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遗物

这些没有被烧掉的祭文,就变成了文字资料。不过,我感觉很奇怪,象雄人对这种祭神的祭文,一向很重视,因为祭文里面不仅仅有他们对神的崇敬,而且还包含着对神的请求,把自己无法完成的事情转告给神,祈求神来帮助他们。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祭文没有被烧掉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第一,负责烧掉祭文的人出现了意外情况,第二,没有烧掉祭文的必要。

我感觉,死在陶管空间的那具干尸,应该在象雄国内地位很高,当浩大的地下工程被迫中止以后,那个人心如死灰,别的人全部都走了,只剩下他。陶管空间,还有我现在身处的遗址相隔不远,那个人可以来去自如。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大概就是在这两个地方之间度过的。

皮子上的祭文,可能是他写的,最后也是他放弃的。或许,当自己一生的夙愿最终落空时,他连神也不信了。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线索,看到皮子上的字,立刻就开始辨认。象雄祭文有很多,我只认识其中很少一部分,所以阅读起来相当吃力。

我坐在地上,慢慢把皮子上的祭文全都看了一遍,一下子就从里面辨认出了“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又是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这个概念,最开始是从千牛卫中郎将吴穷身上那道密令里出现的,然后,小毛有意交给我的两个圆筒里,加深了这个概念。但是我之前的心思一直都在寻找车盘古城上,对这件事没有太在意,现在又从象雄祭文中看到大千世界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事情,不能再无视了。

紧接着,我又仔细的阅读皮子上的祭文。虽然祭文保存的很完整,但是其中至少有百分之七十我都不认识。

不过,根据我能解读出来的那一少部分,再加上旁支线索的推测,我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这段祭文书写的时间,和浩大的地下工程展开的时间,应该是重合的。那个时候,象雄王朝的国力已经衰退,时刻都得提防吐蕃。象雄的统治阶级里的相当一部分人,其实已经心知肚明:象雄迟早会被吐蕃打败,而且,战败之后,象雄就没有退路可走,要么远离高原,要么就被吞并。

但是,象雄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迁徙了,从他们所处的位置来看,无论朝那个方向迁徙,要么就走不出去,要么就会进入已经被占据的他国领土。在和吐蕃的争霸过程中,发生过多次战争,象雄的力量不断的衰减,他们没有能力再跟任何部族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大规模的争斗。

在这样的前提下,整个象雄其实正面临着一场生死存亡的考验。

因此,他们就必须要找到传说中的大千世界。据说,找到大千世界,就能够统御万方,生存空间和霸主地位,随即可以失而复得。

所以,象雄人加快了寻找大千世界的步伐,其中,迁入车盘古城的象雄人,其实都担负着这个重任。

我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如果车盘古城的象雄人为的就是寻找那个什么大千世界,他们苦心推动的这个浩大的工程,就必然跟大千世界有关。

我重新把皮子拿起来,又看了好几遍。象雄祭文在书写的时候,一定会留下书写人的名字,因为书写祭文,就等于代表所有的象雄人在对神祈祷。

我找到了书写人留下的名字,但是辨认不全,如果凑合着直译过来,这个留下祭文的人,应该叫做“班尔达尼”。

这几张皮子,还有研究的余地,我想把皮子带走,但是我不能保证回程的路上会一帆风顺,如果真出现了意外,把皮子弄丢,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还是取出手机,把皮子上的祭文完整的拍摄了一遍。

保存好祭文之后,我又到四周看了看,在后侧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了几只箱子。箱子整理的很整齐,并排摆在地上。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么死在陶管空间的那个人,事实上就是留下祭文的人,他叫做班尔达尼。

这个工程所有的人,全部都撤走了,只剩班尔达尼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没有打算活着出去,但是,在临死之前,他还保持着克制以及习惯。这里落满灰尘,不过,从物品的状态来看,班尔达尼当时把这里收拾的整齐而且干净,才退回到了陶管空间里。

箱子一共有四只,是木头箱子,四角镶嵌着镂空的铜皮。箱子都没有上锁,打开其中一只,我看到全都是书。但很可惜,时间过去太久了,即便没有太多外界的侵扰,可是这段时间已经超过了书籍所能正常保存的时间,一大半书都碎成了渣滓,我感觉很可惜,小心翼翼的挑选出几本还算完整的,然后脱下外衣,把书小心的兜到里面。

我又打开了其它的箱子,里面有衣服,还有一些杂物。这让我觉得,这四只箱子,应该是班尔达尼的所有遗物。

可以看得出,他的生活很清苦,衣服就那么两套,而且比较破旧,日常的用品,也毫不奢华。最值钱的,可能就是平时用来吃饭的一只瓷碗,和一个盘子。当时的瓷器都要从中原王朝那边进口,是贵族才能使用的奢侈品。

班尔达尼应该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把尘世间的所有事情看淡了,他要做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象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追求虚名以及生活的享受,吃山珍海味或者粗茶淡饭,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一口箱子里,有一本碎成渣的书,一只很小的盒子,还有一把短短的手杖。书碎的无法修复辨认,只有小盒子和手杖保留了下来。

手杖只有四五十厘米长,做工很精美,上面镶嵌了十几颗经过打磨的玛瑙。这样的玛瑙并不算值钱货,但是跟手杖搭配在一起,就会让人觉得,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东西。

手杖这么短,肯定不能使用,它应该是身份以及地位的象征。跟我猜测的差不多,班尔达尼一定是当时象雄国内地位尊崇的人。

我算是一个古玩商人,我自然知道,这样一根手杖如果带走的话,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但是我不想拿,我总觉得,班尔达尼的遗物是不能据为己有的。

我把手杖放回去,拿起了那只小盒子,小盒子被打开的时候,我的眼睛忍不住一亮。

盒子里面,有一枚天珠,半月天珠。天珠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除非是那种批量制作的假货。可是,我看着这枚半月天珠,就觉得它和我身上戴着的那一枚,几乎毫无分别。

这枚天珠,显然是班尔达尼的东西。天珠上面的包浆时间太久远了,变成了仿佛沁入天珠内部的一层不易觉察的污垢。古象雄人还有后来的吐蕃人,都有佩戴收藏天珠的习惯,尤其是象雄天珠,是最古老最原始的天珠。班尔达尼的这枚天珠,价值连城。

这一瞬间,我有一点迟疑,我并不打算带走班尔达尼的遗物,但是,这枚天珠吸引了我。从我上一次被徐娘娘半路打劫之后,我就知道,我身上那枚半月天珠,应该有一些来历,只不过,我还不知道如何去挖掘它的来历。

而现在,眼前的这枚半月天珠同样让我感觉到,它不是凡物。

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枚天珠拿走。考虑了好一会儿,我的手颤抖着,轻轻把盒子里的天珠捏了起来。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天珠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传出了一声咔咔的轻响。声音是从衣服里面传出来的,虽然我看不到,可是我相信我的判断,我脖子上佩戴的那枚天珠表面的胶泥,在这时候突然粉碎了。

紧接着,脖子上的天珠,就仿佛一颗心脏,在不断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