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前脚刚走,苏染后脚就来了,还恰好坐在莫白刚才坐下的位置。

“小二!收拾桌子!”她喊了一声。

咋一撇,还有些惊讶,“你们这位客人还挺能喝啊。”

“人刚走呢。”小二收拾着桌子,又问,“客官要点啥?”

苏染本想说,什么都不要,就来壶茶水就好,猛然想到,自己似乎应该装的更“粗犷”一些让那淮南侯世子打退堂鼓才行。

“就……按照上一位客人的全部都来一份吧。”

“啊?这么多,客官您确定么?”

“怎么?上一位客人能吃,我就不能?”

小二忙不迭应道:“行!”

转而便去帮苏染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

然而,苏染却没有任何的胃口。

摸摸自己的腹部,等那淮南侯世子到了后,应该能腾出一点肚子吧。

她叹了口气,转头往台上去看。

那说书先生正在讲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平日里苏染便爱看话本,对于别人讲的故事,也很容易沉浸其中,即使是已经听过很多遍的再老掉牙不过的故事。

“这都认不出来?肯定眼瞎了。”

她默默呷了口茶水,嘀咕着。

纸怎么能包得住火呢?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要她说,一个人纵是掩藏的再好,也总能漏出蛛丝马迹的,比如莫白的真实身份,也是她无意中发现的。

想到莫白,苏染心情瞬间低落了几分,这个莫白,从昨晚到今天居然都没来找她。

难道是临时出了任务?就和上次的江南之行一样?

苏染手指敲着桌子,同时又想起压在自己身上的这桩婚事,这个事儿……她又该如何开口和莫白说呢?

正思索着,小二走了过来,问候道,“客官,可要加水?”

听到声音,苏染才回神,提了提旁边的茶壶,果然已经见了底。

“什么时辰了?”

“快到午时了。”

“什么?!”苏染猛地站起身。

居然都午时了?她往四周看了眼,哪里有什么穿着华丽的达官贵人出现?

难道?她被放鸽子了?

苏染怔住,敢这么放她鸽子的人,这淮南侯世子还是第一个!

明明是对方约的她,结果让她白白等了这么久。

浪费了时间不说,还让她白白牺牲了昨晚到今天付出的一切心力。

“结账!”苏染气得将银子一把拍在了桌上,今天,她非要去淮南侯府问个明白!

*

正午的太阳热烈而又灼目,然而,阳光底下的莫白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彭掌柜自十米开外都能感受到莫白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莫相公……还,还没没见到苏娘子的影子。“彭掌柜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

莫白:“……”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

被那所谓的娉婷郡主爽约不说,现在又没见到苏染。

莫白的心情可想而知低到了谷底。

一想到苏染身上也带着婚约,本就烦闷的心绪更添一缕愁思。

苏染不是那种会爽约的人,一定是出事了。

他站起身,往秦王府的方向走去。

如果,苏染还在那儿的话……

*

对于自己是用什么身份进淮南侯府,苏染一点也没纠结,叩响大门时,直接就说自己是娉婷郡主,要见他们家世子。

但因她的行为太过“狂放”,四周也没有软轿候着,丫鬟跟着,甚至连护卫也没有,穿着一身轻便的武装,直接说自己是娉婷郡主……

管家福伯自然而然以为她是骗子。

“不在。”福伯没好气道。

“那人去哪儿了?”

“姑娘,你再无力取闹,我可这就不客气让人将你赶走了。”

苏染蹙眉,难道这个世子真不在府上?

“那你们侯爷呢?”见不到小子,也不能白来,见见老子也是应该的。

“我们侯爷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我是随便什么人么?”苏染气急,想着,这娉婷郡主的名号,也不是那么好用啊。

没办法,只好将出门时秦王硬塞到她身上的令牌拿了出来。

“拿去,给你们侯爷仔细瞧瞧。”

说着,一把扔到了福伯手里,福伯手忙脚乱半信半疑地将那令牌收好,又上下打量了苏染两眼,留下一句“请等一等”便马上小跑着去禀告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那管家又回来了,只是态度变得极其恭敬。

“娉婷郡主,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里边儿请,侯爷和夫人正在大堂等着呢。”边说边把令牌躬身递到了苏染面前。

苏染撇撇嘴,心中叹一声……

结果到头来,还是秦王的名头更好用一些。

……

淮南侯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两道眉毛连在一起,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相反,侯夫人刘氏倒是极其温婉大方,只是看着身形有些瘦弱。

“你……就是秦王的私生……不是,秦王的掌上明珠,娉婷郡主么?”看着苏染这般打扮,淮南侯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他知道秦王早些年认回了一个女儿,只是一直没带出来给大家瞧瞧,这会儿苏染自报家门,若不是那个令牌做不得假,他第一眼看到,也不会相信。

这位看着杀气凛然的姑娘,会是未来的侯府主母?

“侯爷,夫人。”苏染一直没把自己当郡主看,故而,也没学过郡主该怎么行礼,这会儿,也只是依着之前的习惯给两人行了一个下属礼。

这个举措令得淮南侯和刘氏心里一惊。

这怎么回事?难道他们认错了?这其实只是郡主身边的护卫?不是娉婷郡主本人?

刘氏:“姑娘……你……你……”

苏染看出了两人眼中的疑惑,直入主题:“我就是娉婷郡主,敢问,世子可在?”

原来真是娉婷郡主啊,刘氏和淮南侯相视一眼,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莫……”刘氏要出声,被淮南侯厉喝打断:“那个孽子没去赴约么?”

孽子?苏染挑眉,难道这淮南侯父子不和?

苏染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去,所以才来问问,世子他去哪儿了?”

都是已经赐婚的关系,谁能想到,到现在,她连这位世子具体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个孽子!居然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等他回来我必打断他的狗腿!让他给郡主你下跪赔罪!”

看淮南侯的怒气不似假的,苏染心里“咯噔”一跳:“额……也没……那么严重吧?”

苏染虽然生气,但也没到那种要人下跪磕头的程度。

顶多,揍一顿,下个毒,让那世子难受两天,但看淮南侯,怎么情绪比她还激动呢?

“好的不学学坏的!每天就知道和那些见不得台面的下等人混在一起,什么暗卫营,什么诏狱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真是丢了我淮南侯府的脸!现在倒好,丢人丢到外面去了……“

淮南侯继续数落着莫白的不是,然而,在苏染听到对方说出“暗卫营”“诏狱”“不是什么好东西”“下等人”这几个词时,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苏染:“暗卫营和诏狱怎么就是见不得台面的下等人了?怎么就丢人了?”

“郡主你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道理呢?像我们这等身份尊贵之人,怎么能屈于人下,听人使唤呢?便是现在,就算是这两方的统领站在此处,不还是要给我们行礼么?这还不丢人么?”

苏染气得牙痒痒。

打死她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看不起她的职务。

然后淮南侯似乎还没说尽兴,继续开口:“朝廷每年选拔身强力壮的将士,精英都进了军队,那像暗卫和影卫这些人哪里去找呢?还不是要去江湖上搜罗一些三教九流,我听说,光是一个暗卫营,就已经集齐赌徒,杀人犯,疯子等等等一群奇怪的人……”

“够了!”苏染怒喝出声。

她向来护短,最是听不得有人说自己身边人的坏话,淮南侯这般贬低,她哪里还忍得住?

一开始还给面子给这淮南侯见个礼,现在想想,呸!垃圾不配!

“淮南侯,您怎么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呢?暗卫营和诏狱分别由秦王和赵王督管,只听命于皇上的命令,听您这话的意思,您是觉得您也能和皇上一样指使他们给你卖命了?“

淮南侯愣住,看向苏染,对方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呢

苏染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揶揄道:“那淮南侯您的本事倒是真大,不知道皇上知道了淮南侯您这么厉害,会作何反应?“

淮南侯彻底反应过来!苏染这是断章取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啊!

“娉婷郡主!“他蹙眉,又气又疑惑,“你这般护着他们作什么?”

郡主之身,金尊玉贵,不是应该和他同样想法,都觉得这些身份低微的人都是下人才对么?

苏染冷笑一声,她根本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她摇摇头,嗤道:“难怪你儿子会离家出走,有你这样的父亲,真的很丢人!”

“狂妄!”淮南侯气急,脸颊一片涨红,“你这丫头,口气倒是不小,秦王难道没教过你规矩么?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的公爹,你便是这般与你的长辈说话的么?”

苏染继续嗤笑:“谁要嫁了?就你这破侯府,本郡主,看不上!”

留下这么一句,苏染潇洒离开,没想到,特定的时候,“本郡主”这个尊称说出来,还是挺解气的。

而淮南侯,自然是气得不行,得亏刘氏一直在旁安抚着他,才没气晕过去。

苏染松了一口气,不用管什么淮南侯世子了,就淮南侯说出的这大话,这看不上暗卫营的语气,回头她就进宫搁皇爷爷那卖惨去。

就说,她要是嫁进去,一准会被淮南侯侮辱和欺负。

皇爷爷心疼她,肯定不会再让她嫁进去。

婚约的事情完美解决,苏染连心情都变美了。

迈着步子快活往回走时,不料在秦王府门口撞见了莫白。

对方正倚在石狮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啊~他是来找她的吧~

苏染心里甜滋滋的。

“莫白。“她唤了一声,语气极其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