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两套校服,给了月饼一套应急,不过丫打死也不穿这种娘炮儿服,振振有词地说:中国人就要穿出中国人的风格我也烦了天天穿得和人妖一样,索性换上衬衫牛仔裤,上了几天课倒没发现老师说什么,而且女同学的回头率暴增,心中窃喜。

直到学校排名第二的笑话红着脸塞给我一封情书,我满心激动地打开,才发现是让我转交给月饼的,才把这份窃喜换成了愤愤不平。

如此风平浪静了半个多月,我和月饼闲得没事就往杰克的心理辅导室跑。一是这个老外知识面极为丰富,听他讲几个段子很是有趣;二是哥们好像很有钱,去他那里能喝上正经好洋酒,还能抽上顶级的古巴哈瓦那;三是还有些不放心,毕竟事情摆在那里,要想真不当回事那绝对做不到。

吃了午饭,下午没课,我们俩溜达着准备去杰克那里蹭酒,却迎面碰上他。一问才知道正好有个中国留学生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出了点问题,在精神病院治疗一段时间好转了,学校让他做个心理评估,看看能否继续学习。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去他在学校的心理辅导室玩玩。

我们听说是中国留学生,随口就答应了,当然也想看看心理评估到底是个什么景儿,跟着杰克就走。杰克话痨的毛病又犯了,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着,没几分钟就把家底摆了个底朝天。

我心说丫这秃噜嘴子,估计保守不住秘密,看来确实被都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拐到泰国,心里倒多了几分踏实。月饼倒是没心思听杰克絮叨,板着个扑克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估计还在为头一天被我以考试不给抄为由威胁宰了一双靴子,花了三万多泰铢而郁闷。

杰克的心理辅导室在清迈大学西边,到了之后,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人正坐在台阶上门头抽烟,地上满是烟头。

这在泰国是极为罕见的事情。因为泰国人极爱整洁,随手扔烟头的事情几乎没有过,这和国内又有许多不同。

杰克皱了皱眉,青年人抬起头,我被他吓了一跳

来的路上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叫蔡参,在国内是个三流小编剧兼导演,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为了拍一部鬼片,来泰国学编剧,结果甩了国内老婆和一个泰国女大学生同居了。半年前又被一炮而红当上小明星的女大学生甩了,精神受到刺激,出现了臆想症。

我暗骂丫给祖国丢了人:中华儿女千千万,不行咱就换为了一个泰国小娘们当了回陈世美,还把自己搞出精神病,对得起党和人民的培养吗

不过影视圈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几个人是干净的,所以也不值得同情。我还顺手查了丫的微博,没疯之前经常很装逼地和女粉丝互动聊天,而且目标都是漂亮女粉丝,心里更是愤怒中夹着点羡慕嫉妒。

可是当我看到他的样子时,开始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长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他长得太丑,相反还有点小帅,但是人相搭配实在是太过凶煞

按照那两本书上所讲,人相也有五行,搭配好了,五行相生,一生顺风顺水;如果搭配差了,五行相克,那这一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简单点说,细瘦者属木,尖露者属火,浊厚者属土,方正者属金,圆肥者属水。体型配上命理五行,才会顺当。所以每个人都不要一味地减肥增重,要根据人相五行和命理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控制体型,自然会事半功倍。

有些人本来挺顺利,胖了或者瘦了之后开始诸事不顺或者诸事皆顺,就是这个道理。

蔡参极瘦,眉发疏秀,鼻梁长而直,喉结非常明显,耳朵尖尖的,有点像指环王里精灵族的耳朵,手指纤长苍白,这是典型的木形人特征。

这类人命格还算说得过去,发迹较迟,个性严正,耿直不阿,不爱慕虚荣操权弄舞,但是容易固执己见。可是偏偏他皮肤土黄色,眼睛游浮,坐在那里身子不停地摆动,双脚虚浮,这偏偏是木形人的大忌,倒成了好色虚伪极易招鬼的人相

蔡参可能有些奇怪不是杰克单独来的。杰克抱歉地笑着:不好意思,两个朋友也是中国人,听说你的事情很关心,想来看看你需要什么帮助。

杰克的语调中透着股又软又沙的磁性,和平时说话大不相同,连浅蓝色近乎白色的眼睛好像都有些迷离,透着让人说不出的舒服。蔡参僵硬地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杰克打开门,和蔡参先走了进去。

南瓜,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月饼低声问我。

他是容易招鬼的人相。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注意到他的皮带扣了吗

我刚才只注意人相去了,倒真没看他的腰带扣。

进去再说,他的腰带上面雕刻着玫瑰花,中间是个戒指,让我想起鬼妻娜娜的传说。月饼闪身进了门。

我站在门外,热辣辣的阳光炙烤着我的皮肤,不过我却觉得浑身发凉。我当然知道鬼妻娜娜的传说,难道蔡参系的腰带扣就是传说中那个

进了屋子,蔡参已经陷进松软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梦呓般说着话。

杰克坐在他的身旁,刚把一个摆表收回兜里,又拿着录音笔记录着。月饼从桌子上拿起笔在手上写了几个字,亮给我看

催眠

杰克会催眠

还未等我琢磨过来,蔡参开始讲述他的一个故事

以下是蔡参被催眠后断断续续说的话,由于处于催眠状态,所以经常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也很混乱,我借了杰克的录音笔把音频导出,听了好几遍才整理成文字。

我很喜欢泰国的恐怖电影,于是自费留学,来泰国学习电影编剧。半年后就在校外租了一间不大的小屋。又过了半年,和我有共同志向的女朋友楠萨嫩也搬了进来。

听到这里时,我心里暗骂,丫当了陈世美还振振有词

楠萨嫩学的是导演专业,整天梦想着要在奥斯卡上拿最佳导演奖。有梦想总是好的,虽然这个梦想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不切实际。所以我经常劝她做人要脚踏实地,但是她总是嘟着性感的小嘴,娇嗔着叫我一定要帮她。每到这时,我总是很无奈,谁叫我学的是电影编剧,又是个国内有名的导演呢

不要脸到家了这是月饼写给我的纸条上的一行字。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楠萨嫩说是去采风,打了个招呼一溜烟就不见了。我也习惯了她风风火火的来去匆匆的生活,每天继续我的剧本创作。

每夜十二点,我都会到一家咖啡屋去苦思冥想,不仅仅因为老板尚达是我的同学,更因为这家咖啡屋的名字很符合我的口味:幽灵咖啡屋。

这是一间很冷清的咖啡屋。我经常怀疑如果我不去,这里是否还有生意。

我会习惯地陷进松软沙发里,要一杯香浓的royalpenhagen,打开手提电脑,或快或慢地敲击键盘。

春夜的雨水密集而又柔软,我拍打着衣服上的水珠,走进咖啡屋,发现最喜欢的座位上坐了一名女子。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浑浊不清,五官轮廓完全被虚化,透着让人不舒服的诡异感觉。

我皱着眉头看着侍者,侍者知道我和老板的关系,所以我也不多做解释,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尚达呢

侍者连忙小心翼翼地跑过来,悄声对我说:老板说这几天有事外出。这个女人来了之后,非要坐那里,咳您知道的。店里生意不景气

我叹了口气:尚达混得确实很狼狈。刚上大学父母就车祸双亡,留给他的只有一套老房和一笔不菲的保险。这家伙的梦想是当全球最有名的编剧为什么在大学时,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可是梦想与现实就像铁轨,虽然平行,但是永远不会交集。眼瞅着所剩遗产不多,剧本又没人欣赏,就开了这么一家咖啡屋聊以度日。

我拎着笔记本找了个座位,背对着女子坐下。侍者如释重负,连忙送过来已经煮好的royalpenhagen,又给我一个小礼盒:老板说您来了之后,把这个给你。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您肯定喜欢。

我打开一看,是一个纯铜的皮带扣,看成色和边角的磨损度,有一定年代了。皮带扣上阳刻着大片绚烂的玫瑰花,群花团簇中是一枚精致的戒指。我平时挺喜欢收集这些小玩意儿,看了这个自然很高兴,立马把原来的皮带扣换了下来。

打开电脑,我正构思着女雕刻师被老鼠啃成白骨的剧本,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而心绪不宁,盯着空白ord文档,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电脑屏幕泛出幽幽的惨白色,我看着屏幕中映射出的人脸上罩着一层白得几乎发蓝的荧光,模糊而扭曲,显得极为陌生。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屏幕上的人也伸手摸着脸,表明对方不过是光线作用下我的一个投影。

屋外飘着密集的毛毛细雨,轻轻扑在玻璃上,发出细细碎碎的簌簌声。水珠汇集成各种形态奇异的图像,随后又被新扑上的雨水击碎,聚合成数条水痕,沿着玻璃缓缓地蔓延而下,盘根错节地在玻璃上相互纠缠,如同地狱中被束缚的恶灵,拼命挣脱禁锢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