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流言诛心

私定终身?!吕青野眼皮一跳。这种流言比之旁边那桌押注他会属意于哪位联姻对象的说辞更加诛心,也更加不怀好意。

博戏坊这样的地方,既是流言蜚语的制造地,也是蜚语流言的传播地。而这样的言论一旦大肆传播出去,处理不好,自己和吕国都将有大麻烦。

这是尹扶思带他出来的真实目的么?她会主动来提醒他街头巷尾已经出现对他不利的谣言么?

梅兮颜心中有同样的疑问,但她的担心比吕青野要少,毕竟流言在此,暂时还影响不到枢国去。转头装作不明所以地打量所有人,目光却搜寻着尹扶思的身影。她还挤在人群里听红袍斗将大战青羽击鼬,从歪来歪去的小脑袋来看,听得正津津有味呢,丝毫没有一丝刻意之感。

吕青野暗暗瞥了左寒山一眼,显然,他对那一桌神秘的谈话也十分在意,仍在盯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吕青野自忖尹扶思若想害他们,只带屠寂或者隰泧来此即可;若想帮他们,也绝不会带着左寒山。

歪打正着!这是吕青野和梅兮颜心中同时冒出的结论。

尹扶思今日不过是兴起,想来听斗鸡故事,或者也想来押注,却没想到让众人听到了更震撼的故事。

但按梅兮颜和吕青野对尹扶思的了解,绝不相信她只是单纯过来听故事。换言之,她也是来这里听各种消息的。

梅兮颜尤其笃定这不是尹扶思的目的,这个小公主在意的是能够壮大越国经济实力的东西,她今日带他们出宫的目的绝不是这里。

吕澈还没有想到更深的地方,只觉得这群穷得叮当响、还要凑在博戏坊里押注的越国百姓捏造吕青野的谣言,大有损害吕青野世子身份、诬陷他与枢国有私之恶意,十分面目可憎。但没办法上去理论,又不能教训他们,更觉气愤。

左寒山却以为这是尹扶思在帮他找证据证明吕青野和枢国有密谋,暗暗得意。一边侧耳听着那些人的喁喁私语,一边死死盯着梅兮颜和吕青野两人,只盼能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发现一些他想要的信息,然而听到现在,仍是一无所获。

“罗敷女和宫中囚的私情公之于天下肯定不行。”旁边一人摇头道,“他们的关系若是真,绝不敢宣扬的,否则咱们国主能容他?”

宫中囚!越国百姓私下里对吕青野的隐晦称呼,亦或是,绰号。

“还是老哥有眼力劲儿!”刀条脸右手一拍自己膝盖,赞了一声。随即身体前倾,用眼神示意同桌的人向他靠拢,于是一桌九个脑袋挤在一起,听他分享秘密。

“罗敷女和宫中囚的关系在枢国那都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刀条脸撇着嘴,一脸鄙夷地低声说道。“他们手拉手出现在桑林城里,那女人长得虽丑,但眼神媚得能勾出男人的魂来,那身段柔得缠不死个人,早被那些等待互市开市的人看到了。”

吕青野紧紧攥拳,骨节发出“咔”“咔”的细响,虽然下流无耻的言辞是针对梅兮颜,他却也同样感觉气愤。左寒山站在他们后面,吕青野不能做出任何表情,更不能对梅兮颜说任何话,只能咬牙忍耐。

微微转动目光,看到梅兮颜如同罩着寒霜的脸和足够杀死人的眼神,除此之外,她仍旧理智地收敛着怒气,决不让左寒山发现异样。

“滚球!谁知道罗敷女和宫中囚长啥样?这是从哪个窑子里听来的**词艳句,胡说八道。”有人不信,骂道。

“鬼骑你们不知道?带着鬼画符的面具,骑着高头大马,就护在那对狗男女身后,在桑林城的罗国货郎子们都知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刀条脸比比划划地反驳道。然后一脸不屑地说道:“狗男女人就仗着别人不认识他们,才敢这样如胶似漆地公然出现,你懂个球!”

“这么多人不认识你和你婆姨,怎么不见你们出来腻歪?”那人被他抢白,面子上下不来,涨红着脸反问道。

旁边的人眼看着两人说话的语调越来越不对,赶紧劝开,“别别别,说罗敷女和宫中囚呢,咱们兄弟伤啥和气。”

刀条脸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但又拉不下脸面认错,干咳一声,又把话题扯回来。“你们别不信,罗敷女和宫中囚在一起,对枢国、吕国有利无害,各自都能巩固自己的势力,不在一起才有鬼呢。”

“得了得了,既然在一起,为啥宫中囚还要回来?直接待在枢国或者回吕国继位不是更好?”先前红了脸的那位心中气不过,仍旧唱反调。

“你懂个球!宫中囚是个啥身份?质押在这里,不经国主同意放回,他敢待在别的国家不回来?就是他想,罗敷女还不干呢,那女人阴险狡诈、不择手段,这点厉害关系能不知道!”

众人看刀条脸眉飞色舞地夸夸其谈,似乎都觉得有些道理,只见他眯着眼睛故作姿态地继续说道:“而且,罗敷女最妙的一招是,宫中囚被她拢在裙裳里迷失心智,任由她摆布,甘心做她背后的男人。她再把宫中囚送回来,让宫中囚为她探听更多咱们越国的机密——啧啧,咱们和他们两家都结过仇,宫中囚哪有不乐意的份儿!这叫知己知彼。”

“呵呵,宫中囚在这呆了十几年了,没见他弄过啥秘密来威胁咱们。”又是先前那人来冷嘲热讽。

“呵呵,你可知道屠大将军惨败后还能活着回来,全亏了宫中囚说情。只怕屠大将军惨败,也有宫中囚收集秘密的功劳呢。”刀条脸又回敬回去。

梅兮颜和吕青野虽然脸色未变,但心中却俱是一惊!其他谣言便罢了,这句却足以威胁吕青野的安全。不论北定城的布防图别人知道否,但他当时在北定城是事实,一旦众口铄金,尹沐江和屠一骨是不会在乎真假的,这已完全是一个把柄或借口。

刀条脸却像是深谙内理似地继续说着:“宫中囚这样的身份,只能待在咱们乾邑,否则质子叛逃,怎么回国继位?如果罗敷女把北定城的人全部杀光,只有宫中囚活了下来,这就说不清宫中囚是不是有意出卖屠大将军了。北定城没有丢,说到底是罗敷女为了让宫中囚安全回来不惹人猜疑,才放了他们一马,否则……”

“否则什么?”一声疑问从旁而来,“哗啦”一阵响,一串铜钱砸到正在卖关子的刀条脸头上,又掉落到木桌上,和尹扶思一桌听斗鸡讲说的人群里站起三个人来,凶神恶煞一般质问道:“是说老子们如果没有吕青野那个面首废物在罗敷女面前求情说好话,早就死在北定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