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迷局

“等等……先找个能安身的地方,拔箭后不能移动,至少要保证我们几天内都不会被发现。”顾晓到底谨慎,说道。

“我去找。”吕澈抹了抹脸上淌下的汗水,便要起身。

“你看得到么?”顾晓问道。

“离官道越远越安全。”吕澈显然也知道自己夜视不行,已是想到对策。

“还有力气就背着我,我比你看得远。”顾晓道。

“那世子……”吕澈本想说,他们两人离开便没有人照顾吕青野。但他去寻顾晓时,也是让吕青野一人在此,现在哪里还顾忌得了这许多。

心一横,吕澈不再犹豫,将顾晓背起来,就在漆黑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荒地上,寻找可能供他们藏身的场所。

有顾晓的夜眼帮忙,很快,便寻到一处小林子,没有积水,长满了小水杉。

由于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荒草,水杉树龄又小,只露出一点点,倒是很好的安身之处。

吕澈将吕青野背过来时,顾晓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小半。

按照顾晓的吩咐,吕澈点起一个小火堆,用荒草密密地遮住光亮,顾晓坐在火旁烘烤着他的匕首。

直到匕首已经泛红,顾晓吹燃了他的火折子,示意吕澈可以动手。

吕澈抽出自己的匕首,快速地将吕青野胸口的箭头挖出来,立刻将两包药粉都倒入伤口内,取过顾晓的匕首,朝着伤口便烙了过去。

饶是吕青野早已咬紧牙关做好了准备,还是被烙得一激灵,一身冷汗瞬间便湿透了衣衫,又昏死过去。

吕澈却是生怕烙得力道不够,伤口没被烧焦,不能完全止血,仍旧按着匕首不撒手。直到顾晓收起火折子,吁出一口气,叫他收手道:“可以了,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吧。”

顾晓这一招虽然止住了吕青野的血,却并没有见到更多的效果。吕青野仍旧一日比一日虚弱,到了第三天,已经昏迷不醒,水也喂不进去了。

就在吕澈绝望之际,顾晓听到了路战的声音。

路战和吕湛返回越国接出洛梒,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在吕青野等人离开的第二天,他们到了苇城。得知吕青野返回愽城,三人也不停留,直接便追了过来。

就在他们遇袭的那条官道上,碰到了三匹没有目的、不停沿着官道来回打转吃草的马。

吕青野、吕澈和顾晓,正是三人三马,此时看见三匹缰配马鞍俱在的马匹,三人哪能不多心。

正奇怪时,便听到前方传来马蹄声,路战就近爬上一棵树,远远便看出像是军队的哨探。这里出现军队,定然是吕国军队。但之前问过鲁柏柯,一直没有等到救援的军队,偏偏吕青野刚返回愽城,军队便过来,总是透着一股诡异。

吕湛提议连人带马一并躲起来,先不要和哨探接触,让他们先过去。

不久,哨探又折返回去,看来是通知大军继续前行。

三人牵着六匹马躲在草甸子中,看着足有两万人的军队踢踢踏踏地走了过去,飘扬的将旗上赫然一个“程”字,一个“冯”字。

虽然离开吕国已久,但将军程语和冯曦白的名字,吕湛和洛梒还是知道的,冯曦白也是垱城的太守。

彭坚已然被俘,吕国这时候派两个将军来支援更像个笑话,但吕湛却笑不出来,他直觉吕青野出了事,却又完全摸不着头绪。

眼前只剩这三匹没有主人的马泛着古怪,吕湛和路战便在附近查勘起来,花了一天多的时间,一路查到吕青野他们曾藏身的那个小土坡,看到荒草被压倒的痕迹,路战又细心地循着荒草倒伏的细微痕迹,寻到这个不显眼的小水杉林子。

绝命之际遇到路战,更像是命不该绝。

但吕青野受伤已三天,虽然顾晓的方法及时止住了血,却也将毒血留在体内,导致吕青野左半边身子已麻木,路战给吕澈的药粉也无法完全解毒。

路战的药粉可不是普通的止血药粉。当时他们正在姜国境内,如同进入一个巨大的草药宝藏,长山脚下有药农的地窨子,保存有姜国盛产的各种草药。

路战无意中闯入地窨子发现了草药,并找到了急需的几味药,这才争取了救治吕澈的时间,配合他的针灸,既解了吕澈的箭毒,又没有因流血过多而死,更没有留下任何遗患。

此时药草无以为继,路战便是神仙也难以挽救吕青野的性命。

另外,既然暗算的手法类似,该是吕青莽无疑。但既是吕青莽出手,又怎么会不埋伏更多的人手将吕青野置之死地,以绝后患。

吕青野求援时迟迟不到,无需援军出现时却突然调走吕青野,指派两个将军去接管望烽城和苇城,又该对两城的民众如何交代。

这些事情粗想是吕青莽作祟,但若细想,却又不能全然说通,六个人都摸不出头绪来。

吕湛和顾晓都建议先返回洛津,与沈驰碰头,既能让沈驰去寻解药,又能了解吕国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强打精神的吕青野在得知自己的身体暂时无法清除全部毒素后,竟用半麻木的嘴说道:“去愽城。”

此地离愽城与洛津的距离相差不多,回洛津有沈驰照顾,原本是最好的选择。但吕青野一想到目前出现的事情都过于诡异,似乎沈驰也被蒙在鼓中,倒不如去愽城直接探听消息来得更快。

王宫中储药甚多,直接回王宫取药更加方便。

主意既定,六人弃了官道,专门走小路昼伏夜行。

到了粟城地界,离愽城便不远了。

路战每日里为吕青野针灸,却也难见好的成效,能保持现状已不易。见吕青野状况越来越糟,想去城里碰碰运气,买些药材。

急需的一味药没有买到,却听到了几个令他惊骇的消息:

原世子吕青野以醴城为 交换条件,私下与枢国国主密结盟约,罗敷女派鬼骑助他逃出越国,他在望烽和苇城收买人心,欲回国继位。

苇城太守陈忠契十二年前为保自己的性命、权势,向越国大将彭坚投降献城,并用残酷手段镇压、剥削苇城百姓。吕青野明知他罪状累累,却无视他的恶行,继续包庇。

醴城为二王子吕青原的封地,拿来交换遭到老国主吕逸与吕青原的反对,吕青野便指使鬼骑重伤吕青原,暗杀老国主,并将此事嫁祸给吕青莽,逼得吕青莽不得不造反。

吕青莽造反、兵败被杀。

国主吕逸驱逐吕青野,目前下落不明。

而后国主吕逸重伤不治,初二日薨。

吕逸生三子,却无一人能守在身旁,王后楚惜君代理国政,只待吕青原伤势好转,便可继位。

粟城原本就驻守有吕青莽的部分莽军,叛乱当日大雨倾盆,偏就有一些百姓看到了军队从城外奔赴愽城方向,因此更是当做独家谈资,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日的情景。

还有人说当年世子人选并非吕青野,而是大王子吕青莽。只因国主猜出越国最想质押的是大王子,所以才立了吕青野为世子,保住大王子。

吕青野与枢国结盟,便是向父兄讨要当年质越的债。可怜国主还极力维护吕青野的功绩,最后却遭狼子毒手。

至于陈忠契,早已在吕国内臭名远扬,吕青野的一念之仁便给自己埋下了口实祸根,如今却是无从辩解。

由于牵扯到鬼骑,路战自然知道关于吕青野的议论都是捏造的谎言,纯属胡说八道。

但仔细一想,早在越国时,市井流言里关于国主与吕青野的暧昧关系便甚嚣尘上,如今再听百姓讨论得有板有眼,饶是他一脚局里一脚局外,竟是没找到什么可反驳的漏洞。

听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和交头接耳的私语,路战有些苦笑。幕后黑手实在很懂民众的心理,只要有带头点火的,就不愁后面加入大量摇着扇子扇风的。

更有甚者为了突出自己与众不同,拿着大号的蒲扇,恨不得一扇子就扇出一片窜天烈焰来。于是若有似无的消息被一传十、十传百,从无到有,从假到真……

买好一应用度之物,刚到城门口便瞧到了苗风。

两人与吕青野等人汇合,吕青野得知这骇人的情况后却平静如常,只有浓重的呼吸声和脸上微弱的红晕能证明他的激动和愤慨。

他身子已虚弱不堪,甚至本该如擂鼓般的心跳,也只是无力地轻跳着。

此时的他,除了暗自心殇,连愤怒都做不到。

从他受到偷袭开始,便想到了这是一个阴谋,只是没有想到这阴谋竟巨大如此。这幕后站着的到底是谁?二哥?母亲?还是母亲的母国——朴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