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筹莫展(上)

吕青野带着吕湛、吕澈、洛梒、张曳和苗华,一路疾行,在五月初十赶到苇城,已听闻枢国南方叛乱,与刈水之北的泛舟水军开战,目前僵持中。

不等吕青野等人感慨,又听到朴国对罗国开战的消息。两个消息接连而来,吕青野反倒舒了一口气。

朴国既对罗国开战,至少就不会再对枢国有什么举动。对于枢国国内的叛乱,虽然吕青野担心梅兮颜,但她在南方铺陈了一个多月,吕青野仍相信这些事难不倒梅兮颜。只是暗暗提醒自己要尽快解决自己的处境,尽快去帮助梅兮颜。

此外,朴国既已没了嫌疑,吕青野也更加疑惑,那三枚铜钱,到底出自哪里。

不论怎样,总是与二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吕青野决定带着吕澈先去苇城见一下程语将军,同时,让吕湛带着洛梒、张曳和苗华去望烽救鲁柏柯。

虽然大将军武烈似乎也可信任,但他派出吉第去洛津到底是巧合还是算计,吕青野拿不准,便不想在愽城浪费时间。

苇城城门处的士兵不少,从城门内外出出入入的百姓来看,苇城已恢复了正常秩序,但盘查甚严,只因七日后,即十八日,越国与吕国将在望烽城正式议和。

吕青野曾在苇城待了半月有余,和苇城士兵们极为熟悉。虽然守城门的士兵并非全部眼熟,但为了不被人认出模样,他和吕澈在城外晃**到天色擦黑,城门即将关闭之时,才装作晚归的模样,慢悠悠地挑着从郊外村子里买来的扁担和柴,走向城门。

掏出苗华分给他们的鱼符让士兵检查,顺利地便进入了城门,吕青野不禁对鬼骑更生出一些敬畏来。他知道苗风和苗华是鬼骑中的哨探,专门混在各种环境中打探消息,没想到苗华手上竟有吕国的鱼符。

刚收好鱼符,伍长王敬便带着自己的队伍走了过来。这些人都是陈忠契的忠实士兵,既然他们仍在,看来程语也没有为难陈忠契。

吕青野和吕澈偏了偏头,避过王敬的视线,快速与王敬擦肩而过。王敬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径直走过去换防。

两人略略安心,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藏好扁担、柴禾,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吃饱喝足后便养精蓄锐,待到子时夜深人静,直奔行署而去。

行署之中很是安静,无需抓人询问程语的住处,端着参汤的下人直接将二人引到了程语的房间,正是吕青野原来住的那间。

窗扇开着,能清楚地看到一人在屋中负手踱着步子,似乎满怀心事。

吕青野并不认识程语,只是听到下人们的对话,才确定眼前这个四十岁上下,虽然踟蹰,但转身之间仍带着武将的干练、飒然之风的汉子,便是将军程语。

等到下人掩门退去,吕青野命吕澈守住窗户,自己大胆地走到门边,用脚步声提示程语,有人接近,同时低声说道:“将军,越国的密报。”

非是吕青野胡诹,在客栈时便听到不少人议论,吕青野推断,程语深夜不眠的原因便是担心越国在议和之时会有什么阴谋。

果然,屋内传来程语低沉的声音:“进来。”

吕青野推门进入的一刹那,凉风骤起,寒光直逼咽喉!

随手带上门,吕青野偏了偏身子,避开银芒,轻声说道:“我无恶意。”

偷袭他的正是程语。

程语虽在沉思中,却仍旧留意周遭的变化。

凡是从外间来到自己房门前,必然经过窗户。他既没看到人影,人声却已到了门口,可知来人的鬼祟。

从靴筒中抽出随身匕首,静静守在门边,没想到自己在偷袭之下,匕首还能刺空,而对手并没有反抗,只是躲避,情知若论功夫,自己绝不是这人的对手,便也停下脚步,不再进攻。

“何人?”程语堵在门口,看清吕青野一身粗布裋褐,骨瘦如柴,沉声问道。

“在下--吕青野。”吕青野轻施一礼,淡定地答道。

程语有一瞬的惊诧,转而便恢复如常,肃然说道:“口说无凭。”

吕青野坦然说道:“这城中不少士兵都认得我,将军可找几位口风紧的苇城士兵来辨认。或者前太守陈忠契、前长史刘一成也可。若彭坚还在大牢,亦可。”

见了吕青野的镇定言辞与应对,程语不再怀疑他的身份,立即收了匕首,快步走到窗前,透过窗户警觉地望了望寂静的院落,一口吹熄了油灯,旋即又站回到门旁,竟要施礼。

“别!”吕青野立即伸手扶住程语,喟叹道:“程将军还能信任青野,该是青野给程将军施礼感谢才对。我们便都免了客套吧。”

程语也不扭捏,站直了身体,却对“信任”两字不置可否,严肃地问道:“在下且问一句,世子与枢国国主是否……”

“确实相识,但绝无暗中夺位并割让醴城的密谋!”为得到程语信任,吕青野大方地承认,又郑重地解释道。

他被枢国掳去铁壁城,吕国还曾派乔松去越国问过他的下落,被越国丞相章静言以去北猎场打猎为由搪塞过去,吕国廷臣必然知道。吕青野需要程语信任自己,自然不能在这件事上欺瞒于他。

程语表情凝重,继续说道:“据闻兵变时,大王子曾被一神秘高手制服,虽然众人皆不提及那神秘人,但心中却都已认定是枢国国主的鬼骑侍卫,世子消失的这些日子,可是与枢国人在一起?”

吕青野果断答道:“那个神秘人并不是枢国国主的侍卫,我从苇城离开,即将到达圵城时,便是受了他的偷袭以至于重伤,不得已,才躲起来疗伤,前几日方才康复。正要去愽城查明情况,便遇到张曳,得知程将军也对父王之事有所怀疑,才赶来苇城。”

此时五大国均有乱象,吕青野不想让程语继续疑神疑鬼,因此故意隐瞒自己与梅兮颜的关系,也没有承认那神秘人曾是枢国的鬼骑,只将疑点提出。

但出现在愽城王宫的神秘鬼骑和偷袭自己的鬼骑到底是不是一人,尚有疑问,只是吕青野倾向于是同一人,才如此回答,用来证实梅兮颜身边的鬼骑与愽城发生的事无关。

不想让程语一直控制主动权,吕青野话音一落,紧接着问出问题:“敢问程将军,我父王到底出了何事?”

被吕青野抢了主动,程语先是一顿,但一想到他们父子之情,倒也体谅吕青野的急切,于是在黑暗之中轻叹一声,答道:“当时在下已奉命来苇城,王宫中究竟发生何事,并不知晓。也是到了圵城,从冯曦白将军处才得知老国主……遭了毒手。”

“确定……我父王真的……遭了毒手?”吕青野虽然强制让自己镇定,但仍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直到现在,他仍不相信父王已死。

“老国主已经发丧了……四月初七……”程语语气哀痛,声音有些微哽咽。

发丧……虽然早知这种结果,但第一次从廷臣口中听到,仍有一种希望破灭之感。

吕青野双腿一软,摔倒在地--自己,竟连父王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即便心中不停地在呐喊、提醒自己,发丧可能是假的,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但感情上却仍然没有办法接受这种说法。

耳边似乎还听得到梅兮颜模仿吕逸,一口一个“三小子”地叫着吕青野,让他觉得,父王当初虽是拿他做了挡箭牌,但之后,却是仍十分关心、惦念他,让他倍加怀念小时候与父王一起度过的时光……

程语一步跨上前,将吕青野扶起来。月光照进屋来,可以清晰看到吕青野脸上有水光闪烁。

吕青野伸手搭住程语的手臂,恳切地请求道:“程将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偷偷放了张曳,可是也对我父王之事存疑,还请告知青野,让青野能循着一点蛛丝马迹去查明我父王的遭遇。”

程语点头,有意停顿片刻,让吕青野缓一缓情绪,才说道:“此事要从大王子兵变说起……”

吕青野情绪正在激动之际,脱口而出道:“大哥兵变之事我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