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踩着点来到客厅, 嘉宾们都到齐了。

张米朵和左遥一看便是上午有工作,此时皆是一副出门的精致装扮。

于是,作为编导的顾新一也未有客套,见周许二人落座后, 便直接宣布任务规则:

“心动小屋又要迎来新一次的约会了……”

大家基本都有猜到集合肯定是为这事。

虽然说现在部分CP多少有些初见苗头, 但为了嘉宾们相互的了解和节目的可看性, 这盲选的约会怕是还要进行一段时间。

顾新一温和的声音拂过大家的耳畔:

“希望大家珍惜每一次和他人相处的时光。那么, 这次的配对规则如下:上次出歌与挑歌的嘉宾将进行对调,所以这次邢雪彗、左遥、张米朵、许灼是出题方, 请四位嘉宾选择一个约会地点,然后再由周椋、刘振东、张米朵进行盲选。这次依旧会有一个嘉宾落单,祝大家遇到心仪的那个他/她。”

张米朵拍胸脯松了口气:“幸好不用落单。”

曹墨接过她的话, 看着她道:“希望我能选到心仪的那个他。”

邢雪彗只是喝咖啡, 淡笑没有说话,似乎还面带着祝福。

许灼入座后, 不经意看了她好几眼,对方的眼神都没往自己这里来过, 像在逃避什么。

按理说只要周椋坐在自己的身边,她眼神早就该往这边飞了。

显然是对于深夜偷窥许灼汇报演出这件事,她心底尴尬得很。想想也是,高傲如她,窥屏这种事被发现了,还帮情敌涨了一波粉,她属实有些拉不下脸。

左遥笑得无奈,“嗐我有选择困难症, 最烦就是做选择了。”

许灼一如往常那样事不关己的民宿老板心态, 面临着即将到来的修罗场, 竟然还无聊地哼起了歌,“克罗及马,男,罗哇很薄可,拉,破理锅,卡机吗——”

张米朵扑哧笑出声,“小灼哥你……在唱外文歌?韩文?”

许灼很嗨地耸肩,“对啊,儿时回忆,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高耀太的《花火》。”

刘振东附和道:“我说怎么前奏一起我的DNA就动了,小时候这歌真的火,很多人彩铃都是这个。”

张米朵好奇道:“彩铃是什么?”

左遥假装抹眼角,“真是时代的眼泪,彩铃就是打电话给对方,等待的时候会出现铃声,以前这个服务要花钱买。”

顾新一抬手邀请许灼等人同他一起去庭院。

“我觉得阿瑶应该会选一些比较安静的约会场所,你觉得呢……”刘振东本来准备和张米朵请教一下她们女生的心思,结果方位判断错误,变成和周椋说这句话。

对上周椋一副无可奈何的脸。

刘振东尬笑了下,转而和张米朵展开激烈讨论。

许灼众人回来得很快,顾新一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拿了四张卡纸。

刘振东和张米朵开始紧张地起哄,周椋则扫向卡纸的表面。

这些卡纸应该是工作人员所写,字体一样且好看,没有许灼那龙飞凤舞的丑字,所以无法根据字体去猜。

周椋望向许灼,试图从他的眼底获得一些讯息,可许灼完全没有会意的样子,至始至终都没看他。

张米朵念出上面卡纸上的字:“画展、电影院、烘焙房、网吧,哈哈哈不是?怎么还有人约会地点选网吧?”

左遥等人一脸讳莫如深,就像每个人都选的网吧一样,又好像不是。

周椋最先用排除法,在心中划掉了画展,除了刚高二拿会儿许灼抽风要学绘画然后学了一周以外,再也没见过他碰任何和画画有关的东西,显然没有一颗欣赏美术的心。

后面三个,都像许灼会做的选择。

尤其是烘焙房,许灼喜欢做饭,倒像他会选择的娱乐活动。

但许灼也很喜欢看电影,他们第一次出去玩就是去影院看的《泰坦尼克号》。

会不会是电影院。

许灼伸出两个指尖夹住抱枕,在手心旋转,自在地继续哼着刚才未唱完的歌,“内-亲故诶,哟因一拉嫩,罗哇,撒拉哈哒嫩给——”

周椋等人上前取纸片,许灼没有抬头,只是专注放松哼歌。

配对完毕。

顾新一微笑望着众人,宣布结果:

“张米朵、曹墨,电影院。”

张米朵不好意思地捂脸,曹墨低声欢呼了一声,“yeah!”邢雪彗趁着捋头发的空隙望了他一眼。

“邢雪彗、刘振东,画展。”

此话一出,刘振东像泄了气的皮球,邢雪彗心底也一片失望,她以为周椋会喜欢这种有情调又高雅的约会地,结果失算了。

她拿起遥控器砸向刘振东,娇嗔道:“能不能假装开心一下。”

刘振东说得竭力走心,“嗯,好快乐。”

大家都乐了,刘振东则歉然地看向左遥,左遥冲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顾新一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最后一对,有点意思了,我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组合……”

张米朵迫不及待,“快说快说!”

“说出来你们也肯定会感叹……”

大家嘘声一片。

顾新一郑重宣布,“很遗憾,左遥轮空。恭喜周椋、许灼,网吧。”

张米朵哇了声,“这不就是兄弟局,网吧组团开黑!”

刘振东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心疼左遥一个人,很是矛盾。

邢雪彗颇为意外,没想到周椋竟然也是会去网吧的人。

曹墨则从口袋里给张米朵拿了颗奶糖。

许灼嫌弃地看向周椋,“怎么是你。”

周椋也认命一叹,“逃不过的你。”

许灼心里偷着开心,算你有点良心,还没忘记。

周椋双手环胸,怎么会忘记,《花火》是许灼第一次带他去网吧,上机玩QQ炫舞时跳的第一首歌。

他们,终于,迎来了节目里的第一次约会。

——

一晃,许灼迎来了高二下学期。

这节晚自习被班主任征用讲卷子,此时已接近尾声。

周椋校服的手肘处起了个线头,许灼手欠欠地捏住这个线头,在指尖揉团团。

班主任总能在大家以为下课了的时候,又蹦出一段要交代的话:

“对了,「校优秀学生」的评选开始了,大家应该早有耳闻。大家在校期间就评选这一次,所以一定要把握住机会,每个班就一个名额,有的名校例如B市这种大学会额外看重这些个人素质获奖。而大家的成绩和参与课外活动都是这个评奖的加分项……”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周椋。

周椋的成绩优异,在年纪都排得上前列,大家都认为这个奖项非周椋莫属。

许灼也低声道:“浪费时间,纯属走流程,直接把奖项给你得了。”

周椋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个上面,而是瞥了眼许灼手里的动作,还把手臂往下方移了移,露出另一个线头。

许灼喜出望外地抓住另一个线头,继续着摸团团的手作。

拖堂五分钟,老师总算拍拍掌心的粉笔灰,走人。

同学们则早就清好了书包,一窝蜂往门外涌。

坐在最后一排的俩人没动。

许灼苦兮兮地从抽屉里抽出还未做完的作业,周椋则拿出一本《人类简史》慢慢翻阅。

许灼是打心眼里佩服周椋,每天那么多作业都能在校做完不说,还有时间看课外书,看的还都是这些对他来说催眠的书。

虽说极其不想做作业,但许灼还是拿起笔,和数学题开始天人交战。

他和周椋约定好了,每天等他做完作业再回家,有问题也可以随时请教周椋。

还真别说,从上个学期中期开始,许灼便尝试认真听讲,虽说大题仍旧云里雾里,但至少不至于只能写一个「解」那么为难了。

他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此时做出了第一个大题的第一个小题,他嘚瑟地给自己狂鼓掌,“我真是个天才,你说我小学的时候就这么认真学习的话,岂不是现在已经跳级上剑桥哈佛了?”

周椋无语片刻,“你先能及格再说。”

“上次我数学85分了好吧!下次及格不就是分分钟的事……”许灼从包里掏出一排娃哈哈牛奶,正要拆开。

教室门口迈进一道倩丽的身影。

“周椋,我家里的汽车在路上坏了,蹭你家的车回去。”孙熙卓上身校服外套,下身穿着私服黑色的流苏边短裤。

学校很多女生都这样穿,是时下流行,学校虽然管得严,但大家总能避开教导主任的的巡察目光,趁机美这么一下。

尤其放学,大家更是肆无忌惮,出校门的时候非要在所有人面前炫一下自己的穿搭。

但孙熙卓穿得是最好看的,身材气质俱佳,许灼觉得整个空旷的教室都瞬间被她的身影点亮了般。

孙熙卓走近,许灼瞅了眼周椋,知道他和孙同学住在一个别墅群,

“不行,我和他有事。”周椋直接拒绝。

许灼还剩两张卷子没写。

孙熙卓一把拉过他们前排同学的椅子,对周椋这话可毫不意外。

要不是周母最近问她周椋在学校的近况,她也想不到要来问候一下。

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周椋第几次拒绝自己的问候了。

虽然也是从小拒绝到大,但周椋近半年的拒绝话语里,总会带上一个「他」。

暑假的时候,两家约着出去野餐,最后没见着周椋的身影,问就是,“周椋和他同桌去图书馆了。”

月考的时候临时抱佛脚打算奋发图强一下,问周椋借笔记,问就是,“笔记在许灼那,他用完了再给你。”

从小到大孙熙卓都觉得周椋不识好歹,也就自己愿意搭理他,还成天到晚地摆一张冰块脸。

本以为周椋这新同桌对着臭冰块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二人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破天荒的,周椋还会给人补功课?孙熙卓啧啧称奇。

她对许灼也是有好感的,毕竟来了一个人拯救她于水火,她终于也不用担忧周椋一天到晚一个人会不会闷出毛病,每当周母和自己的母亲闲聊问起她有关周椋任何事的时候,她也能大手一挥,“不知道不知道,你们问他新同桌去。”

孙熙卓看许灼的目光不带掩饰,许灼怪不好意思的,戳开的第一杯娃哈哈,双手递给了她。

“孙同学,要不你稍微等等,我尽量做快点。”

孙熙卓莫名觉得他很乖很可爱,每次来找周椋,如果身边没有空位,他还会给自己让位子,特别为女生着想。

和周椋一比简直就像小天使一样。

忍不住想上手捏他的脸,“哎唷-”

眼看着要挨上,周椋伸手拉过许灼的肩膀,对孙熙卓道:“你现在去校门口,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孙熙卓捏了个空,掌心遗憾在空中握紧。

“可我想多和小灼子待一会儿啊。”孙熙卓撑着下巴,直喇喇地盯着许灼,“听说小灼子你也学艺术?准备考表演?我学播音,说不定以后还能一个学校……”

许灼刚要说话,却听到周椋了冷声道:“B大没有播音主持专业,你别想了。”

孙熙卓听着他的语气,意外了一瞬,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许灼察觉到周椋的态度有些不好,心里瞎想,会不会是周椋不想孙同学对自己太关注,周椋他好像很在乎孙熙卓的目光。

孙熙卓一口吸完奶娃哈哈,起身,“行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们继续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许灼在背后唤了她几声,她冲许灼比了个飞吻,然后潇洒地走了。

许灼认识许多性格各异的女生,像孙熙卓这么开放大方的同龄人还是头回见,下意识看向周椋,他会不会不高兴。

果见周椋板着一张脸,“你以后少理点她,这人疯得很。”

“噢。”许灼埋下头,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画了几笔,看上去像在读题。

眼看着周椋和孙熙卓多年的友谊,自己还要再多努力,才能和周椋成为最好的好朋友呢。

他忽觉自己好小气,以前不这样的啊,交朋友从不管关系远近,现在怎么就纠结起「最好」这样的定义了?

周椋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他专心。

许灼这才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一鼓作气将卷子给做完。

校园楼的学生老师们早就走得差不多了,窗外是浓墨的黑。

收拾书包的时候,许灼的脖子忽然诡异地往边上一扭,周椋莫名道:“你怎么了……”

接着许灼的腰僵硬地往前一杵,举起指头动作怪异的双手,五官扭曲地翻着白眼,嘴里发出「嗤——哈」的声响,恐怖地朝周椋靠近。

周椋下意识后退,被他怼到墙上。

许灼张大嘴巴,作势要去咬他,靠近周椋的脖子,凶凶地把牙齿咬得邦邦响。

忽地,许灼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周表演培训课,老师让我们演丧尸,我分数最高,是不是很像。”

周椋背靠着墙,瞳孔微张,怔住的样子。

许灼冲他打了个响指,“回神回神,我的演技是不是太牛掰了,瞧把你吓的,不枉我看了那么多丧尸剧了!”

周椋的喉结滑动了下,他确实吓到了,却不是因为许灼扮演的恐怖样子,而是因为许灼刚才凑得那样近,近到他的唇无意间扫了自己锁骨几下。

那柔软的触感,现在还停留在周椋的颈窝,痒到了他的心底。

周椋胡乱把书塞包里,“回家吧。”

许灼还沉浸在自己演技的洋洋得意中,“我和你说啊,丧尸尸潮爆发,最适合这种封闭的空间内了,比如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空无一人的晚间学校……”

骤然间,教室的灯熄了,黑暗来袭。

“啊——”许灼正说到恐怖的地方,灯就熄了,再胆大的他都忍不住发憷,猛地从位置上跳起来,往身边的人靠,一股脑扎到周椋的腿上,抱住周椋的脖子。

“我靠不会真的是丧尸要来了吧?!”

许灼坐上来尤觉不够,甚至腿都不敢挨地,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搂着周椋。

丝毫没察觉周椋的皮肤变得滚烫。

楼道传来手电筒的灯光,一个黑影快步走到教室门口,“同学?我还以为没人了,就把电闸拉了。你们快走吧,校门马上就要关了。”

许灼听到是保安的声音,松了口气,软趴趴地靠在周椋身上,吐槽道:“大叔你大半夜要吓死……”

周椋蓦地起身,许灼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给摔开花,幸好扶着桌子稳住了。

周椋拿着书包就往外走,许灼也不敢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教室多待,也赶忙跟上。

连走带跑,才追上大步的周椋,给刚才自己的怂样挽尊,“你是不是也怕,走这么快。”

周椋莫名觉得,许灼可比丧尸恐怖。

走到校门口,许灼把书包甩自己背上,“要不要去上网?你的QQ炫舞号马上就要升级了,反正作业也做完了,我们包个通宵。”

周椋对他了如指掌,“我看是你害怕,不敢回家。”

许灼倒勇于承认,“是的,前阵子看了太多丧尸剧,今天我妈和外国男友有约也不回家,家里都没人,她这次恋爱挺认真的,老是不归家。而且刚才又被保安这么一吓,我害怕也正常吧。”

“我不去。”周椋想到刚才在黑暗中的近距离接触,现在浑身都不自在。

他现在非常怀疑,许灼是故意的,趁乱和他身体接触。

所以是忍不住了么,对他的喜欢越来越浓烈,以前也就打打嘴炮,现在甚至开始动手了。

周椋哪还敢和他去网吧,指不定会被吃干抹净。

许灼知道周椋是作息非常自律的人,最多暑假的时候和自己网吧包夜过几次,也就这么一说。

“好吧,那我去找徐子立收留我一晚,他家离学校挺近,走着去就行。”

许灼挥挥手,和他道别,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周椋喊了声:“喂。”

“干嘛。”许灼回头。

周椋脱口而出,“要不要去我家。”

许灼讶了下,“会不会打扰到你家人。”

周椋摇头,还**说:“我家还有好几个顶配的电脑,肯定比徐子立的好。”

当二人齐齐坐上周家轿车的时候,周椋摁下窗户,懊恼地看向窗外,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魔怔了。

说要把许灼甩开,怎么还把许灼带回家了。

刚到周家老宅,还来不及感叹其占地面积之广、绿植覆盖率之高,进了大门之后还像经过了一家森林公园似的,甚至内建湖泊,许灼的手机闹钟便震动起来。

他伸出一个手指头飞速关闭。

进了别墅内,入目尽是木质的中式家装,古朴沉稳之气迎面扑来。

家里的佣人各司其职,继续手里的工作,并没有特意过来服务,可见周家家风简朴。

许灼跟着周椋走,走到了……厨房?

眼看着周椋从消毒柜里拿出玻璃杯,许灼泄气,“我今天已经喝了好多水。”

看来周椋发现了刚才的闹钟。

为了提示许灼一天喝八杯水,周椋命令他给自己设了八个闹钟,每次震动的时候都要喝水。

周椋拿出袋蓝莓味的益生菌果茶,兑到温水中,挤进了些蜂蜜汁,搅拌后递给他,“我不想上课的时候再看一次恐怖片。”

起因是许灼有次上课睡觉,流鼻血而不自知,周椋一转头,血漫卷子,活像犯罪杀人现场。

自此以后,周椋开始成为监督喝水大使。

许灼无可奈何地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往嘴里灌,喝到一半的时候眼睛一亮,“味道真不错诶,周椋你可能是个被学习耽误的奶茶小哥。”

周椋看着他小口品不舍得喝完的样子,看上去是真喜欢,若有所思了片刻。

“你就是小牛肉干吧?”温婉的中年女音从二人背后传来,周椋打了声招呼,“妈。”

许灼立马回身,看向身后穿着针织修身连衣裙的女士,对方栗色卷发低盘,杏眼善目,岁月在其脸上留下痕迹却不带走姿色,只一眼就看出了下巴长脸和周椋的七八分像。

“阿姨好。”许灼忙九十度鞠躬。

周母笑容更甚,轻拍他的肩膀,“小牛肉干,就当在自己家,别拘束,这可是阿椋从小到大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以后也要常来玩。”

许灼小小惊讶了下,难怪刚才那些佣人看起来在忙自己的活,实则偷偷打量他好几眼,原来是好奇自家少爷的朋友是何方神圣。

“小牛肉干?”许灼挠了挠头。

周母净手,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橙子清洗,“对啊,阿椋不爱吃零食,这几个月却每天不漏带上牛肉干,快吃完了还提完吩咐我提前做,我猜,都进了你的肚子是不是?”

许灼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意外看向周椋,本以为周椋每天带牛肉干是因为自己喜欢吃,没想到是专门为他带的。

“妈——”周椋不自然地唤了声。

周母瞧见儿子这样子只觉新奇,对许灼小声道:“喜欢吃的话,一会儿阿姨再给你多做点,离开的时候记得都带走。”

“谢谢阿姨。” 许灼没有客气,也没有干站着,主动帮其拿餐具。

周椋怕母亲再说出些什么,转移话题,“怎么没看到小霸王。”

周母把洗好的水果分成两份,“伶玉和她爸妈去外公外婆家吃饭了,今晚应该会住在那。”

周椋给许灼抽了纸巾擦手,“你来得很巧,我堂妹特别闹腾,今天正好不在家。”

周母担忧说:“你爸还没回来,说是集团的董事今天有个饭局。”

见周椋没说话,她又补充道:“半小时前我给他发消息,也没有回,会不会出什么事,阿椋你给你爸打个电话吧?”语气里透着焦急。

“那几位董事都是熟悉的叔叔,爸的司机也是身兼保镖,不会有事,可能只是没及时看手机。”周椋道。

周母还欲再说些什么,周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安抚,“没事的,妈妈,你去泡个澡,或者去烘焙室做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儿子肩膀传递出来的力量令她烦躁的心定了定,加之许灼也在旁边,周母便没对这个问题多有纠缠,“水果你们吃一份,另一份送到书房,爷爷在那。”

于是周椋和许灼一人端了个果盘离开,上了二楼,周椋对许灼道:

“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妈嫁进周家就一直事事以家庭为重,全身心地为了这个家转,爷爷和爸爸都鼓励她有自己的事业,但她因为以前……因为一些事,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就一直待在家里,对很多东西也容易患得患失。”

许灼却羡慕道:“你妈妈一定经常陪伴你。”

周椋脚下一顿,落后了一步。

周母曾经对周父爱得炙热,也十分珍重这份失而复得的姻缘,一心想着如何好好侍奉公婆,如何将儿子养育成才,如何成为令旁人赞不绝口的周家新女主人。

逐渐变得小心谨慎,夫家的事情大过天,周父和周椋都为她这样黏着的状态有过困扰,事无巨细地关怀,过多的忧虑,时间长了会显得繁冗并让人忽视。

许灼这一句话,倒让周椋意识到,母亲的选择固然执拗,但她为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近二十年的人生,陪伴左右。

“周椋,你家好多摄像头啊。”就上了一层楼,许灼便发现了五六个。

周椋说:“我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差点出意外,从那以后家里安了许多监控。”

此话一出,许灼已经脑补了一出豪门劫持绑架仇杀狸猫换太子的大戏,正要问什么事,那边周椋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不怒自威的男低音,“嗯。”

周椋看向许灼,后者点点头,他方才推开厚重的高门。许灼老实地跟在周椋身后,脚踩进软绵无声的华贵地毯。

成排的书架边有一古朴浮雕木桌,案前坐着一位头发全白的老者,皮肤松弛尽显老态但脊背依旧笔挺,鼻梁上一金边眼镜,手里拿了卷印满英文的发黄旧书。

许灼不自觉地也挺直了背,对于周椋的家境他也略有耳闻。

不过仅仅是耳闻,因为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些背景,所以未作深究,只知道学校所在的集团所属周家,由周父打理,而周家的事业不仅涉及教育行业,还涉足医药、环保等领域。

而周椋的爷爷的个人盛名更不可小觑,他是国内较早一批公派去英国留学的学者,学满归来共建祖国精神的大好山河,一直在B大的哲学系任教,而今虽已退休,但依旧为B大返聘,其课程的爆火率用一座难求来形容都算低调,许多学子以在校期间蹭到周老偶尔才会开的公开课为荣。

许灼有一种进到了政教处的紧张感,僵硬和老人打招呼。

而周建昆和周椋这对爷孙的相处模式也颇为有意思,甫一见到周椋,周爷爷便推了下眼镜:

“阿椋,爷爷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许灼心里称奇,请教这词竟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所用。

周椋端着水果盘,也不放下,颔首道:“您说。”

周爷爷望着他,“明天上课的时候我要和学生探讨这个问题,今天先来问问你,这身体和心灵,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周椋垂眸思索了片刻,答:“我认为是心灵,比如说医学生对于脑死亡的患者会判定死亡,足可见心灵对于人类的重要性。”

“我觉得不然,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曾有学者做过一个实验,在一个避光隔音的黑匣子内,一些志愿者们戴上半透明的防护眼镜,耳朵塞上耳机放着噪音,在**趟上两三天。研究结果表明,他们逐渐会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背部酸痛,眼前的颜色也会变成灰黑色,甚至开始产生幻觉,这就是著名的黑盲性精神错乱。”周爷爷沉声道:

“当身体处于极端环境下,心灵也开始错乱,面对这样的情况,你又如何支撑心灵更重要这一观点?”

周椋蹙眉,沉默。

周爷爷偏头看向一直瞪着双大眼睛的许灼,微微笑道:“小朋友,你觉得呢?”

许灼心里哪有什么货,倒不出什么豆子,绞着衣服下摆,看向周椋,后者替他解围,“爷爷,他……”

周爷爷的语气和善,“随便聊聊,不用有很大的压力,我的学生们也并不是什么都懂,如果那样,还要老师做什么。”

许灼听了这话,差点举双手双脚赞同,瞬间觉得周爷爷亲切不少,那份拘束也消散了些:

“那爷爷,我就瞎说了啊,我觉得身体和心灵一样重要,没有身体,怎么会有心灵呢,那没有心灵,身体又是行尸走肉,就和丧尸一样。比如我强拉着周椋去上网,他却一点也不想上,身体虽然去了,心却不在这,玩得一点也不开心,要身和心都来才行,缺一不可。”

话音一落,空气也跟着静下来。

许灼迅速反应过来,臊红了脸,他竟然暴露了自己要带对方的学霸孙子不学无术去上网!

“我……”他想说点什么补救,脑袋却死机。

赶紧望向周椋,对方揉着太阳穴一脸的无奈。

周爷爷却慢慢笑了起来,“是啊,身和心一样重要,如今的科技发展迅猛,人们更多的关注脱离身体的后人类生存状态,比如说将意识上载到电脑中在虚拟世界中生活,忽略了最简单的身与心的基本问题。”

许灼听得云里雾里,又不敢大声喘气。

周爷爷冲二人摆手,沉浸到手中的文档里,“阿椋快带小朋友去上网,再在我这待下去,小朋友快要窒息了。”

周椋这才到桌上放下手中的果盘,带着背上早已沁满汗水的许灼出了书房。

出来后,许灼忧心忡忡地小声道:“怎么办,周椋,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周椋摇头,“爷爷很喜欢你。”

“是吗?”许灼摸了摸鼻子,心里犹在打鼓。周椋却发现他右手中指磕破皮了一块,眉心微锁:

“手怎么弄的?”

许灼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这才发现受伤了,“可能刚才教室突然关灯,碰到桌角了。”

周椋带他回了自己房间。

进了封闭空间的许灼终是松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周椋接过他背上的书包,挂到立式衣架上:“我书桌右手边第二格抽屉里有创口贴,你自己去拿。”

许灼便朝书桌走去,刚拉开这格抽屉一个缝,身后的周椋却快步冲了过来,挤开他,火速打开从里面拿了包创可贴,然后又火速关上。

动作行云流水,许灼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两秒,许灼暧昧地用手肘杵周椋的腰,“哟,抽屉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拿出来给你兄弟分享分享啊?快给我看看,保证不笑话你!”

一副想歪了的神色。

周椋的膝盖顶着抽屉,没有丝毫分享的意思,把创口贴扔给许灼。

这抽屉里,放着许灼给自己的那封粉色情书,要是真让许灼看到了,该尴尬的就是两个人了。

许灼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也不纠结,自个儿弄创口贴。

周椋放下心,“我去拿两个笔记本和外接键盘来。”

许灼连忙双手拉住他,“别,我今天不想玩游戏了!我累了!”

周椋心里一乐,他哪里是累了,分明是怕了,“没事……”

见许灼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周椋只好作罢。

这时候,许灼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来一瞅,便走去拿过书包,抽出英语卷子。

然后把答案ABCD输入对话框。

周椋走近,“你在干什么?”

许灼卖力打字,“赵婷婷找我对英语答案。”

赵婷婷……周椋回想了一下,班上好像是有这么位女生,喜欢扎双马尾,经常主动和许灼说话,说话的时候眼睛会黏在许灼脸上。

“找你对答案?”周椋迟疑了下。

许灼得意扬了扬下巴,“对了好几次了,哈哈哈她成绩比我好很多,竟然也会找我对答案,看来我的成绩进步全班有目共睹。”

“你觉得她是因为觉得你有英语潜力?”周椋问。

“那不然呢?”

周椋看着他那傻里傻气的样子,道:“你玩狼人杀,一般都是第一个被刀的那个吧?”

“你怎么知道?”许灼惊呼,“等等,你一个连QQ都没有的土娃,竟然还知道狼人杀?”

周椋没理他,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周椋就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刚认识许灼的时候,对这个人避之不及,现在竟然还会和对方共处一室。

再等周椋洗完澡出来的时候——

许灼早就结束了对答案,正拿着一个棕色牛皮的笔记本,笑得直乐直乐。

周椋心下一慌,下意识想要跑过去夺过本子,但一想他已经看到,便泄了气。

许灼听到他的脚步声,笑着转头,挑眉道:

“老婆,很用心嘛。”

听到这个称谓,周椋把手里擦头的毛巾往他脸上扔,叫这家伙来家里,真是失败的决定。

许灼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乐此不疲地翻阅这个本子。

要说周椋成绩好,也是有道理的,玩QQ炫舞这样的网游,对方都能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

越往后翻,他越是啧啧出声。

剑三、DOTA这样的游戏,周椋也做了功课,再往后看,连桌游、世界电影TOP250的电影,周椋都有写笔记。

难怪周椋的游戏技术越来越精湛,每次自己和他说一些好玩的东西,他也能接上话。

手里的本子被面无表情但耳根子红透的周椋抽走,“我只是习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好。”

本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许灼平日里随口提及过的,周椋每每回到家,都会查找相应的信息。

许灼纠正,“是玩好。”

周椋从衣柜里扒拉了一套自己的宽松衣服,塞许灼的怀里,“不早了,滚去洗澡。”

许灼不敢再逗了,怕再逗下去,周椋直接给他赶出家门。

吊儿郎当地进了浴室,黑白深灰的极简内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但一切又充斥着周椋的气息。

温水澡洗下来,许灼忍不住勾了下唇。

最后在布满雾气的镜子面前,许灼画上了一个板着脸的小人,脑袋上有个锤子正要捶它的脑袋。

这时,浴室外的门被敲响。

周椋说:“你开门,刚让管家送来了新毛巾。”

许灼正用毛巾擦着翘臀上的水珠,“哦,我已经用了你的。”

周椋:“……”

许灼翻找了下衣物,“怎么没有**啊?”

周椋看着手里未拆封的**包装,“我有。”

许灼打开了门,热气外漏,伸手往外够,“哪儿?”

周椋却突地把东西背到身后,“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满意再给你。”

许灼:“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