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劫粮计划(上)

吕青野是被痛醒的,左半边身子如同千万根银针在不停地乱扎一般,痛得他很想动一动身子,缓解一下疼痛。然而努力挣扎半晌,仍旧无法动一根手指。

耳边模糊听到“赈粮”和“醴城”的字眼,声音是梅兮颜的,这是要打醴城粮食的主意,急得他更加拼命挣扎,最终的结果,便是眼皮动了动。

手腕上传来粗糙的触感,听到路战不咸不淡地说:“解药正在发挥效力,他应该很痛。”

“需要做什么么?”梅兮颜的声音。

“不需要,熬过去毒就解了,下午我再为他针灸。”路战淡定地回答。

“小川那边若是没事了,你也去采药吧,粮食和药是重中之重。”梅兮颜道。

“走吧,咱们一起走。”洛英对着路战说道。

“把林木匠、周定丘和连弟叫过来。”梅兮颜吩咐道。

路战幸灾乐祸地瞥了吕青野一眼,与洛英一同走了出去。

梅兮颜看了一眼草帘,心里有些无奈。路战细心又体贴,对待朋友亲人,命都豁得出去,也造成了他眼里不能揉沙,极厌恶背叛。吕青野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超了他底线,能这样小小地捉弄一下吕青野,算得上宽宏大量了。

回想路战揉捏兔子,像是按mo,便坐到吕青野左侧,轻轻抬起他的左臂,从肩头开始慢慢地按mo起来,口中还喃喃自语:“过了有多久了?似乎比那只兔子醒的快。”

被外力碰触的肩头传来剧痛,吕青野皱眉。说也奇怪,这剧痛竟好似抵消了其他部位的痛感,随着梅兮颜不轻不重的手劲儿,疼痛都集中到肩头似的。

“大当家,可以进来么?”林木匠在草帘外问道。

“进来吧。”梅兮颜很自然地回应。

林木匠抬手掀开草帘,礼让连弟和周定丘,连弟一点不见外,小声说了句“多谢林大哥,我们不客气啦”,便走了进来。

吕青野住进这小山洞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入,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位二当家——面色苍白、瘦骨嶙峋,果然是得了大病的模样。但就那样无力地闭目躺着,却仍旧能感到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温和俊雅之气,叫人惊奇。

“都坐吧。还没正式介绍,这是我们的二当家,阿野。不是得了瘟病,而是在吕国中了毒。”梅兮颜大大方方地继续按mo着吕青野的肩膀,大大方方地招呼三人坐下,大大方方地介绍,丝毫不觉得她与吕青野的姿势在三人眼中过于暧昧。

林木匠和周定丘神色如常,只有连弟表情浮起一丝怪异,也是一瞬即逝。

“林大哥知道,我在吕国买了一批粮食,但最近吕国出了大事,国主被人暗杀,都传是咱们枢国的鬼骑所为,所以吕国翻脸不认账,不肯把粮食运过来,我这正想去抢回来呢。”

“阿野兄弟就是被吕国那帮兔崽子害的吧?”连弟耿直地骂道。

明知道吕青野不能动,梅兮颜的眼角余光似乎还是看到他嘴角撇了撇,心中不由暗笑。

“鬼骑是被陷害了吧。”林木匠见梅兮颜不答话,只是垂下目光、咬牙点点头,深思片刻,将信将疑地说道。

“何以这么说?”梅兮颜一怔,她虽然知道林木匠为人谨慎,却不知他对鬼骑是何看法,好奇地问道。

“咱们这位新国主若想挑起战争,铁壁城之时就能打到越国去,何必见好就收呢。市井中那些传言虽不能尽信,却也能从中看出一些隐情来,国主被廷臣掣肘严重。这个时候若是派鬼骑去刺杀吕国国主,既得不到什么好处又给廷臣以口实,国主怎会不知其中厉害。”林木匠冷静地分析道。

“林大哥说得在理,我也相信不是咱们枢国干的。现在孜州是啥情况,国主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再树外敌。”连弟道。

“理虽如此,但吕国目前也正处于动**之中,短时间内很难辨出是非黑白。现在我们急需粮食,总要弄到手才是。我是抢惯了的,不知你们有什么想法?”梅兮颜见他们如此理智,心中庆幸,却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又带了回来。

“抢啊!”连弟大咧咧地嚷道,“原本就是大当家的粮食,兔崽子们想赖账,当然就抢。”

梅兮颜觉得吕青野的左臂似乎动了一下,挑了挑眉毛,继续揉着他的手臂,问道:“你们赞成我去抢粮?不怕我引来吕国的兵争么?”

连弟一愣,声音小了一些,说道:“偷偷抢,有了粮种可以种粮,吃饱了有力气和吕国干,总比饿死强。”

周定丘看了妻子一眼,也点了点头。

当梅兮颜的目光停留在林木匠脸上时,林木匠正色答道:“我相信大当家心中有足够的衡量。”

“只你一人相信又有何用。”梅兮颜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想到自己在南方背负的骂名,忽然忍不住心头的感慨,轻叹道。

“我们这些百姓大部分胆子很小,要的也不多,邻里乡亲,大家也都是寻着合脾性的人互相帮衬,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真情假意,心中都有数的。”林木匠仍旧平静地说道。

梅兮颜余光看到连弟和周定丘一脸认同,再仔细地打量林木匠波澜不惊的脸,暗暗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竟有一丝感动。

林木匠平日不苟言笑,也从不多谈官政之事,能说这么多,不啻是向梅兮颜表达他和这一洞灾民的立场,梅兮颜这大半个月的努力终于见到成效。

“不错,将心比心,将心换心,是我多虑了。”按捺住心绪,梅兮颜豪爽地说道。

“有多少粮食?”林木匠问道。

作为山洞里管事的两位管家,他们同意抢粮,无异于也代表了所有人的意见。

梅兮颜略一琢磨,说道:“数量极大。但是,如今本该属于我们的粮食已经泡汤,只能就近去抢,能抢得多少算多少吧。”

“就近?”周定丘略略沉吟,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树枝,在地面滚灭了火苗,迅速把白瑶山附近吕国的城池画了一幅简图,点着一处地方说道:“最保险的就是醴城了吧。那是吕国的酒城,一定有大量的存粮。”

转而又道:“但是要穿过驻云山、从永靖那里去小刺猬山,才能安全过去,这样的话,少说也有七百里地,路有些远。”

顿了顿,周定丘又面泛难色道:“不知那里有没有瘟病。”

梅兮颜看着周定丘随手画的图却山水城池线条明晰,暗自惊讶不已。这人平时蔫声不语,看起来十分腼腆,却有这样一手厉害的绘图功夫,实是真人不露相。

原本便觉得他不像屠夫,此时更觉不像,但仍旧按捺住好奇,说道:“不错,我要抢醴城的粮,但不是城内的粮。”

三人目光齐齐看向她,于是梅兮颜续道:“且不说醴城太远,十几座粮仓分布在城西南和城西,就专门的护粮兵便有一千人。城门高大坚固,西门只进运粮车,南门也只允许运酒车出入、空的运粮车出城。我们这些人手全去也很难抢出来粮食,即便侥幸抢到了,也很难摆脱追兵运回来。”

连弟认真地看着周定丘的地图,拿过周定丘手中的树枝,指着一处河道说道:“醴城的粮食不全是陆运吧,还有水运。咱们水路上动手。杜若河这里有个分叉,分出了黑石水,就在那里劫船。黑石水水流极快,容易甩掉追兵,而且顺水到龙摆腰,离咱们枢国就不远了。”

杜若河为南北流向,直通醴城护城河,一直是醴城运粮的水道。距离醴城一百五十里处分出的黑石水向东拐了一个大弯,最后再向北流入刈水。

连弟所说的分叉就是黑石水的起点。

“黑石水。”周定丘嘀咕一声,说道:“那条河岔道多、河面窄,河**满是怪石,导致水流湍急,寻常船只都极易撞石沉船,何况这两只满负荷的粮船。”

连弟歪着头想了片刻,说道:“平日里黑石水是肯定不行的,这个时候肯定可以。今年雨水太大,黑石水肯定涨水,正可以行船。”

忽觉不妥,顿了顿,又说道:“不知道他们的水运日期,这个倒是不好办,总不能一直等在那里撞运气。”

连弟看看周定丘,又看看林木匠,最后将目光停在梅兮颜脸上,等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