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雨势稍小。

周椋临时起意, 带箫家桢来到别墅附近的商场,仔细地逛起了男装。

“老板,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讲究了。”箫家桢左右手提满了纸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累得气喘吁吁。

他本以为天气不好今天又能得闲, 没想到周椋刚才突然来一句, 明天过生日要穿新衣服, 然后就拽着他出门了。

周椋在一件棕色菱格的毛衣背心前站定,伸手摸了摸面料, “仪式感。”

箫家桢仿佛不认识自家老板一样,看了他好几眼,这可完全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老板的半边脸缩在黑色的围巾里, 把围巾当口罩, 不怕热一般捂着,此时转过头:“你说, 这个许灼穿怎么样。”

“我们火火穿什么不好看?”箫家桢张嘴就来。

周椋竟然应和地点了两下头,作势就要去付钱。箫家桢凑到他身边, “老板,不是你过生日吗?为什么要送火火礼物。”

周椋递银行卡的姿势一顿,是啊,他此行的目的明明是给自己买衣服。怎么逛着逛着成了给许灼买衣服了。

脸往围巾里又缩了下,“收了人家的围巾当然要回礼了。”

服务员计算了下他消费的总金额,“客人,您一共消费8350元,本店消费满一万元送男士香薰蜡烛一套, 还有一束可以保存两年的玫瑰干花, 请问您是否考虑一下?”

箫家桢心想, 我家老板可不是这么有情调的人。

不料下一瞬,周椋回眸看他,“你去挑身自己喜欢的。”

还有这种好事?

箫家桢瞬间腰不酸腿不疼了,精神抖擞地试衣服。

周椋难得好脾气地还帮他评价是否合身。

箫家桢最后相中了件偏韩风的牛仔色休闲西装套装,穿上后店员直夸比模特穿得还好看。

这店员并不夸张,就连周椋也认可她的话。

箫家桢头发中长,大多时候会半扎起来,肤白且五官秀气,平日里东奔西走穿着随意不怎么注意形象,倒是不引人注意,此时认真打扮一番,还挺像上流社会的贵公子。

挑衣服的水准也很高,这套装价格排店内前三。

知道价格的时候箫家桢还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要不算了,却没料到周椋早就给他买好单了。

箫家桢内心满足得很,想着自己的运气真的算不错,刚上社会就遇到这么大方的老板,工作经验积累也丰富。当然,除了有的时候脾气古怪了些。

周椋亲手抱着干花和香薰,想到了什么,眼角微微上挑。

他下扶梯的时候对箫家桢吩咐道:“晚上的时候,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放到我市区的公寓。”

箫家桢秒懂他这生日怕是要来顿烛光晚餐了,心里百转千回,老板这阵子也没什么新的私交,难道是看上了综艺里的谁?这是要和谁共度愉快的生日之夜?

邢雪彗?还是左遥?

周椋看到他那乱转的眼珠子,知道他又在瞎想,张嘴欲说话,箫家桢连忙举手投降,“我知道,仪式感仪式感,我一定送到。”

再下一层直梯就是停车场。

走着走着,周椋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一人,一回头,发现箫家桢站在一家甜品店的玻璃前,还朝周椋招手。

周椋只得向他走过去,“怎么了。”

箫家桢神神秘秘地道:“老板,你看那个窗边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是不是许老师啊,我瞧着很像啊。”

许灼?

周椋怔了下,当即看了过去,只一眼,他便认定这是许灼,和其早晨出门的穿搭一模一样。

他的视线平移到许灼对面坐的那人,瞳孔微张。

箫家桢一副八卦的样子,“许老师对面坐着的帅哥是谁啊,两个人关系很好的样子诶,好像是圈外人。”

周椋攥紧手中的花盒,目光牢牢地黏在甜品店的那个方向。

徐子立似说了句什么,惹得许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迅速拿起桌上的一块拇指饼干塞到徐子立嘴里,好像要堵住他的嘴。

徐子立躲开,继续说,许灼笑得捂住了脸,脸颊有些泛红。

箫家桢忽然听到身边人传来一声低笑。

他望向周椋的时候,对方脸上的神情还未褪去,虽然是笑容但面上未见任何喜色,眼底满是嘲弄。

还不待他往深了探究,周椋转身就走。

他只得莫名其妙地追上去,怎么回事,原本老板心情不是还挺不错,怎么突然就低气压了。

……

等许灼忙完手里的事,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晚上八点。

没有任何新消息进入。

三个小时前,他给周椋发消息,说自己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其实也从未约定要在一起吃晚饭,但许灼就是想和他说一声,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但奇怪的是,周椋一直没有回复。

也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刚要出商场们,又突然狂风骤雨,许灼只得再退回商场,打算等雨小一些再回别墅。

下雨天车况也不好,等许灼慢慢开车回家后,已经近晚上十点。

嘉宾们都已经各自回房。

许灼边上楼,边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背,自顾想到什么,唇角微弯偷笑了下。

走到二楼尽头的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低的咳嗽声。

他立马推门而入,发现周椋正坐在桌边回邮件,忙问道:“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昨天发布会穿太少冻着了。”

许灼先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又去摸周椋的,可是被他挨了还没两秒,周椋便向后一躲,避开他的手,也不看他,继续在电脑上打字。

虽然周椋的反应令许灼有些莫名,但他松了口气,体温还算正常。

周椋闻到他的指腹有一股甜腻腻的奶油味,心底的不豫瞬间就点燃了,“你今天干嘛去了。”

许灼没能立刻回答,边脱下外套,边支支吾吾地道:“没干嘛。”

周椋语气不善,“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么。”

许灼算是彻底感受到了,这人应该是心情不怎么样,虽说不知道缘由,但许灼决定不去触霉头,便没有理会。

他今天有些累了,现在只想快点洗个热水澡。

拉开衣柜,准备找些干净衣物,却发现属于周椋的那一半衣柜都空了,再往脚边一看,周椋的行李箱摊开了,原本应该在柜子里的衣物此时都装到了行李箱里。

许灼有些懵,“你要出差吗?”

周椋的声线很凉,“只是换个房间而已。”

许灼愣了愣,“为什么啊,这房间有哪里不好么……”

周椋说:“这房间没什么不好,不好的是我。”

从刚回来开始,周椋讲话就一直阴阳怪气,说些听不懂的话,此时许灼也不想再忍耐,“你到底怎么了?”

周椋冷言冷语,“我哪敢有什么,无非是有自知之明而已。我虽然和你朝夕相处,也没什么吸引力,没有发挥替身的效果,还害你得偷偷摸摸地去找徐子立。既然我这替身这么没用,还要着干什么,我今晚就换。”

许灼顿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见阿立了?”

“碰巧遇到了而已。”

周椋心里泛酸,如果不是他遇到了,是不是还被一直瞒在鼓里。

许灼还在消化他说的话,周椋又说了句:

“徐子立他结婚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椋喉间带着苦涩,你究竟有多喜欢他,就算他结婚了也不放弃。

许灼顿时火冒三丈,“所以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今天上赶着去做小三?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周椋立刻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许灼的脾气可比周椋爆多了,此时气得脸都红了,“我他妈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

周椋用力合上电脑,“我只是说了我看到的事实,一直回避的是你。”

早晨他就问过许灼的行程,但对方并未直言。

尤其是,在他快要过生日的时候,曾经扬言要永远和他一起过生日的人可能忘了,他没法不敏感。

许灼一直看着他,直到眼睛红了。

周椋盯着墙面,眼白里也布满红色的血丝。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去干什么了?”许灼突然道:“行,我现在就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就跑出了房门。

周椋的脑袋有些疼,他伸手揉了额角。

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怎么就这么不可理喻。

他原本没准备吵架的。

明明回到家后,他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安抚自己说没什么的,许灼最多只是一些余情未了,他再多花些时间,总能感化许灼。

忍忍吧,没有什么能比消失的那七年还要痛苦了。

很快,许灼又跑了回来。

周椋看见他怀中的蛋糕盒,蓦地一震。

许灼把蛋糕盒放在他的面前,语气颤抖,“我为什么回避?你明天过生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按照我们的合照,亲手做了一个生日蛋糕,本来准备一直放在冰箱里,打算过了十二点给你惊喜。”

周椋出神地望着这个蛋糕。

极简白色的奶油底上,画了两个小男孩,都穿着校服,各自稍矮的那个吊儿郎当地勾着另一个的脖子,伸出一个卡通手指戳他的脸蛋,个子高的那位眉毛写着不耐烦,俨然是周椋的翻版。

他们曾经,有过一张这样的拍立得照片。

这简笔画画得并不完美,笔画歪歪扭扭,但能看出对方下笔时的谨慎和认真。

许灼想起自己为了这蛋糕有多折腾,此时就有多生气。

烘焙老师说,新手不适合画这么复杂的图样,他为了让蛋糕有意义些,坚持要画这个,单独在一边练习了无数次,稍稍能看一点,才正式开始做。

这才回来晚了。

满心都是周椋明天看到这个蛋糕时该有多开心,但谁能想到回来会受到这样的质疑。

周椋张了张嘴,喉咙却无比嘶哑。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