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时势

不止何求想要一战终止南北之战,吕青野更急切地希望能以这一战了结南北枢几十年的新仇旧恨。

为此,当洛英和丁开探出北枢新增了三百条战船后,吕青野便兵分两路,由他带领大部分百姓留在刈水南岸对付何求和立场暧昧的赵争希,而连弟则和丁开率领林木匠送来的其他战船趁着天黑,绕路偷袭刈水北岸。

北枢与姜国一战,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将士补充尚不完整,罗启和古思阔根本想不到吕青野会有天大的胆量在应对何求的进攻之时,还另外分出战力偷袭北枢,因此,北枢毫无防备!

连弟与丁开已迅雷之势突袭到刈水北岸的枢国船坞——梅兮颜临去吕国前曾告诉他们小心北岸船坞可能藏有战船——对着停靠在船坞之中的一百多条战船无情地放火、攻击,然后迅速撤退!

到了刈水之上,连弟命战船上所有士兵一起高呼:

南北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再敢侵犯我南方土地者,有来无回!

脾气火爆的钟耿对此置若罔闻,只是一味指挥士兵救火,实则对这场大火很是庆幸——这样,北枢便再无力讨伐南枢。

连弟见钟耿没有出来还击,立即带着战船返航,支援吕青野。

有了赵争希和连弟的支援,何求即便兵多船坚,最终,仍旧惨败,身负重伤被将士们救回北枢。

罗启得知消息,怒火攻心,竟要求征集北枢所有渔船、木筏等小型船只,继续出兵征讨南枢。

然而,第二日廷议,他便以刈水北岸军营受到重创、更兼与姜国大战后国力消耗过剧,百姓生命艰苦为由,撤销了命令,要求重新恢复百姓的生产生活,抚恤战死的将士家属和负伤的将士,自此再不提南伐之事。

只有古思阔知道,罗启起床时发现枕边有一封书信,乃是梅兮颜的笔迹。信上写得清清楚楚,倘若罗启只为惧怕梅兮颜的能力和报复而要发动对南枢的战争,便要他即刻打消主意。梅兮颜不会与他争抢枢国的王位,但南枢却势在必得。

并没有什么威胁言辞,但这封信出现在罗启床头便是最大的威胁!

鬼骑熟悉枢钥王宫的角角落落,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死罗启,并非难事。既然没有要他的命,自然便如信上所言,无意枢国王位。

罗启不想自己在百姓之中留下穷兵黩武的寡情跋扈形象,只得忍气吞声地听着梅兮颜在吕国连战连捷的消息不停地传来!

解决了南枢、一并解决了赵争希的问题之后,吕青野在南枢完全放开了手脚,将南枢和永靖关交付赵争希和周定丘后,他带着洛英、丁开和连弟自水上赶去双峡口,与程语的水军一同对付曹通济和曹通运,而程铁鞍则从陆路穿过刺猬岭,夹击曹家兄弟。

曹家兄弟能坚持这么久不败果然有其悍勇进和精明之处。他们军中竟有可长时间在水中闭气的高手,两人一组潜入水下用大锯和斧头对着对手的战船一通深锯和劈凿。

只凭这样的几个人自然无法完全破坏战船,但只要捡着龙骨的几处重要位置破坏一番,等到开战时,在水面上进行激烈战斗的战船自然便会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崩坏!

朴国的水军消耗了吕国大量的战船,曹通济又有这样一手,也难怪程语面对他们,迟迟无法结束这场漫长的战斗。

有了新战船和新帮手的助力,尤其本就是同样彪悍的枢国人,曹通济和曹通运再难支撑,兵败如山倒!

留下程铁鞍继续帮助吕军清扫双峡口残余郑军,吕青野与程语率战船继续向西支援已经退守洛津的沈驰,反攻朴国水军!

而另一面,梅兮颜带领六万枢国百姓已经攻占了野芃关,葛三徙不敌梅兮颜,又被吕军阻挡,无法再继续深入吕国腹地,更无法与远在双峡口的曹通济汇合,只得带着残部向南逃窜。

苗风率领部分百姓一路追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抢夺了最南部沿海渔民的船只仓惶出海避难,才停止追击。

梅兮颜则带着剩余的枢国百姓去阡城与吕国百姓汇合,这才得知张弓齐及他带领的六千豹卫已经战死在野芃关!

郑玉卓撤军回援寿城后,野芃关的郑军砸毁粟城,继续进攻阡城,在十丈山遇到了阡城百姓和武昭的夹击。此一战虽然大胜,但当时与武昭分开,独自带着豹卫去攻打野芃关的张弓齐却对上了守关的葛三徙。

豹卫虽然勇猛,但经过几次大战后,人数已减少近一半。本以为野芃关的郑军大部分去了阡城,关中空虚,不料葛三徙当时围剿吕青野失利,已经带着郑军从枢国急速赶回守关。

攻城相比守城,本就更消耗战力,更何况对手是听力绝佳的葛三徙,在人数相差悬殊的极端不利条件之下,张弓齐以三千七百人拼掉了葛三徙七千将士,全军覆没!

正是全歼了张弓齐的豹卫,葛三徙才又一人匹马赶回寿城,希望以副将的身份辅佐郑玉卓支援寿城,没想到赶到时郑玉卓被梅兮颜所杀。郑统藏身在大军之后,见到葛三徙,这才命他带残军撤退回野芃关。

只是令葛三徙和郑统没有想到的是,追击他们的是梅兮颜。此女不仅权谋了得,战场上更是女杀神一般的存在,最终导致失败,远避海上!

孤零零的瑶城关里还驻守着八千郑家军,四周围皆是愤怒的枢国百姓,李砾与林木匠将战船送到吕青野手中之后,便带着百姓围住了瑶城关,不费一兵一卒,将瑶城关的郑家军困得粮水断绝,每日里听着李砾大军在关外讲述郑统是如何撇下他们独自逃生,终于消磨了所有人的斗志,缴械投降。

至此,统治南枢上百年的郑家和孟家两脉,终于彻底消失在南枢的土地上,吕国的敌人也只剩下西面的朴国一家!

为了争取让楚惜贤退兵,楚惜君曾多次派使者携带她的书信去朴国说和,然而,前几次的使者尚未见到楚惜贤,便被打发回来,最后一次,也就是楚惜君自永靖关回到愽城后再一次派出的使者,却被楚惜贤斩杀,将首级送了回来!

即便是看到郑统的大军已经被彻底打败,朴国也完全不像五年前驱使罗国攻打越国一样,见到势头不对便退缩,反而增兵十万,越加疯狂地进攻圵城和洛津,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占这两座城邑,实质性占取更多的吕国土地!

对此,梅兮颜、吕青野,乃至吕国王廷都明确知道了楚惜贤的态度——已经牺牲了那么多的战船和将士,如果不能得到相对等的利益,如何甘心!

然而,已经赶到洛津与吕青野汇合的梅兮颜倒是乐见楚惜贤的顽固和强硬。

对于目前的梅兮颜和吕青野来说,横在他们面前的最大困难不是朴国,而是如何能让吕国的百姓接纳他们,接受他们将吕国和南枢两片土地合二为一!

虽然吕青野已经舍弃了他的身份,虽然已经有更多的吕国百姓见识了梅兮颜和枢国百姓的勇武,并感谢他们对吕国的帮助,但在大部分吕国百姓眼中,梅兮颜仍旧只是外人,吕青野仍旧是吕国的废世子,即便对他弑父之事已经将信将疑,也无法改变百姓对他身份的认同。

抢下吕国,等于推翻吕国,与背叛吕国几乎无异,吕国百姓要如何看待吕青?

为此,如果他们能够继续带领已经归顺他们的百姓与朴军对抗,便可以继续征服吕国百姓的民心,令百姓对他们改观,以便减少最后宣布独立时的百姓阻碍!

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也要造时势,才能达成他们二人的目的。

对于他们二人的算计,沈驰自然心知肚明,除了他,其他吕国王廷重臣又何尝看不出来。

他们很想依靠吕国自身的能力来打败朴国,但吕青莽死后,吕国年轻的将士们确实少了许多悍勇与热血,老将们风烛残年,此刻还在战场上拼杀的,只剩下沈驰一人。已然元气大伤的吕国要对付来势汹汹的朴国大军,着实有些困难。

因而,吕国王廷众人都是怀着矛盾重重的心情看待梅兮颜和吕青野的——感激他们在吕国刚遇到危险时便伸出援手,却又憎恨他们趁火打劫。

现在,吕青原重伤反复,身体已然虚弱至极。不依靠他们,面对朴国不停的增援,显然是一场苦战。越是长期僵持和颓废,百姓越是失望,反而会偏向吕青野。

依靠他们,只怕仍是给百姓留下口实——吕国只能依靠这两夫妻才能保全国土,最可信赖的,果然还是他们!

左右为难之下,经过反复的权衡,楚惜君对乐斯道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依靠梅兮颜和吕青野,先打败朴国再说,剩下的,由我处理!

有了梅兮颜与吕青野的支援,程语和连弟率战船杀回洛津支援沈驰,就着地利之便和战船数量的优势,终于成功截断了朴国的水上粮道,困住朴国的战船。

而在西边,有梅兮颜和吕青野亲上战场。他们并没有去支援冯曦白,而是带领五千精兵翻越屏山关,在屏山关西面截击朴国的辎重队伍,烧了他们的全部辎重。

沈非鉴这一年化名费仁在屏山关附近勉力抵抗着朴军,对谒天群山的地形越来越熟悉。梅兮颜二人根据沈非鉴提供的地图,趁着大捷后士气高昂,梅兮颜大胆布阵,用五千人打了朴国新派出的五万援军一个措手不及的伏击。

对于这番战果,梅兮颜却没有声张,反而命人假冒朴国传信兵去屏山关报信。

守卫屏山关的朴国将领听闻梅兮颜只带五千人与己军的五万人相拼,己方伤亡惨重,而梅兮颜更要去拦截朴国运送来的辎重,立即点起关中士兵去救援。

这一出关又上了当,早已等在暗处的沈非鉴立即率领吕军去攻打屏山关,终于将屏山关再度抢了回来。

屏山关重新落入吕国,吕青野要求吕国加派驻军,死死守住关卡,不让朴国援军再进一尺一寸。如此,朴国虽然占领了大通渡口,望烽城和苇城,又在攻击圵城,实则,他们已经被吕军和枢国百姓全面包围,成了瓮中之鳖!

持续了整整一年的吕国、枢国、姜国、朴国的乱战,即将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