗拒香味,她为了她,居然可以。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青衣女子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她不会嘴里说着闻不得熏香,眼睛却是不离香炉,显得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待风絮灭了香,舒清轻轻打开香炉,一边查看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香?味道浓郁,挺好闻的。”香炉里面还有一些黑色粉末,不仅仅只是花瓣,或许这些花瓣只是增加香味,真正让人上瘾的,是这些黑色粉末?

西烈月或许是刚才已经闻了一些香,心情好了一些,又或许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接着舒清的话,说道:“是啊,而且闻了让人通体舒畅,烦闷全消。”

风絮看舒清如此认真地查看香炉,肯定了她是为这些香而来,明白了这一点,风絮反倒觉得无所谓起来,轻松地回道:“是一种家乡的特有熏香。”就是让她们知道也无妨,他的计划,反正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该死的人,一个也不会少。

他表情的忽然转变,让舒清看得有些心惊,他估计已经猜出她的来意,这样的轻松不以为意,要不就是胜券在握,要不就是不计后果,这两样后果都是可怕的。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打算隐瞒,舒清直接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如他所料,风絮并不闪躲推托,轻笑着低声吐出两个字:“‘幽冥’。”

从风絮薄唇中轻柔吐出来的两个字,让舒清不自觉地轻颤,此时风絮脸上仍是挂着轻柔的笑,但在舒清看来却莫名的阴冷。

揣摩着风絮这两个字的意思,舒清显得有些心绪不宁。是这种植物在海域真的叫“幽冥”,还是它们在风絮心中就是“幽冥”,专门取人性命?

听到这样有趣的名字,西烈月倒是笑道:“‘幽冥’?原来这香还有个如此特别的名字。”

“是很特别。”接着西烈月的话,风絮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他是对着舒清说的。

西烈月隐隐觉得今晚的风絮很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阴冷和戾气。舒清的反应也很奇怪,一晚上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拍拍舒清的肩膀,西烈月问道:“舒清,你怎么了?”

舒清微微摇头,回道:“没事。”

风絮笑了起来,眼睛里锋芒毕露,看向舒清说道:“我这儿不仅香特别,酒也一样醉人,不知道小姐可有兴趣尝试?”

他在向她挑衅吗?舒清为之失笑。她将手中的花瓣放回香炉内,大方回道:“乐于奉陪。”

横贯在两人间的汹涌暗潮,西烈月看在眼里,静观其变,便附和道:“那还等什么?风絮,把你的炙荆拿出来吧。”

“好。”只见他轻轻拍掌,门外的小童立刻端进五坛炙荆,摆放在桌上。但是却没有准备杯子,似乎他们就是用坛子喝酒一般。

风絮将三个坛口小心地撕开,将酒分别推到西烈月和舒清面前,自己也利落地拿起一个坛子,轻笑着问道:“干?”

干?这么一坛,舒清在心里苦笑,这才揭盖就已经酒香四溢,可想而知,这酒必是烈酒。按照她的酒量,估计喝完这坛,她也可以晕了。

仿佛存心和舒清作对,西烈月爽快地说道:“干了!”说完,他们两人就喝了起来。

舒清看着他们喝得痛快,好笑地晃了晃手中的美酒,好酒该是用来品的。舒清起身,在旁边的矮几上拿起一个杯子,缓缓为自己倒上一杯,浅酌了一口,辛辣的酒香,甘醇的回味,仿佛瞬间就能带来微醺的感觉。舒清慢慢地喝完杯中之酒,才赞叹道:“果然是会醉人的酒。”

西烈月和风絮将喝得精光的酒坛放到桌上,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相较于舒清的优雅,他们倒显得粗野了不少,然而炙荆就该如此喝才痛快。

风絮显然也不介意舒清的浅酌轻品,轻轻拭去嘴角的酒渍,风絮笑道:“小姐既然是来见识‘天涯芳草’的,那就一定要见见我们的美人。”风絮的眼中暗含精光,他现在明白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宣”来这儿的目的了。只是眼前这淡雅的女子竟能支使得起那样邪魅的高手,她绝对是个让人不能忽视的对手。

有些意会风絮淡淡的讽刺,虽然安沁宣进这“天涯芳草”并不是她的安排,但是不可否认,她是从他身上得知这些熏香的事。舒清一脸坦然,大方回道:“风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得见公子,已知‘天涯芳草’名不虚传。天色不早了,我要告辞了。”

该见的人,她见了,该看的东西,她也看了,现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证实,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舒清起身,临走之前,对着西烈月问道:“月,你是走还是留下来再喝几杯?”她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她和风絮的异状,会和她离开的。

“我也走了。”果然,西烈月站了起来。

舒清转向风絮,两人就这样隔着桌子对望着,舒清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风公子,后会有期。”

风絮也不示弱,一脸随意的笑容,眉角微微扬起,神情中,竟还有些兴奋之色,轻笑着回道:“期待您的再次光临。”游戏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原来以为他的对手只有一个,看来还不止。这样也好,不枉他尽心布的局。

他们眼眉较量,西烈月始终冷眼旁观,待出了“天涯芳草”,两人并肩走在清冷的石板路上,久久的无语之后,西烈月冷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了吧?”她感觉得到,今天舒清似乎就是为了跟她来“天涯芳草”的,她今晚的种种异常,所为何来?

舒清脚步停顿了一下,轻叹一声,轻声回道:“到竹林再说吧。”

夜间的竹林,白日里的清高孤傲,被清冷晦涩所替代。朦胧的月光,淡淡地笼罩着茂密的竹林。海风吹拂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却因看不分明,不大的竹林倒显得无边无际起来。

还是屋前的那张石桌,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坐着,舒清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直到西烈月微低的声音平静地说道:“说吧。”

舒清想了想,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中毒了。”

西烈月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仿佛事情在她预料之中,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西烈月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是那些香料?说下去。”今晚舒清的种种异样,都是针对那些暗香,针对风絮,针对“天涯芳草”的。而且她这几日也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安,只是御医竟然诊断不出。

看西烈月神情平静,舒清的心情也没那般沉重了,轻声说道:“‘天涯芳草’里的香很有可能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毒药。吸食上瘾后,便离不开它。轻微者,如你这般,会烦躁、精神不集中、头昏,严重点的会恶心、腹泻、呕吐、抽搐,甚至死亡。”

西烈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尤其是对于“上瘾”两个字。她渐渐有些明白近日的烦躁与身体的郁结,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舒清凝重的表情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西烈月接着问道:“没有解药?”

“嗯。”舒清有些无力,却还是点头。

果然没有解药。

想起那份官员名单,西烈月的表情变得更加晦涩,“有什么办法化解?”

化解?舒清两手交握着,低声回道:“你这样的情况可以依靠大夫的帮助和你自己的意志力,大概二十天就能戒掉身体对它的依赖。至于那些严重的,就很难说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目前的医疗水平能用什么药物缓解或者控制毒品带来的痛苦,如果光靠自己忍耐,怕是有很多人要挺不住的。要是楚吟在就好了,或许,他有办法。

西烈月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一直关注着“天涯芳草”与外界的联系,也一直知道他们不简单,防范着种种有可能危害到社稷的举动。可是她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控制朝廷命官。如果今天不是舒清发现了异状,那么自己是否也终将成为他们的俘虏?

“你已经查清楚了?”从西烈月看似平静的声音里,舒清听出了风雨欲来的前兆。

摇了摇头,舒清坦白回道:“还没有,只是不能让你再去了,所以先告诉你。”她别无选择,西烈月的毒瘾不能再严重了,她没有时间等到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时,再来和她回禀。

“多久能查清楚?”

舒清暗暗斟酌,目前的情况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是那名叫“幽冥”的暗香作怪,要查清楚一切,得从那个叫作风絮的男子身上下手了。

最后,舒清回道:“给我十天。”

“好。”西烈月慢慢睁开眼睛,神情平静冷然,却也锐利坚毅。

这将是她即位以来面对的最大危机吧,一个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舒清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西烈月,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据她所知,皇室中去“天涯芳草”的不在少数,尤其是西烈凌,就连西烈倩也不能幸免。如果“天涯芳草”不是她们操控的话,那么不用西烈月除掉她们,她们就已经废了。

现在有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四品以上官员,都是“天涯”的常客,更不用说四品以下的,也为数不少。一旦“天涯芳草”不再为她们提供“幽冥”,这些人同时毒瘾发作,后果……

舒清不敢想下去,她也同时感受到了西烈月身上的重担。

她有什么打算?舒清的话在耳边徘徊不散,她要如何打算,第一次,她脑子里,混沌不清。

“主子。”

木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竹林里,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但是他微喘的呼吸还有焦急的口气,还是听出了些许慌乱。今晚发生了太多事,西烈月也感觉到了不安,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熙王,薨了。”

“什么?”西烈月和舒清同时叫了起来。两人有些木然地对视了一眼,西烈倩死了?西烈月激动地问道:“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她身体不好,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死了呢?

西烈月说不清楚现在心里的感受,她曾经想过让她死,可是现在她真的死了,她又觉得丝丝的痛楚弥漫在心头。

“熙王府刚刚来报的丧,上皇、斐后都已经过去了。”

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西烈月说道:“立刻去熙王府。”

“是。”木钰转身出了竹林准备马车。

西烈月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若有所思的舒清说道:“舒清,你也来。”她现在头好疼,什么都思考不了,西烈倩死得太突然了,舒清或许可以从中看出什么。

这时候舒清并不适合去熙王府,但她还是点头答应了,她也很想弄明白,西烈倩的死,到底和“天涯芳草”有没有关系。还有就是西烈月透露出来的疲惫,让舒清不免开始担心她的身体。这时候,她需要她站在身边。

马车向熙王府飞奔着,西烈月一边轻轻揉着像打鼓一样疼痛的额头,一边问道:“她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舒清叹了一口气,将马车里的茶包倒了一些出来,在手中轻轻揉搓,待手中满是茶香以后,拍掉茶屑,为西烈月轻柔地按压着太阳穴,嘴上也没有闲着,把她的猜测说了出来,“很有可能是刚才和你说的毒。西烈倩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她吸食的时间比较久,量也相对大些,很有可能引发死亡。”

只是她死得很不是时候,西烈月身上的毒还没有戒掉,科举之事也才刚刚开始,她一死,“天涯芳草”估计会卷入其中,如果风絮逃走,或是不再提供香料,到时会有不少人步上西烈倩的后尘。

淡淡的茶香从额间慢慢沁入心脾,西烈月睁开眼睛,她的头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坐直身子,西烈月对着车外说道:“来人。”

“是。”木钰的声音立刻在车外响起。

“派人盯着‘天涯芳草’,里面的人,一个也不准离开。”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天涯芳草”,她必须要先控制住它,才能取得主动权。

“是。”

西烈月与舒清背靠着背坐着,互相传递着彼此的力量。今晚的风暴,还在继续等待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