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染见到莫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视野范围的一刹那,她便决定,眼不见为净。

前两天的气还没消呢,她倒是真怕自己冲动之下和莫白的关系搞得更僵。

她这人,记仇着呢。

然而,当她悄悄跃进这侯府花园时,身后却总有个人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地跟着。

苏染走到廊桥处,终于忍不住站定了脚步:“你跟着我作什么?”

“谁跟着你了?路摆在这儿,路过罢了。”莫白答。

他又问:“你方才躲什么?”

要不是他眼神快,差点就错过苏染的身影。

“谁躲了?这侯府花园修缮的别致,我只是来看看风景。“苏染比了下眼前场景,又看向莫白,“你不是路过么?给你让路,继续走啊。”

莫白眼珠转了一圈:“我也瞧这地方不错,也看看风景。”

苏染无话可说,小声嘟囔了一句:“学人精……”

莫白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

其实经历过这两天,莫白是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那日,知道苏染为了那劳什子世子爽了他的约后,他的确十分生气,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己生气归生气,总不能眼睁睁真看着苏染奔向那世子的怀抱吧?

就算苏染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他又怎么样呢?

自己直接退出,不就主动放弃机会了么?

作为一个机会主义者,在和敌人争斗时,他总能找出破绽,然后一举拿下。对于苏染和那个赐婚的世子,莫白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胜算的。

当然,前提是他要知道苏染赐婚的哪个侯府的哪个世子。

故而,明明知道秦王今日会带着娉婷郡主出现,看到苏染转身离开时,还是不由自主跟了上来。

什么娉婷郡主,先放一边吧。

赶紧和苏染和好才最重要。

莫白故意往苏染的方向凑近一步。

苏染见到了也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还瞪了莫白一眼。

前两天把她气的够呛,又是说她爽约,又是拿赐婚对象来刺激,现在这又算什么?想让她当成没发生过?

显然不可能。

“你再靠近我就一脚把你踹进湖里!”苏染警告。

莫白悻悻顿住脚步,看着苏染,悄悄将手伸进了自己怀里,一个木头疙瘩被他握在了手中。

苏染说还要一个小人雕像,这几天,他便又亲自做了一个,不,不对是,是做了好几个,然后挑出了一个最满意的带在了身边。

本想着找时间送给苏染的,谁知道这么凑巧,就在这婚宴上碰见了。

他来找娉婷郡主,没找到,反倒遇见了苏染。

他和她,怎么就不算有缘呢?

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

“那个……”

“啊!“一声惊叫响起,打断了莫白的话。

两人目光齐齐循着声音看去,却只见一个捞渔网中在空中转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正朝着两人的方向袭来。

亭内,一个人影正摇摇欲坠,随时都能掉落湖中。

苏染瞳孔瞪大,身子比脑子更快,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一个飞身过去,帮忙稳住了那人的身形,莫白手疾眼快,也在半空中接住了那个还装着锦鲤的捞鱼网。

两人齐齐飞身落在亭中。

苏染:”你没……“

站定时,看清那人模样,苏染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眼前这人,似乎并不是一般的侯府下人。

即便是套着捕鱼专用的兜褂,但通身的贵气却还掩饰不了,还有头顶戴着的那只镶珠金冠,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稍稍惊讶了片刻,苏染悻悻收回了托住对方腰际的手:”小心些。“

语气教人辨不出喜怒。

莫白和苏染一样,自然也发现了眼前人的身份不一般,看苏染收回了手,也将自己手中的捞鱼网递了上去。

莫白:“给你。”

那男子似乎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听到莫白声音后,才恍惚地将那渔网接过,随后小心翼翼地将网中那条锦鲤放进了湖中。

“本是想着亲手将这红鲤放进池中,没想到第一次做这种事,差点出了意外,若不是姑娘……本……不是,叶某就该与这红鲤一样在池中游**了。”

他风趣幽默的话引得苏染轻笑出声。

这人说话可真逗。

见她笑了,那人嘴角也跟着噙上一抹微笑,目光全然没有放在莫白身上,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盯着苏染:“叶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对于这目光,苏染倒是不在意,一旁的莫白看到了,忍不住抿了抿唇,心绪多少有些不安。

叶玄又问:“姑娘可是侯府的小姐?以前似乎没见过?”

苏染刚想开口,莫白倒是替她先出声了:“这是秦王的暗卫,不是什么侯府小姐。“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意,旋即又露出了一个优雅笑容:“姑娘今日既救了我,改日,我亲自上门去秦王府道谢。”

亲自上门去秦王府?

苏染挑了挑眉,看来眼前人的身份,的确不凡啊……

秉承着不与人交恶,为他那便宜老爹多添点助力的原则,苏染笑了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兵书上不是说,欲擒就该故纵么?她表现的太欣喜反倒会让对方打消心思,她这样说了,那人果然又进一步向她保证一定会去秦王府当面谢谢她。

已经到这份上了,苏染挑挑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开口让那人“注意安全“,旋即转开了话题。

看着两人这番你来我往,特别是看透了苏染的“故意为之”,莫白心底莫名升起一股酸意,气得他牙痒痒。

“姑娘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苏染:“不想知道。“

莫白:“那不重要。”

“这位公子看着和姑娘很熟?”

“熟。”

“也不是特别熟。“

苏染瞪了一眼过去。

这莫白怎么回事?上次惹她生气,这次就又开始破坏她的“好事儿”了?

“看来两位的确是认识的。”

“这是赵王的身边的影卫,诏狱都统,莫白。“

“啊!久仰大名!”

“不过,秦王和赵王……影卫和暗卫……”叶玄恍然,“难怪啊~叶某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个屁啊。

全汴京的人都知道暗卫和影卫不和!但是!他和苏染和呀!

两人还成过亲,当过夫妻呢!虽然……在老皇帝的强势指婚下,自己已经当初的那位“苏娘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莫白想说些什么,忽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着急忙慌地跑来,对莫白说:“大人,可算找着您了,王爷寻不见您,正着急呢。”

莫白皱眉,怎么尽在这关键时刻找来了。

他想推脱两句,倒是叶玄开口了:”莫统领,赵王既然这么着急找你,肯定有急事啊,不如你先去吧,有苏姑娘和我在一起,叶某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的。”

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就是你和她在一起才危险啊!

“大人,小的找您好久了,王爷正发脾气呢。“那下人又对莫白说了一句。

“知道了。”莫白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苏染,百般无奈。

他走后没多久,叶玄笑着对苏染说了一句:“莫白统领脾气似乎有些躁郁啊,这怎么和我听说过的有些不一样啊。”

苏染表示深有同感。

“也和我之前听说的不一样呢。“

叶玄:”看来我和苏姑娘看人的眼光很相似呢?“

苏染:“啊?”

叶玄:”有相似的地方,相处起来聊天也会很有趣的。“

苏染:“啊?”

叶玄:”叶某很高兴能交到苏姑娘这样的朋友。“

苏染:“啊……”

原来真的有人能自来熟到这种程度啊。

如果是其他人,苏染会觉得那人有病,但鉴于叶玄说话的语气态度听着让人很舒服,又加上那张俊秀的面庞。

对于第一印象看脸的苏染来说,竟是没那么大排斥。

“苏姑娘不想和叶某做朋友么?”见苏染一直没回话,叶玄笑问,语气轻松。

“没有。”苏染笑笑,“相逢即是缘。”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就算是为了她那便宜老爹好也该保持良好关系。

叶玄嘴角笑容扩大,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婢女上前,对着叶玄福了福身。

“殿下……”

“咳咳。”叶玄咳嗽了两声,那婢女看到苏染在旁,立刻心领神会,低声凑到了叶玄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

叶玄脸色微变,转瞬即逝。

对着苏染时,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淡定从容。

“苏染姑娘,叶某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定前往秦王府登门拜访,以答姑娘救之恩。“

苏染自然也客气地应付了两句,看着叶玄的背影,苏染心思开始活络。

“殿下……”

是哪个王爷的儿子?

在脑中过滤了一遍信息后,苏染只确定一个人。

皇帝封的唯一一个异姓王族——云南,叶家。

听说是一直驻守边关来着,所以妻儿一直也没带回来,但她皇爷爷对这位云南王的盛宠,可不比赵王和秦王差。

苏染摇摇头,果然是不怎么关注朝堂政局,居然连云南王的儿子回了汴京她都不知道。

这么说来,她应该喊这个叶玄一声表兄来着?想到此,苏染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南王倒是一大助力,若是能将云南王拉到秦王的阵营,她那便宜老爹,就不会被赵王天天欺负了吧。

毕竟是一个连吵架也吵不过别人的老头子。

唉,苏染叹了口气。

后花园的景其实并没有那么别致,只不过苏染现在不想见着莫白,便独自一人在各处晃**。

因着她是女儿身,此番婚宴来的各未名门贵女也多,苏染在后院来回走动,也没人觉得奇怪。

反倒还碰见有人好奇问她是哪家的小姐,为什么以前没见过?

汴京贵女一个圈,大部分都认识,苏染这张生面孔出现,自然惹得人好奇。

看她的气质相貌,也不会是一般身份。

每每碰到这个问题,苏染都是四两拨千斤答着:“我是陪着娉婷郡主来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关注点又都转移到了那位神秘的“娉婷郡主“身上,东看看西看看,又问:娉婷郡主在哪儿啊?

苏染则答:也在找呢,找到郡主后,郡主自然会来和大家打招呼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不好再问苏染什么,甚至有几个好事之人还帮着苏染找起了娉婷郡主。

问她怎么模样,穿的什么衣裳……

苏染嫌问的聒噪,便悄悄趁着几人不注意翻身上墙,跑进了另外一个院子。

这院子和外边儿热闹的花园相比,很是僻静优雅,像是住人的屋子。

只是……奇怪的是,住房处,竟然隐隐传出了哭声。

苏染循着声源靠近,听到的却是不止一个人的哭声。

“小姐,你想开一点,咱们把事情和世子说清楚,他会理解的……“

“不,不行的,不行的……他来信了,说,他一定会出现在这场婚宴上的,若是我出去了,江宁侯府和丞相府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了,我……我只能以死自证清白。”

“小姐……你别想不开……“

“别管我了,只要我死,才能保证相府和侯府的荣耀。“

随后,便又是两人的哭声。

苏染好奇了,听这对话的意思,这哭的人难道是丞相府的上官大小姐?

迎亲迎得早,让新娘子在院内做准备,待得吉时出去拜堂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苏染眉头蹙起,要真是上官月,这是要自寻短见么?虽说每次苏染都提醒着自己少管闲事,可实际上,往往是身体比她脑子更快。

次次都管了不少闲事。

这次也不例外,有了上官月想自寻短见的想法后,一脚踹开了这房门,果然见到了穿着一身红嫁衣,哭得梨花带雨,正将脑袋往红菱上放的上官月。

苏染瞳孔放大,立即摔碎一旁香几上的花瓶,取了其中个瓷片,甩出去,将那红菱割断。

眼见着上官月要摔在地上,苏染忙冲过去,托住了对方的腰。

没办法……稳住一个人身形,托腰是最省力的办法。

“你……你是谁啊?”上官月见到苏染,由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变成了惶恐,她不怕死,但是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

苏染:”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死了,相府和侯府才会成为汴京最大的笑话,知道么?“

上官月品了一下苏染的话,带着水雾的眼眸瞪大:“你,你刚才全都听到了?“

苏染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也不是故意的……“

上官月眼泪流的愈加汹涌了,双手捂着脸,一边小声啜泣一边念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苏染平日里最讨厌人家哭了,可是看上官月哭得实在是惹人怜惜,她又做不到一走了之。

“……你看看,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上官月:”你帮不了我的,除非我死了,不然,谁都帮不了我的。“

苏染:“那你也得说说看是什么事儿啊,万一我能帮你呢?“

上官月这才停止啜泣,上下打量了苏染一眼:“可……你是谁啊?“

苏染:“……”

*

莫白正在前厅被赵王“唠叨”个不停,赵王这人,就是话多,莫白早就习惯了,赵王说什么不重要,苏染和那姓叶的什么时候才重要。

赵王:“莫白,本王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莫白反应。

赵王又唤了一声,莫白抬头,点了点,“嗯”了两声。

赵王持怀疑态度:“你真的听见了么?那你说,本王刚才说了什么?”

莫白张了张嘴,面不改色,问:“王爷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吧。“

赵王当场气得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看在周遭那么多人的份上,真想直接一拍桌子起身。

赵王无奈:“不是你让我带你来这的么?不是你跟我说,想见见那位什么娉婷郡主么?现在人来了,秦王就在那面前了,你怎么跑了?我还没来得及将你介绍给秦王知道呢!”

说着说着,赵王就开始得意了:“不过啊……要是被老秦知道,她的宝贝女儿被我身边的影卫娶回家了,老秦那脸色,肯定很好笑。”

莫白才懒得理会赵王和秦王的恩怨,挑着重点问:“娉婷郡主人在何处?”

苏染的事第一,娉婷郡主的事第二,只是苏染的问题暂时没法解决,便只能先手解决自己和娉婷郡主的婚事了。

赵王摇头:”她在哪儿本王哪里知道?不过,江宁侯那些人倒是见到了,听说是穿着一身青色衣裳的漂亮姑娘。“一边说着,赵王还一边打量了莫白一眼,感叹了一句,”别说,不愧是我身边的人啊,相貌气质那也是顶顶出众的,配郡主,绰绰有余了。“

莫白:“……”

他拒绝。

见从赵王这里问不出什么了,莫白将目光转到了秦王身上,此时的秦王正在推杯换盏,不知道在和其他人说些什么,脸上笑意掩藏不住,只是看他身边……

也没年纪适合的姑娘跟着啊,难道是随其他贵女一般进了后院了?

他往后院的方向瞥了一眼。

知道赵王并不会出什么事儿,只是想寻个人唠叨后,莫白这心思又飞远了。

苏染现在可能和那姓叶的呆在一起呢!

教他如何放心得下。

“王爷……“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可以正式拜堂了!“

莫白的话被婚宴傧相的声音强势打断,旋即,吹吹打打的声音在厅内响起,原本四散的人群聚集在厅内,赵王也带着莫白上前。

因着身份的不同,赵王秦王等人是上宾,自然是有座位的,只是不知这江宁侯是不是故意,竟将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同一侧。

几乎是一转身,就可以看到对方的脸。

秦王和赵王互相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莫白倒是关心起了苏染,凑近了秦王,问了苏染的下落。

秦王也好奇赵王的人怎么会管起苏染的事儿,怎么想他都觉得不对劲,虽然他也不知道苏染去干什么了,但此时,还是咳了两声,正襟危坐:”秘密,不能透露。“

莫白:“……\"

骗鬼呢。

没办法,正当莫白想偷偷溜走去找苏染时,一道礼炮飞上天,宫羽胸前挂着一朵红花笑嘻嘻地牵着红绸带另一端的姑娘进了厅堂。

女子顶着红盖头,一身红衣如火,莫白目光瞥了宫羽一眼,给自己这位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以眼神送上祝福便想收回视线,结果眼角余光瞥到一旁新娘的走姿时,愣住了。

有点奇怪,再看一眼。

女子步伐稳健中不乏轻盈,落地并无多少声响,显然是练武之人,可……没听说这上官小姐会武啊?

有诈?

为了宫羽的幸福生活,莫白站定了脚步,眉头拧起,目光注视着那名盖着红盖头的女子。

“一拜天地~”傧相大声喊着。

但没等到两个新人朝天地拜下去,府外忽地冲进一个人,大喊了一句:“不许拜!”

那人手上举着一个火把,腰上绑着火药,目光赤红,额上爆着青筋,一群护卫围在他身边,却是没人敢上前。

“何人在此喧闹!\"江宁侯作为主人,碰上捣乱的,自然生气,迈着大步就来到了院前,众人面面相觑,也带着看戏的心情跟着来到了院里。

那男子面庞清秀,只是眼睛红肿,布满了红血丝,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逡巡,似乎一直在找着什么人一般。

“上官月!出来!你出来!”那男子对着人群大喊着。

上官小姐的名字一出,不少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那位戴着红盖头的女子身上,就连宫羽也忍不住面露疑惑,看着旁边的“上官月”。

上官丞相黑着脸站了出来,骂道:”无耻之徒!还不快滚出去!”

江宁侯也黑了脸,命人将这搞事的这人带出去,只是刚有人上前,这男子便抽出腰间绑着的火药放在了火把上。

“谁敢过来!咱们就同归于尽!”

“这男子平平无奇,哪里来的火药?”赵王皱着眉,冷不丁看向莫白,一转头发现,莫白人又不见了!

“嘿,这臭小子!”

赵王无奈,但此时此刻,也不敢大声去喊人。

因这男子拿出火药作出一副要点燃的架势,江宁侯忙抬手让人停手。

不管这男子手上的火药是不是真的。

假的倒也罢了,若是真的,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年轻人,有话好好说,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你要什么呢?”江宁侯出声。

”我要上官月出来见我!!“他掷地有声,上官丞相脸色一沉。

然而那男子声音未停。

“是你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要随我天涯海角的。”

“是你说的,只要相爱,就一定可以在一起。”

“也是你说的……你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你就要和我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那天你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为什么要和别人成亲?为什么!“

上官丞相脸色越来越黑,大吼了一句:“胡说八道!婚事当然要讲究门当户对,你一个穷小子怎么敢肖想相府嫡女,甚至不惜以此毁坏她的名声!”

他这话一出,立即也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

“上官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疯子。”

“跑到婚宴现场来闹同归于尽,这种人应该关进大牢啊。”

……

那男子也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手高举着火把,目光继续扫视着眼前一群人。

“上官月,三息之后,你要是再不出来见我,那我们就……一起奔赴黄……”

“我出来了。”

”上官月“迈着步子大大方方推开人群从里走出,宫羽想拉住,”上官月“却直接将他的手推开了,小声道,”你要拜堂的人还在后院休息呢。\"

宫羽有些懵,”那你是?“

苏染:“……“

苏染有些郁闷,因为,她是亲耳听到上官月真心的人。

上官月说:“我和他……相爱过,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我需要一个身份体面的丈夫,他不是。

我需要一个能整日陪着我的丈夫,他不能。

我需要一个不需要我考虑生计,每日只要打理家中大小事务的家族,他也做不到。

曾经我相信,有爱就可以克服一切,但事实却告诉我,不能的,就算我和他在一起能如何呢?要我洗衣做饭,织布耕田,一日三餐以土豆番薯裹腹么?

上官月摇摇头:“做不到,我也不喜欢,若是长此以往,对这些我不喜欢做的事厌倦了以后,我对他的喜欢,还能持续多久呢?

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只是存在话本里的爱情故事,本就走不到一条线上的人,哪怕有了交点,最后还是会渐行渐远的……

苏染没说话,但是她能感受到上官月说出这番话吐露出来的无奈和坦然。

他们相爱过,只是不适合在一起罢了。

“之前已经与他说清,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执着,写信告诉我,哪怕是死,也不会放过我,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在他来之前,了断自己的生命,为相府和侯府留存最后一点名声,我不仅仅只是上官月,我还是相府的大小姐,侯府未过门的儿媳妇,就算不为我自己,也要考虑两家人的体面才行,所以……“

苏染便是因彻底了解了上官羽的苦衷,这才决定扮成上官月,借机制服这位……“痴情人”。

至于真正的上官月,已经被她打昏,正在新房里休息呢。

*

无视了宫羽的劝诫和上官丞相的阻拦,苏染大大方方迈着步子朝那男子走进。

“我来了,你要做什么呢?”

苏染故意压低了自己声音,双手做好了准备,只要等到这男子靠近,她便能在一瞬间将他反擒。

那男子见到穿着一身红嫁衣的苏染,也没起疑,空着的一只手上前欲直接去抓苏染的胳膊。

苏染嘴角微微弯起,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小心!”

不知是谁的一声大喊,也不知是在提醒谁,那男子显然也应这道声音停顿了片刻,可苏染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原本应该十拿九稳的反擒因着男子的片刻停顿使得她扑了个空,苏染暗骂一句那个说话的人,旋即又上前一步,主动去擒那男子。

那男子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举动就是用火把点燃自己身上绑着的火药。

要么他死,要么所有人一起死,结果就取决于苏染的速度够不够快。

“啊!“从前方的人群中忽然飞出一柄匕首,直接扎在了那男子的手腕上,男子吃痛,火把掉在地上,苏染心上一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扣住那男子的另一只手,同时用膝盖顶住那男子后背,迫使他跪倒在地。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逼得那男子在地上压根动弹不得

她的这番行为惊呆了众人。

那些原本不敢上前的护卫也纷纷上前,将那男子牢牢制服。

“月……月儿?”上官丞相不可思议地喊出声。

苏染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掀开自己脸上的红盖头,露出了自己真容。

“你不是上官月?你不是上官月!上官月呢,出来,让他出来!”地上男子看到苏染面容,疯了似地大喊大叫。

苏染皱着眉头,凑到那男子身旁,男子手腕还插着一把匕首……从这手法来看,挺像是那人干的……

殷红的血从男子胳膊处流淌而下,愈发衬得他眸光骇人。

苏染蹲下身,火红的嫁衣与那鲜血似乎要融成一体一般。

”呐,上官小姐让我给你转告一句话。“苏染认真道,“她说,她喜欢过你,但是不适合在一起。”

“不!我们可以在一起!可以的!”男子目龇欲裂,“你带我去见她!你让我去见她!她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苏染起身,一句话也没说,她能帮的到这里就是极限了,再多管闲事……就已经不在她的能力范畴内了。

那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染这句话受了什么刺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脱离了一群人的掌控,直接飞身扑到那还未灭的火把上,准备以身点燃自己身上的火药。

苏染哪里看得了这种事情的发生,赶忙往那男子身上扑去。

“小心!”

也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轰鸣声,热流猛地朝她涌来,下一刻,不知是谁,裹着她的身子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再之后,就是那男子的痛呼声。

“小染!”秦王猛地大喊了一声。

原本覆在苏染身上的人也跟着起身,将地方留给了秦王。

“小染,你伤在哪儿了?快让我看看,你明知道那人身上带着炸药,你还往前冲作什么?你不要命了?”

苏染动了动胳膊和腿,有些惊讶,她居然没受伤!

再看四周,除了自己周边的桌椅板凳受到了冲击外,倒是没什么人受伤。

至于那个男人,腰间盘着的火药炸开了一点点。

莫白踩在他身上,那个点着火的火把已经被他一脚踹到了老远,火苗也渐渐熄灭。

苏染一边后怕一边庆幸一边感慨。

后怕的是这男的身上绑的居然是真炸药,庆幸的是,好在没全炸。

感慨的是……

不合适的感情,不仅会让人变疯,还会要人的命!

她打了个哆嗦,心中默念了一句:智者不入爱河。

“刚才……”苏染想起了刚才危急关头保护自己的人。

莫白正对付那男子呢,显然不是他扑过来的,那人不就是……

“你……“苏染转头看清那人样貌,惊了一下,“怎么是你啊?你没事吧?”

这人正是叶玄。

这时,听到声音的秦王也出声了,“怎么?小染,你和叶小王爷认识?”

苏染心中“咯噔”一跳。

叶小王爷……

她猜的果然没有错。

叶玄解释道:“方才在亭中差点掉进湖里,是苏染姑娘救的我。”

苏染:“没事儿,你方才不也救过我么,两清了。”

苏染拍拍屁股起身,目光又转到那被莫白踩在脚底下的男子身边,忽地蹙眉质问莫白:“你这样踩会把他踩死的!”

莫白睨了一眼,稍稍松了些力气,没好气道,“死不了。”

他就知道,这个姓叶的居心不良!

苏染再一次蹙眉,这莫白又怎么了?谁气着他了?声音都带着杀气。

“这人看着挺普通的,身上居然能带着火药,显然这事儿背后有人在设计,所以你……”

“我知道,我不会杀他的。“这点轻重,莫白还是分得清的。

苏染挑挑眉,便也不再多说。

两人相继沉默了一会儿。

莫白有些别扭的再度开口:”你……没事吧?“

终于听到想听的关心话语,苏染眉头都展开了:“我能有什么事~”

看着还卡在那人手腕上的匕首,苏染想了想,忽地说道。

\"刚才,谢谢啊。“

她觉着,一码事归一码事,生气归生气,该道谢的时候还是得道谢。

莫白眼眉跟着跳了一下,这是和好的大好信号啊!

这要抓不住,他就别当什么诏狱的都统了!

”其实……“

“苏姑娘。“叶玄的声音响起,笑着朝两人走来,莫白倒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这什么人呀,这么不会看眼色么?

叶玄:”方才和秦王爷交谈了一下,这才知道苏姑娘就是暗卫营鼎鼎大名的“毒蛇”,早便听说暗卫营藏龙卧虎,不知今年的岁供护卫工作,可以交由暗卫营负责么?“

苏染惊咦一声:“岁供?”

那是一年一次祭祀祖先的典礼,太后从江南行宫回到汴京也是为了此次岁供事宜,只是……往年的岁供护卫,不都是由影卫负责的么?

苏染不由看了一眼莫白。

若是摒除自身,站在暗卫营的立场上,能从影卫手中抢下“岁供”的工作,足以报得当年诏狱从暗卫营手中抢走审犯人等等一些职权的大仇!

叶玄:“皇上将此事交给了我负责,但我初到汴京,对这些也不熟,苏姑娘有这般能人本事,我相信,由姑娘负责的暗卫营一定能做好此事。“

苏染嘿嘿笑了两声,这种“光耀门楣”的事她怎么会拒绝?

莫白:“岁供一事,一直以来都是由影卫负责的,影卫更熟。“

苏染:“那是因为暗卫营没争取!“

其实她争取过,只是老皇帝说她不稳重,给拒绝了。

莫白:“影卫素质好。”

苏染:“暗卫也不差。”

莫白:”影卫训练有素。“

苏染:”暗卫神出鬼没。“

莫白:”影卫一呼百应,好指挥!“

苏染:”暗卫以一当十,能力强!“

……

两人越说越来气,苏染气莫白怎么没事儿就和她抬杠,莫白气这个没眼色叶玄,没事儿就给他制造麻烦。

要是苏染真包揽了岁供的护卫职责,一连十天都得和这姓叶的相处!

苏染会不会动心他不知道,但这个姓叶的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