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春,乍暖还寒,微风拂脸,仍然似刀割般令人觉得生疼,眼前是好大的一片桃林!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落英缤纷,其中有一棵最大的桃树,生长在清澈见底的河边,每一年,这棵需要几人合抱的桃树都能结出硕硕果实。

这样一片桃林,就生长在一个树子里,这个村子,就仿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然而,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个村子,其实是这个镇上最穷的一个村子。

夜深人静,月光斜斜地照着这一片桃林,照着一个女人的脸。

这个女人,穿得颇为朴素,脸色苍白,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掩饰她惊人的美貌。

瓜子脸形,弯弯的柳叶眉下面是清澈的翦水双眸,挺直秀巧的鼻子,红红的樱桃小嘴,窈窕的身段,左肩上,背着一个包袱,手上还抓着一个小铁锹,右手抱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小婴孩,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身子在颤抖着,右手抖得更是厉害,令人不禁担心她怀中的婴孩会不会被抖落地。

一阵寒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婴孩,朝她的小脸望去,这一望,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手一松,把婴孩摔落到地上。

月光下,照着婴孩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脸,然而她的脸上的神情却恐怖非常,铁青铁青的脸,小小的舌头伸出来,向上翻着的眼睛,死不瞑目地怒睁着,似乎有极大的怨恨。

女人颤抖了一会,伸手把她抱起,快步走到河边最大的那棵桃树下,把婴儿放在一旁,用极快的速度在树下挖了一个坑,然后抱起婴儿,放入那个坑中。

婴儿的眼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怨恨地瞪着她,瞪得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她的泪像断线的珍珠般流下来,她轻轻地用手拭去泪水,又伸出手,放在那孩子的眼睛上,说:“你闭上眼睛吧,孩子,我真的不想,我还没有心理准备想要做妈妈,我不想一辈子就窝在这个穷山村,你原谅妈妈,我真的不想的,你闭上眼睛吧,如果我们有缘,将来你再投胎做我的女儿……”她说完,哭了一会,拿开她的手,然而,婴儿的眼睛却仍然怒睁着,令人不寒而悚。

女人颤抖着,心一横,把一大堆泥土推入坑中,挡住了婴儿的脸,然后,她又把铁锹一起放在她小小的尸身旁边,极快地用泥土填平,令这里看起来像从前一样平整,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说:“对不起,你原谅妈妈,妈妈真的不想这样,可是,你真的不应该那么快就来到人世间,要怪,就怪自己命苦吧!”

说完,她重新把放在地上的包袱放在肩上,快步地走向离开这个村子的小路。

夜深人静,只有她的脚步踩在落叶和桃花上的沙沙声,一阵极寒冷的风吹得桃林中的落叶与落花飘起来,打着旋转,月亮不知为何突然隐入了云端,令四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女人颤抖了片刻,继续在漆黑中摸索着前进,忽然,一道霹雳划破天际,仿佛要将天空撕开两半,女人回过头,恰好见到闪电击在桃树下,埋葬死婴的地方。

闪电过后,雷神一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女人剧烈地颤抖着,瞬间,一切又恢复正常,桃花林中万籁般寂静,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如圆盘般悬挂在天空中,照得大地仿如白昼,女人飞奔着跑到桃树下,看见刚才埋葬女婴地方的泥土被闪电烧得一片漆黑,然而地下,也变得坚硬无比,像从没被人挖开过。

女人怔怔地站了一会,转过身,继续走着她要走的道路。

天亮了,美好的清晨里传来相思鸟悦耳的歌声,红红的太阳冉冉升起来。

“昨晚打雷了,好大的雷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真是可怕。”一个拿着锄头穿着灰布衫的村民对和他一起走着,同样拿着锄头穿着蓝布衫的村民说。

“是吗?有打雷吗?我一点都不知道,一觉睡到天亮。”蓝布衫村民说。

“你是猪啊,那么响的闷雷都能睡得那么死,是不是你老婆昨晚折磨得你太厉害了啊?”灰布衫村民笑得一脸**邪。

“什么话,真是,你还不是一样……”蓝布衫村民显得很不好意思。

“天啊!媳妇和孩子都不见了啊!给了那么多钱,都不见了啊!天啊!”两人正说笑着,忽然听见村东头传来哭天喊地的声音,两人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村里的木阿婆。

“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是木子他老婆带着孩子跑了,我们去看看吧。”灰布衫的村民说。

“好。”蓝布衫村民说完,便与灰布衫的村民转过身朝村东头的木阿婆家走去。

“你是怎么看着你老婆孩子的,啊!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把她买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挣了一辈子的钱才帮你买得一个媳妇,你怎么不好生看着,你叫我他日百年以后,拿什么脸去黄泉路见你爹!天啊 !”木阿婆哭得一塌糊涂。

她的儿子木子胀红着脸,坐在堂屋的一张木凳上,说:“我以为,她生了孩子,以后会好好跟我过,谁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又说:“当初我就对你说过,不要花这些钱去买媳妇,人在心不在,何必呢……”

“住口!你这个不孝子,你这是说我不对吗?没天理啊!孙女没了,儿子又这样对我,我不如死了好了……”木阿婆放声大哭。

“别,别出声!娘,我好像听到哪里传来婴孩的哭声,你仔细听!”木子道。

木阿婆闻言,连忙停止哭泣,仔细一听,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她不禁破口大骂:“哪有什么哭声,你这个不孝子……”

“真的,真的有哭声,好像是桃林传来的。”站在门口看热闹的灰布衫村民说。

木阿婆连忙朝桃林跑去,木子也站起来跟着朝桃林跑。

果然,桃河边,最大的一棵桃树下,一个用粉红色布包着的一个婴孩,正躺在一片焦黑的泥土中,哭得正起劲。

木阿婆一个箭步跑上去,抱起树下的婴孩,惊喜地说:“真的,真的是我孙女儿呢。”

小女婴见有人抱起她,裂开没牙的小嘴,甜甜地笑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温柔地照在女婴红红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