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三方打算

舒庆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房间的木**。

副将林乃乐一脸担忧地凑上来,轻声问道:“将军,感觉怎样?”

身上的伤口已然上了药,此时只有些隐隐的痛楚。舒庆眨了眨泛酸的双眼,再次打量一下房间的光线,见仍是一盏油灯,便嘶哑着嗓子问道:“无碍。这是哪里?天还没亮么?”

林乃乐苦笑一声,答道:“将军,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这里是善城的行署客房。”

舒庆一惊,挣扎着坐起身来,问道:“罗……国主呢?开打了么?”

急切间,差点叫出“罗敷女”来。虽然林乃乐是自己的心腹,但这里是善城的行署,谁知道是否隔墙有耳。

“打了,不过叛军没上当。”林乃乐倒了一碗凉茶给舒庆,淡淡地说道。

舒庆皱眉,心中更是急切,问道:“什么意思?”

舒庆昏倒之后,梅兮颜以军营即将开战,太过吵闹不宜养伤为由,命人将舒庆送去善城。

随后,梅兮颜便召集全军,命林乃乐安排“诱饵”的战船。

同时,全军分出一半去运石头,另一半则准备投石车,按着梅兮颜指定的地点摆放,只等石头一到,立即放出诱饵,引叛军入彀。

枢国国主到了轻水大营,孟锡自然也接到了消息,并做好了一切防备。

为了在国主面前表现枢国将士们的英勇,主动攻打南岸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孟锡在迷茫的晨雾中看到影影绰绰的几十条大小不一的战船接近,却是不动声色,只等北枢的战船接近了,才好整以暇地命令投石。

投石车这种器械,叛军阵营当然也有!

原本是要引叛军入彀后,用石块击之。不料,这些充当诱饵的枢国将士们却成了自动送到虎口的羔羊,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逃回北岸军营。

梅兮颜看着这些“逃兵”,脸色阴沉得可怕。

众人本以为国主是在因他们任务失败而生气,各个噤若寒蝉。

片刻,梅兮颜却转头对着这些充当诱饵的将士们和颜悦色地安慰道:“孟锡本就是难以对付的狠角色,各位已然尽力,无需自责。”

一场仓促调集起来的仓促的诱敌攻击,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

天色已大亮,整个营地该做什么做什么,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不同的是,主将舒庆因重伤昏倒而被送到善城修养,不久,副将林乃乐也被梅兮颜命令去善城照顾舒庆。

舒庆知道梅兮颜这样安排的用意。

自己费尽心血才与轻水大营的将士们打成一片,转眼,便被梅兮颜“踢”了出来。

若不是二十日那晚太拼命,何至于重伤不支,竟在关键时刻晕厥。若他能继续带着重伤、亲身做诱饵,他不信孟锡会放过他这个轻水主将。

现在,他在善城,比之轻水城离轻水大营还要远很多,心腹林乃乐也被梅兮颜支了过来,再想要了解轻水大营的动向,却是有些困难了。

“国主已经下令,备战,这几日便要主动攻打叛军。”最后,林乃乐说了一句。

这是钟耿提过的建议,梅兮颜本来便有谋略,更有主心骨,做此安排,并不出人意料。舒庆担心的是,倘若梅兮颜这一战再如铁壁城一战般横扫叛军,他舒家和泰家的计划不止彻底泡汤,甚至,马上会有灭门杀身之祸。

罗敷女!真是难对付!

舒庆现在很想虔诚地祈祷上苍,助他舒、泰两家一臂之力,让梅兮颜的身体快些垮掉。

但舒庆并不知道,梅兮颜不顾辎重器械的短少而做主动攻击之举,实则,是因永靖城和白瑶山即将面临危机。

虽然她这两个月一直在枢钥,但南方叛军的动向基本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自然是留在永靖城的丁开,留在白瑶山的苗风在太守赵争希的配合之下,将情况安全地递送到梅兮颜手中。

南方孜州和崇州的百姓,除了永靖城的,已然全部归顺了孟郑两家的叛军。因此,在得知孟定衡宣布建国称王后,梅兮颜最担心的便是永靖城和白瑶山的百姓的安危。

永靖城一直保持表面上的中立,之前对孟郑两家自然是毫无影响,甚至还能衬托衬托两家的宽广胸怀--不会强迫任何百信做他们不喜之事,加入“义军”,全凭自己心意。

但独立成国后,若不归顺成武国国民,永靖城突兀地矗立在武国的“国土”上,却是显得太格格不入了。

从赵争希这么多年对永靖的保护和治理手段来看,他对孟郑两家那些背地里的邪恶嘴脸所知不少,是以才虚与委蛇,左支右搪。不论他是否主动自称“武国百姓”,以孟定衡的骄奢跋扈、孟锡的理智,是绝不会留下赵争希这个异类和永靖城全城百姓的。

而借着“山神”魈狼的庇护躲在白瑶山的百姓之中,更有将孟徽视为毕生仇敌的骑云寨土匪,孟定衡与孟锡又怎会放过他们。

这两个月来,留在南方的丁开和苗风一直在紧密地监视着叛军的举动。虽然大部分南方百姓都已经奔到了刈水南岸的军营大寨之中,但樨城却仍旧住有几万百姓。

樨城当时“爆发”瘟病,人人恐慌,何至于会有这么多人愿意留在这座瘟城忍饥挨饿,却不肯投奔行伍混个果腹。无需费神猜想,自然是叛军故意留下来,准备随时对付永靖城的。

此外,瑶城关的守军动向也有些飘忽,很可能将会不顾一切清剿白瑶山。

由于掌握着这些消息,梅兮颜早在从枢钥出发时,便打定主意,一来是处置舒庆和泰耀廷,避免他们无休止的“备战”状态;二来是小范围、不间断地骚扰南方叛军,使得他们无法分出精力去对付永靖城和白瑶山。

直到了轻水城,从朱所厚口中又得知,舒庆和泰耀廷竟然双双上演苦肉计以得军心,又将重要木材拦截、改制投石车,并说成是重要的战略部署,令梅兮颜气愤难平。

偏偏第二日,孟定衡竟然直接带着叛军便独立了,这一点梅兮颜虽早有考虑,一时却仍有些猝不及防。

转瞬便想到,孟定衡为了建立威信,很可能会即刻对付永靖城和白瑶山。

为此,梅兮颜也马上随机应变,派洛英去永靖城与赵争希接头,要他们恰当时刻配合刈水北岸做一次偷袭。但在配合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一切由梅兮颜这边来调度、周旋。

进入轻水大营,面对已然得了军心的舒庆,看着早已准备了理由、而被大量制作的投石车,如果再以“拖延战役”来惩罚舒庆,怕是不会让这些将士们心悦诚服。

是以,梅兮颜干脆没有在轻水大营过多逗留,露了一面便转去船坞。

钟耿是个什么个性,她很清楚。被舒庆的苦肉计迷惑了的将士们看不出舒庆的真实嘴脸和意图,钟耿却一定看得出来。

不巧,钟耿被舒庆支走了。

正巧,钟耿被泰耀廷那边的大量投石车刺激得急速赶回船坞,到底还是被梅兮颜看到了。

梅兮颜本不是个在乎阶级的人,更不认为臣子的“跪拜”便是对自己的效忠,但钟耿“目无国主”,大呼小喝,如果不在军前惩罚他一番,要梅兮颜如何面对其他循规蹈矩的将士。

钟耿不负梅兮颜所望,揭了舒庆的诡计,而梅兮颜也“奖励”了他一顿棍杖。

这二十杖,钟耿必然要挨,更不能白挨,直接杀鸡儆猴,用来震慑舒庆。

看得出来,舒庆确实看懂了梅兮颜的暗示,所以,在即将派出“诱饵”之时,他适时地晕厥过去,躲过了“身先士卒”、率队当“诱饵”的机会。

梅兮颜却不知道,舒庆是很想继续身先士卒的。他需要足够的军心来保护自己、保护舒家,恨不得时时刻刻与轻水大营的将士们厮混在一起称兄道弟、为对方两肋插刀。只是一天里骑着战马往返轻水大营和船坞之间,重伤的身体实在吃不消了。

这一边,梅兮颜和舒庆都没有彻底了解彼此的目的,那一边,孟锡却是完全看透了梅兮颜的意图。

永靖城和白瑶山俨然是枢国插在他武国的两根针,单纯来看被扎一下似乎无关紧要,但不把这两根针拔下去,一旦它扎到了心口,也是会致命的。

所以,面对七月二十七凌晨刈水北岸的佯攻,孟锡完全不为所动,反而下了武国成立后的第一个全国关注的命令--清剿白瑶山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