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就粤菜吧, 我在国外吃得都比较清淡。”谭溪拿定主意,带许灼来到了附近一家出名的粤菜馆,选了个包间。

许灼任她的动作,没有任何意见。

谭溪翻看着菜单, “凤爪虾饺, 白灼菜心你吃吗?”

“妈妈定吧。”

许灼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水壶, 给她倒茶水。

谭溪点好单, 只听许灼问了句,“妈妈, 既然弟弟那边的事这么忙,为什么非要这么麻烦赶回来?”

“麻烦也没办法,你弟弟要上的那所学校对父母的国籍的要求有限制, 我是来办移民手续的。”

许灼没再说话。

谭溪是名华裔, 从小便在西方长大,嫁给许灼的爸爸后, 才移民到了国内。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谭溪给他夹菜, “我今天拿证件的时候还回了趟家,发现家里给你留的钱怎么都没动过?车也很久没开了。妈妈又给你留了笔钱在保险柜里,你现在新开工作室,哪里都需要用钱,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妈妈说……来,吃个酥皮菠萝包,迪伦最喜欢吃这个了,每次去中餐厅都要点。”

许灼手里的筷子一下没拿稳, 有一支掉到了地上, 他没去捡, 而是,把没掉的那只放回了餐桌。

谭溪问:“怎么了吗?”

许灼摇头,“没什么胃口。”

谭溪以为他是闹小孩子脾气,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妈妈去找服务生再要一双筷子。”

许灼却躲过了她的手,赌气般地道:“你拿来了我也不会用的。”

谭溪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二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谭溪侧过椅子,面对着他,“小灼,妈妈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能告诉一下妈妈吗?”

许灼抿了会儿唇,方道:“妈妈,你只记得弟弟喜欢吃菠萝包?你记得我喜欢吃辣吗?”

谭溪浑身一震。

和妈妈许久没见,许灼原本不想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可是他堆积了一路的情绪,这不小心掉落的筷子,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灼攥紧衣摆,“妈妈,你知道我过敏都是几天前的事了吗 ?我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

你今天可能都见不到我了吧。

谭溪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许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菜品,“你来B市,也没提前和我说。我还天真的以为,你是想和一起过年,想给我个惊喜,结果是为了迪伦才回来的。”

他嘲弄地笑笑:“是啊,也没必要提前和我说,毕竟见我也只是顺便。”

谭溪被他这句话刺得心里一痛,正要解释,许灼却打断了,“你移民,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还要我问你才说。”

他扫了眼身边琳琅满目的购物袋,“你总是给我买很多很多东西,给我用不完的钱,我真正需要的,是它们吗?”

说到这里,许灼的话语甚至带了鼻音,他别过脑袋。

谭溪默了一会儿,方才黯然道:“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是我疏忽了。移民这事没有和你说,是因为我觉得国籍并不会影响我们俩的关系。我们见面的时间有限,妈妈喜欢听你说自己的生活,这点小事提和不提没什么关系,并不是有意瞒着你。”

她的手搭在许灼的肩膀上,“如果不是你要拍综艺,妈妈一定就把你带回国外一起过年了。”

许灼躲开她的触碰,“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去?不是你来?”

谭溪的眼眶有些发红,深呼吸后方道:

“小灼,你爸爸走得早,你爷爷家对我们娘俩不管不顾,凭着我在圈内的一些人脉,勉强把你拉扯大。你高二那年认识的你叔叔,我才慢慢能从你爸爸已经离开的这件事实里走出来,我很珍惜和感激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国外生活,好像什么都很好。只是……你不在我身边,是我唯一的遗憾。”

许灼望着她,强忍鼻子的酸意。

这时,谭溪的电话进了一则视频申请,她看了眼,没有接。

许灼说:“你接吧。”

谭溪方才摁下接听键,迪伦可爱又圆润的脸撑住了整个屏幕,“mom!我想you!非常!”

迪伦从小学习双语,但中文说得少,所以不是特别利索。

谭溪对着他笑笑,问他今天有没有画画,迪伦当即把自己的蜡笔画举到镜头前,给妈妈展示,说自己画的小花,小狗,今天天气不好,没有画云。

许灼看着他们俩的亲昵对话,觉得无形中仿佛有一道冰冷的墙壁将自己隔绝开来。

迪伦指了指画中他旁边的高个男孩,“mom!this is 哥哥,我要see哥哥,where is哥哥?”

突然被点名的许灼,呆了瞬,浑身僵硬。

谭溪看了眼许灼,觉得他此时恐怕不想接电话。便和迪伦解释说哥哥去洗手间了,以后再和他通电话。

迪伦看上去很失落,对着镜头亲亲,“mom,你今天还pain吗?我给你呼呼。”

许灼闻言,眉头蹙起。

谭溪又和小儿子聊了几句,哄他去睡觉了,方才挂掉电话。

许灼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谭溪说得很轻松,“就前阵子做了个妇科的手术,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总是有些小病小痛。所以妈妈最近吃得比较清淡,怎么会不记得你爱吃辣呢?我们小灼喜欢吃火锅,还很喜欢吃川菜店里的冒毛肚。”

许灼愣了愣,随后头埋得很低,“妈妈,对不起。”

原来妈妈前阵子也生病了,他也不知道,如果他责怪妈妈对自己的疏忽,那么他自己也没做到对妈妈的时刻关心。

难受、内疚瞬间浮上了他的心头。

谭溪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灼,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对我来说,也一样重要,只是人生每个阶段有不同的活法,我是,你也是。”

饭后,许灼亲自把谭溪送回了许宅,他没有进去,以还要录制为由直接离开了。

他将车停靠在宅子门口的路边,给陈其亮打了通电话:

“亮哥,你明天能帮我送妈妈去机场吗?”

许灼不想面对这样的离别场面。

他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妈妈怎么会不爱他呢,刚才只是控制不住地发了些脾气。

可是更多的是无力,只能看着对方渐行渐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习惯了报喜不报忧,可是家人不就是该分担喜悦和痛苦的吗?

……

周椋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窗外下起了雨。

双人间里还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周椋正想给许灼发消息,让他在家里住一晚上别赶夜路。

房门就被人拧开。

周椋回过头,浑身湿透的许灼站在门口,头发也湿哒哒地黏在额前,微微地打着寒颤。

他当即大步走过去,“不是还特意给你带了雨伞?怎么还淋成这样。”

许灼有些晃神,“是吗,我忘了。”

周椋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瞬间明白他今天和妈妈的见面可能不顺利,转身要去衣柜拿干毛巾。

许灼却猛地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周椋心疼地轻抚他的手,“我先给你拿东西擦一下。”

许灼只是摇头,手并不放开。

周椋无法,只好转过身来,抱着他的腰,走到衣柜边,拿出毛巾给他擦头,连哄带劝地脱掉他湿透的外套。

“周椋,你说,是不是长时间不联系,就算是血缘也会变淡。”

周椋摩挲着他的脖颈,“这世上,一定有比血缘更浓厚的情感。”

许灼不想说,周椋从不会逼问。

但他要是问一句,周椋就答一句。

许灼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从他的怀里抬起脑袋,看向桌子,发现上面有个食物袋。

周椋说:“今天路过你喜欢吃的那家鸡柳,就顺便买了份回来。”

许灼放开他,朝鸡柳走去,“刚好我晚上没吃什么。”

周椋心里疑惑,他不正是出门去吃饭的吗?

许灼拿起一根竹签,正要叉一根鸡柳送到嘴里,手里的东西却被周椋拿过去,“冷了,我去热一下再吃。”

“没事。”许灼执拗地想吃,伸手来抢。

却被周椋制止,最后拗不过,还是让周椋拿去加热了。

周椋不放心,热完后快步回了房间,撞见许灼正在翻床头柜,“周椋,你烟呢?借我抽一根吧……”

周椋放下食品袋,唤他的名字,“许灼。”

许灼朝他走过来,拽着他的袖口,“烟呢?”

周椋默了片刻,从衣柜最里层的羽绒服口袋,拿出了一个烟盒。他有意戒烟,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许灼抽走烟盒,笔直进了洗手间。

周椋也跟了过去,看着许灼蹲在淋浴隔间的角落里,生疏地点燃香烟的一头,他急不可耐地送到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咳……咳咳……”结果被烟气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下一瞬,他手里的烟被周椋夺了过去,他没抢,只是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也不怎么样嘛。”

周椋蹲在了他的面前,眉心锁着。

许灼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直直地看着他,“吻我。”

周椋背着光,眼底的情绪看不清,缓缓朝许灼靠近。许灼却不管不顾地凑了过来,狠狠地将自己的唇,揉向周椋的。

亲得毫无章法,却竭力投入,似乎想用这个吻忘却什么。

周椋一手架住他的腰,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回应得很轻柔,耐心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

许灼抓住他的手腕,瞳孔的羞赧里带着无助。

周椋吻着他的耳垂,轻声道:“没事的。”

…………

周椋指腹的香烟快要燃尽,他将烟蒂送至唇边,和许灼刚刚留下的湿濡齿痕重合。

下一瞬,在许灼的战栗中,吻住了他眼角滑落的泪。

许灼呜咽说:“周椋,你不能对我这么好。”

……

第一次这般和周椋坦诚相对,许灼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周椋却掰过他的下巴:

“那你也对我好一好。”

……

周椋在洗手池净完手后,缴了个温热的手帕,蹲到许灼身边。

许灼的脸又红又烫,难为情地把脑袋埋进周椋的臂弯,任他替自己擦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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