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千万年前

只有她一个人。

白鹤终于精疲力尽,她小声的哭泣,来个人吧……无论什么……来让她知道……并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

千万年前,她就是一个人呢。

水雾弥漫之中,身着雪色华服的女子跪坐在垂满了纱幔的大厅之中,白色的头发绵延垂到木板上,她的双眼上蒙着鲛纱,安静的仿佛没有生气。

衣服上绣着桃花烂漫,外边飘着桐花,这本事温暖的季节,然而这大厅之中却弥漫着消失不去的冷气。

那冷气来自她面前这两位寒冬化形的月主。

而她的身后也站着一个人,衣服上是华贵的牡丹,他专注而温柔的看着这女子,好像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女子的前面跪坐着一个少年,正不安的看着她,好像看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少年身后侧身坐着一个**不羁的男子,一只腿屈了起来,手中端着一杯茶水,看着那眼神专注的某人,调笑道

“喂,清和,你好歹分出一点目光给我们最小的弟弟吧?”

清和——即是那站在女子什么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

“霜序,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意,因此不必过多重复。”

“哈——”

霜序仰头将茶水喝掉,啧啧说道

“你还真是——很会转移注意力啊。”

女子听着他们说话,也不禁微微的露出笑容,开口说道

“霜序,这就是你说的十二么?看起来,才化形不久啊。”

“恩恩——嘉平和我出自同一个地方,是在非常漂亮的梅园之中——我和父亲提起他的时候,也很忐忑不安。”

女子便忍不住笑道

“你也有忐忑不安的时候吗?”

霜序看着少年,这一刻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奇异的露出羞涩的神色,随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说道

“当然啊——”

“霜序?”

嘉平听着他的话,回过头不安的看着他,霜序立刻揉了揉他的脑袋,哈哈大笑道

“以后——这里既是你的家啦,你不喜想要看桃花吗,你面前的这位——唤作阳桐,可以让你看到最漂亮的桃花。”

嘉平啊了一声,又怯怯的看着眼前这名眼睛上蒙着白纱的女子,并不敢说话。

然而当他就要开口说不想看了的时候,霜序已经站了起来,就要告辞离开,顺便拉起了一边的清和,哈哈笑道不打扰阳桐大人清秀,去找那个红莲比试功夫,说完便立刻离开,嘉平甚至连质疑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这偌大的空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阳桐微微笑道

“你想看桃花么?”

她伸出手,在虚空之中徐徐的引出力量,而后一只烂漫的桃花便浮现在两人之间,而后这只桃花长高开枝散叶,嘉平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只桃花最后变成十分高大的桃树,阳桐伸出手折了一只桃花,递给他,嘉平有些喜不自禁,接下那只桃花,而后阳桐挥了挥手,那高大的桃树便立刻重归虚无。

嘉平抬起头,想要说很多的话,但因为也要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阳桐便摇了摇头,说道

“不必拘谨,你的宫殿若没有建造好,可先居住在吾这里,每日都可以看到桃花。”

“是,多谢阿姐!”

他坐姿了身体,颇为自来熟的称呼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阳桐顿了顿,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是随后又沉默了。

说起来她并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化形一来很多的时候她都在修炼沉默,因此吩咐众人照顾嘉平之后她便又开始了修炼的日程。

嘉平一开始害怕她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世上很少有人第一眼看到她会觉得亲切,因为——

阳桐抚了抚眼上的白纱,父亲曾说十二个月主之中她是唯一的女体,也是唯一一个继承了最纯正的幽冥之力——那原本被称作神力,世上之人无人可以直视神力,揉着便是亵渎,而后魂飞魄散。

父亲从心血之中将她化形,于阳春三月,道从此尽归幽冥。

嘉平在此间慢慢的成长,无可避免的问起了她的眼睛,阳桐却只是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就连清和与她朝夕相处,也承受不了幽冥之眼的力量,不得不以写了符咒的鲛纱覆目,或许才可与诸位兄弟见面。

人如果太长时间独自的生活,便免不了孤寂。

尽管她从不表露什么,但是在浓雾渐生的夜晚,她却困惑自己所生为何。

她从一开始,便在这宫殿之中,从来也没有出去过,虽然父亲并没有下达什么禁制,但是出了这个庭院,她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衰败。

明明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中化形的月主,然而却主张杀伐,泯灭世间的生灵。

有时想想未免可笑,但她确实毫无情感,即使人类的尸体在她面前成千上万的堆叠,她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

从尸山血海间走过,带着无尽的杀伐之气,然而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前路。

那个人看起来太瘦弱了,甚至经不起轻轻一击。

但是他站在阳桐的面前,一派镇定自若,好似他面对的不过在再寻常不过的人。

他开口,却是说道

“你想过死吗?”

阳桐抬起眼,看着眼前这口出狂言的人。

然而一眼已经足够了,阳桐点了点头,淡淡说道

“青龙之神的眷顾者。”

当是来人真正的身份。

然而这个人的身份可以轻易的看破,这个问题却让阳桐久久的不能回答,生是什么,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杀了许多的人,在人间界早就是闻之色变,提之胆寒的女魔头,然而在清和的眼中她却是要被“心疼”的一方,即使嘉平 ,竟然也道自己不要太过勉强。

但其实自己并不在意人间那些蝼蚁,也不需要心疼,甚至于勉强都太过可笑。

这些所谓的情感,她统统都不需要,也不了解,更没有资格得到。

无论千万年前,千万年后,她活着就是为了替父亲扫除这世间所有的障碍,而后再无生存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