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淼淼第二天五点不到打了通电话来,陆云野还没睡醒,接通开免提放到一边,声音从话筒传来。

“离歌-是你和长渊老板说要我跟过来吗?噢我的好大儿!妈妈爱你!”

顿了顿,叶淼淼放轻音量:“好大儿,你该起床了,妈妈六点半来接你。”

陆云野歪头睡过去。

给叶淼淼开门的还是言疏月,女生看清楚开门的人后吓得连忙鞠躬:“言总,早上好。”

言疏月让开身,平静开口:“她在四楼最右边。”

叶淼淼“嘶”了一声,边上楼边说:“言总别担心,我有的是办法喊她起床!”

陆云野起码高叶淼淼一个头,但却被叶淼淼力大无穷拖到地毯上,言疏月站在门边看她跌下去,嘴角不自觉微翘起。

地上女人头发一团糟,仰头的瞬间捕捉到这抹笑意,也跟着意味深长地笑了:“老板,早啊。”

言疏月第一次见陆云野的素颜,没有浓厚妆容修饰下偏偏又有性感气息了,眉目带笑撩人至极。

她是好看的,当年选秀时就以容貌出圈,只是成长得太快,靠实力稳固了地位。

陆云野也在看她,眼神像黏糊的糖渍,言疏月还是那件浅薄的低领杏色睡裙,因为环着手,胸线与腰线很妙蔓。

叶淼淼还在费力地拉人:“宝贝儿,你现在只有十分钟时间洗漱换衣服和抽烟了。”

陆云野慢慢站起来,房间没有洗手间,她走向门口,气息若有若无喷洒在言疏月耳畔:“让让。”

很痒,言疏月偏了下头,呼吸潮湿粘稠,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回自己房间,摁住一颗狂跳的心。

陌生的人和陌生的悸动碰撞一起,这种感觉像往烧开的水壶中扔泡腾片,一下就沸腾起来。

陆云野点着烟出了门。

言疏月在房间的落地窗帘后看她坐进商务车,突然就有种冲动想看看练习室里的陆云野,会是柔媚的性感,还是挥洒汗水的刚毅。

陆云野的新歌舞蹈有一段高难度动作,学了两遍就可以熟练稳妥地旋转,舞蹈老师验收成果时不住鼓掌:“离歌,教你最不费劲了!”

“那肯定。”女人单手抓杆,长发随着身体转动出弧线,她停下的方向正对门口,言疏月的身影逆光而来,影子拉得很长投进舞蹈室。

陆云野呼吸一滞,走神的几秒腿没及时勾稳,一下就从钢管上掉下去重摔在地。

“哎呀!”叶淼淼眼睛都瞪圆了,急忙冲上来:“没事吧?”

陆云野吃痛地拨开遮住视线的卷发朝门口望去,叶淼淼顺着目光回头,连忙直起腰:“言总,您怎么亲自来了?”

言疏月优雅地坐下,面色平静道:“考察一下新艺人的练习情况。”

叶淼淼心想,长渊老板这么亲力亲为的吗?

陆云野已经重新上杆,这次很稳,舞蹈老师干脆放起音乐,言疏月隔着人群瞧见女人手脚上有不少伤,还有刚刚摔倒的擦痕,红了一片印在皮肤。

背景乐整首从头开始,老师退到一边让伴舞上,陆云野就站在C位,穿着一件背心和运动裤起跳。因为已经练了一早上,她的汗液从侧颊往下落。

这件上衣很短,随着动作可以不断看见陆云野结实又精瘦的腰,马甲线上也沾了汗,扭动间会因为顶灯反射出水光。

言疏月很轻地吞咽一下。

副歌部分就是昨晚唱的那段,舞蹈动作恰好卡点在上钢管,陆云野攀上去突然开腔跟着唱起来,气息丝毫没被高难度动作打乱。

她游刃有余地完成整首曲子,卷发湿淋淋趴在肩头,叶淼淼熟练地掏出橡圈丢过去。

陆云野扎头发之际用余光瞥言疏月,女人依旧坐得优雅而挺拔,将世家闺秀深入骨髓的礼仪发扬光大,但那双眼和昨晚一样明亮。

于是陆云野忍不住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老板,我这么卖力,今天请吃晚饭吗?”

言疏月不得不跟随她动作垂眸,距离不远,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热气。

陆云野仰着头看她,这个角度的言疏月莫名乖巧,下颚线很优美,言家的姑娘都漂亮,言疏影气势足,言疏月却温润很多。

哪怕她装得不食人间烟火。

“你想吃什么。”言疏月眼神放远,思绪中瞳孔逐渐涣散起来。

陆云野蹲得伤口疼,就地而坐:“随意,看你。”

语气颇为宠溺,言疏月拉回目光仔细瞧她,试图寻找话里的意思。然而陆云野表情淡然,脸上还有汗滑进眼珠里,将一双柔媚性感的眼眸浸得湿润。

言疏月拉一拉西装的褶皱说:“乔家湾吧。”

陆云野点头没说话,回身又去练舞,结束了去洗澡换衣服,叶淼淼不敢和老板单独共处一室,跟着进了洗浴房。

再出来言疏月候在门外,马尾被阳光染成一根一根的金丝,听见声音女人朝这个方向偏头,发梢扫过外套落进衣领中。

陆云野换了件宽松的衬衫,下摆扎进洗旧款牛仔裤里,松垮的袖口盖住手腕骨,仍然是慵懒的姿态,靠近后慢慢扭动脖子,眉眼在光里绕了一圈。

衬衫半透,黑色的背心和内衣带在走动中浮现,很引人注目,陆云野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言疏月:“我来开车,老板后排就座。”

虽然下午没有行程,但叶淼淼作为助理只能忙不迭坐进副驾驶,一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

陆云野透过后视镜观察后座的人,没想到四目相撞,隔着玻璃对视须臾,言疏月先挪开眼睛,清冷地提醒:“专心开车。”

“没问题。”陆云野笑着打转向灯,叶淼淼苦口婆心劝导:“你别开那么快,言总在车上呢!”

她记得上次跟陆云野去郊外拍广告,这死女人把整车摄影师和工作人员活生生晃吐了,从此再没人敢坐她开的车。

叶淼淼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陆云野一踩油门就紧张,生怕自己会飞出去。

幸好这次陆云野开得很稳,一路顺利到达饭馆门口,叶淼淼下车自觉绕到后排替言疏月开门。

迎宾小姐认得言疏月的车,走过来打招呼:“言总,今天还是包厢吗?几位呢?”

说话间不自觉看向后面的女人,即使没化妆还戴了口罩,这双性感妩媚的眼睛也异常眼熟,等三人上楼她才恍然大悟:“是陆离歌诶!”

于是吃到中途,迎宾小姐推开了包厢的门,按规定员工不可以这样随意来找客人。但她真的很喜欢陆离歌,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

陆云野正在专心烫菜,见人推门懒懒地掀起眼皮瞄过去,迎宾小姐立刻抓住机会:“离歌小姐,能帮我写个to签吗?”

言疏月坐在对面用严厉的眼神扫了这边一眼,女生悻悻缩回手,但又不死心,站在原地没动。

“可以。”陆云野放下筷子,手耷在半空中:“拿来吧,要签给谁?”

对方满脸惊喜:“小芸,草字头的芸!”

陆云野接过笔低头写字,言疏月隔着火锅飘散的烟雾凝视她,女人深红色美甲圈住签字笔,漂亮的字体肆意飞扬在纸上,显然是习惯了。

拿到签名的女生道谢后退到门外,言疏月才淡声说:“你不应该给她签的,现在是私人时间。”

陆云野重新执起筷子,不在意道:“习惯了就好,有时候开着车也会突然有人来要签名,做艺人嘛,避免不了的。”

她夹起一颗丸子丢入锅内:“粉丝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一向很心疼我的粉丝们,不过……也会有例外。”

叶淼淼吃菜间隙趁机插话:“啥例外?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比粉丝重要的例外?”

“怎么没有?”陆云野笑着说:“如果我有对象了,那不得以对象为主?”

叶淼淼沉下脸,皱眉喊了一声:“陆离歌。”

当红艺人谈恋爱是大忌,更别说陆云野这种以性感为主的女明星,男友粉占比超过女粉。

言疏月慢慢坠下睫毛,沉默地看锅里翻腾的菜。

“陆离歌,再警告你一次,不许谈恋爱。”叶淼淼严肃起来还是挺凶的,一张圆脸拉成了长脸。

陆云野往她碗里放进一片土豆:“这么紧张干嘛?指不定到时候我就退圈不干了!”

“你最好现在就别干,总好过到时候被爆出来名声尽毁,那群人口水沫子都能淹死你。”

“发什么脾气?我又不是爱豆,凭啥不让谈?”

叶淼淼还要反驳,言疏月手边的茶杯突然歪倒,浅棕色茶水在桌布上蔓延开,陆云野随手抽了几张纸递过去,这个话题便也就此打住。

送走叶淼淼后,陆云野和言疏月一起回别墅,两人沉默了一路,快到家时言疏月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说得没错,你是艺人,不该留恋感情。”

陆云野悠然浅笑,很慢很慢地说:“早就不想干了,七年来就没睡过整觉,徘徊工作和公寓间……”她回头看一眼后座的人:“你以为我是机器吗?”

言疏月透过路灯的光去看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大块大块的淤青像印章,新伤旧伤在光影交错中忽明忽暗,言疏月想,原来每个人都一样啊。

可是……

“你知道违约金多少钱吗。”她说。

“知道啊。”陆云野打开窗,飞扬的发丝扫过唇角:“所以你很担心我违约吗?”

言疏月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蹙眉:“长渊帮你付了名字版权,按照合同要求,你必须赚回版权费以及上面写的金额。”

别墅砖红色的墙面从远处慢慢浮现,陆云野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下车开后面的门。但没有让开位置,言疏月出来差点踩到她,带着疑惑的神情抬头。

陆云野身影完全笼罩住她,因为微妙的身高差,言疏月甚至能感受到女人带烟草味的气息扑在自己额头,她侧过身避开肢体接触。

“放心。”陆云野伸出一只手撑在车顶,这样反而像圈住面前的人一般。

“我会履行承诺,既然签了就不会反悔,只是我想问你件事……”

她慢慢压下身体,言疏月没法退,考虑要不要坐回车里面,陆云野却停住了。

性感饱满的嘴唇不涂口红有些干裂,张合间带着刺挠在言疏月眉心:“你们长渊,现在是不是只能靠我了?”

距离近到呼吸都有对方温热的潮意,言疏月身材丰润,陆云野也不是纤细瘦弱的体质,两人身前软陷的磨蹭碰撞着。

言疏月终究还是选择坐回车内仰起头说话。

“你应该知道长渊的情况。”她的瞳孔倒映了陆云野的脸,陆云野盯着自己的脸半晌,说:“言疏影的病……”

停顿斟酌用词后她才接着道:“没有好转的余地了?”

言疏月抿唇,轻轻点头:“就在这几日了。”

其实陆云野略有耳闻,两姐妹并不亲,言疏影做为长女一直在商圈替家族打拼事业,次女相对轻松很多,没有繁琐的杂事缠身,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言疏影病重的没有余地,身为言家以后唯一的孩子,言疏月被家族的未雨绸缪逼迫收心推上高位,她曾经的自由和梦想截止于此。

陆云野觉得这挺难为言疏月的,半年不到的时间要收敛真性情迅速成长,还要力挽狂澜长渊的漏洞,守住家族岌岌可危的商业价值。

“她什么问题?”陆云野松开撑在车顶的手,还往后退了几步,言疏月像是松口气,下车关好门:“急性白血病,没找到合适的骨髓,而且,她入院早期还在熬夜忙工作的事。”

原来如此,陆云野把车钥匙放进她包里往大门口走:“难怪你这么爽快的同意我住进你家。”

言疏月没回答,低头看两人交叠的影子。

“不过人还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比较好。”陆云野回头笑道:“可惜你我都要为生活打拼,既然惺惺相惜,你可以无条件相信陆离歌。”

言疏月望着她背后旋起的大卷忍不住问出口:“那陆云野呢。”

“为什么要管陆云野?”女人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微凉的晚风吹得半透明的衬衫更服帖,内衣和背心显现出来。

“你是老板,我是打工人,老板应该关心陆离歌,毕竟她能帮你赚钱。”

门开了,陆云野很自然地弯腰拿出拖鞋摆在言疏月脚边,然后才扶着墙慢慢脱掉自己的鞋子。

言疏月清透的眼眸眨了眨,声音很轻地说:“可你也是陆离歌。”

陆云野换好鞋,将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抽出来:“是啊,但有时候陆离歌的想法不代表是陆云野的想法,比如陆云野想谈恋爱,陆离歌不可以。”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言疏月拎着包略不解:“为什么想谈恋爱。”

陆云野走到电梯前摁下按钮,看着数字从五变成四,再变成三,才回答:“因为寂寞。”

她嗓音太散漫,言疏月分不清是真话还是谎言。只不过她觉得陆云野应该不是会寂寞的人,或者说,她不觉得陆云野想谈恋爱是因为寂寞。

“老板,早点休息。”陆云野走进电梯,在门快要关上之际言疏月后知后觉地嘱咐:“你的伤要涂药。”

电梯已经跳动数字。

十几秒钟后陆云野双手搭在四楼围栏上居高临下地说话:“伤每天都会有,涂不涂药都一样,晚安。”

她走进房间锁了门,在黑暗里摸索到最下层的柜子。因为太着急,美甲被柜子尖锐的边角剐蹭掉一个,暗暗滚到角落深处。

没有浴室只能坐地毯上。

因为是地毯,所以震动和毛绒在一起,静谧的黑暗中吮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陆云野抓住被单,手里的物品逐渐有了温度,在持续温热中她听见脚步声,很细微很轻,就在门外。

里外都没开大灯,陆云野只能通过走廊微弱的感应灯看言疏月徘徊的暗影,越是这样欲越上涨,最后都化为溢出唇的叹息。

她就这么起身拉开了门,衬衫下是一双未遮掩的腿,言疏月拿着半瓶药酒站在围栏旁,视线先是停在对方手里的东西上,再聚焦到脸。

陆云野看见她喉咙很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番。

“给你药酒。”言疏月说。

陆云野出了汗,衣服因为汗水贴在身上,连马甲线的轮廓都一清二楚。

两个人一同站到走廊后,声控灯同时亮起好几盏,言疏月甚至能看清陆云野小腿上的水珠。

她僵硬地盯着那颗要落不落的珠子。

陆云野在此时关掉了手里的东西,抬起腿非常缓慢地抹掉滑到脚踝的水渍。

衬衫下摆折在腰和小腹中间随着起伏拉短许多。

她似乎是在故意放慢动作,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又暧昧的讯息。

言疏月快速撇开眸光把药酒递给她,陆云野用另一只手接住,指甲很明显少了一块鲜艳的红色。

这瓶药酒还是言家老辈留下的,是从医学世家张家手里高价买回的好东西,言疏月就这么给她用。

陆云野站在暗下来的走廊尽头,心想言疏月确实不适合当掌权者,比不上言疏影从前的半分强势和决绝,但对陆云野来说,这碰巧是件好事。

她捏着药酒抬手解纽扣,一边解一边走向卫生间,等站到镜子前衣服已经彻底解开,身上零星的淤青交叠在一起变成紫红色。

做为唱跳歌手,学舞蹈不可避免会受伤,这些伤痕很快消下去又会很快出现。

但陆云野还是打开药酒按到身上,整个浴室瞬间充斥着浓厚的酒精味,味道好像酗酒了七天七夜一样,哪怕洗完澡出来开排风机也没散去。

最终这半瓶药酒被她下楼放置回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