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进退两难

宽大整洁的**,依然躺着头发花白的老人,静静的犹如睡着了一般,均匀的呼吸,轻微起伏的胸膛,还有那不时跳动的眼皮,或者正是在做着漫长的梦吧。只是除了他本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梦,做的,是好梦还是噩梦。

夜已深,街上空无一人,月色之下只能看到流浪猫狗黑色的小身影在角落游窜,它们随意的翻找着垃圾桶,试图找到能解决温饱的东西。

只要还活着,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在极力寻求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法。

还是那栋独立洋房,还是那一间充满谜团的房间,还是那一扇关着秘密的木门,还是那一个人。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吱嘎一声,门被轻轻的推开,他抬起了脚掌,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尽管**的人已经睡了很久,明知道那人不可能突然醒来,但他还是生怕会惊扰到对方似的,极力不发出半点声响。

所有动作都是那么的轻柔,仿佛是被风撩动的轻纱。

他站在床边,温和的目光倾注于**的那人脸上,凝视着对方,眼中饱含了难以言状的复杂情感。他们两人真的长得十分相像,眉宇间就是那么一回事,只是一个面容苍老,另一个则是年轻活力,因为他们,确实是有一半相同的基因的啊。

父亲与儿子的关系,那是千真万确。

明明两人都没有说话,可两人之间却像是有着交流一般,隐约可以看到李彬文神情轻微的变化,**躺着的人胸膛的起伏也变得忽快忽慢,血脉的相连使得感情无需用言语传递。

“我知道你一定会让我停止现在的研究,可是……我死了没关系,我也并不期望如此苟且于人世,可是你……”李彬文顿了顿,握紧了拳头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松开手没再说下去,只剩下无声的苦笑。该如何说好,该如何选择好?只是自己的话,无论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但偏偏,竟然牵连到自己最亲的人,怎么办?

莫非这是天意?上天也希望自己的研究继续下去吗?还是说,这是对他想要违反规律的惩罚?

渐渐的,开始分不清对与错,或者他心里也是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烦乱的心境让李彬文感到困倦,多么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单纯的呆在实验室进行着与世隔绝的研究,即使每天都要面对一个有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难题,但那时候是快乐的,忙碌而轻松,因为再深奥的科学问题终究还是会有解开的一天,最烦人的,是永远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

白天的天气不错,晚上应该会有星月吧。

许久没有看过夜空,李彬文走到窗前,伸手掀开拉紧的一则窗帘,目光顺势望出窗外,习惯性的俯视动作,目光落到了斜下方的自家大门口,就在那个不经意间,李彬文皱了皱眉头。

在他家门口处,站了一个人。李彬文肯定他不只是路过,因为明显的,那人正抬头凝视着他的方向。

在路灯光线的映照下,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但蓝铭年那张脸还是被认出来了,他抬头看向李宅二楼那房间处,虽然是用眼睛看着,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呆呆的出了神。他没想过李彬文也会在这夜里窥看街外,而刚好这个时候自己正站在他家门口,好奇心让他来到这间大屋前,困惑让他抬头凝视上方,追寻真相的心,让他忍不住的想要知道藏在那房间中的秘密。

如果可以偷偷潜入去……

先是为自己的不正当念头吓了一惊,然后仔细一想又觉得并非完全没有可能。目测二楼的高度,还有房子的结构外墙,要爬上去是有点吃力,但也勉强可行,夜深人静,不会有人经过,只要不弄出太大动静或许真的可以!

怎么样,要试试吗?

如此问到自己,蓝铭年的手脚早已先一步行动起来,他拉起衣袖,踢了踢鞋子活动一下手脚,再次确定四下无人,深呼吸几下存足了力气,然后攀住大屋外墙能稳住身体的凹凸位置,一点点的爬了上去,浑然没有发现有一双隐秘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开灯的房间漆黑一片,比外面的夜晚黑得更深,仿佛是一个无底洞,让人摸不透,猜不着。

李彬文在蓝铭年到来之前离开了窗台,尽管是对方想要入侵他家中,可他却有种做了亏心事的心虚感,竟然无法对蓝铭年过分的行为作出喝止,甚至还担心要是蓝铭年进来看到自己了,该如何处理那尴尬的场面。

要是现在打开窗制止他,那便说明自己一直偷偷摸摸的躲在窗前窥探外面,要是什么都不说任由他进来,那到时候该是骂他吗?现在捅破那一层互相猜疑的薄纸跟蓝铭年闹翻可不是时候!但是有人莫名其妙闯进自己家中,有肯能随便罢休吗?!

不行,不能让他进来!

看一眼**的人,李彬文咬咬牙,急忙急忙走出房间,小跑着来到玄关处打开大门,他要装着出门口发现爬墙进来的蓝铭年,然后制止他潜入的目的。

开门的时候,李彬文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还故意打开手机铃声,让蓝铭年知道有人要来,好让他知难而退。

原以为至少能看到蓝铭年落荒而逃的背影,谁知,当李彬文走到屋外时,无论街上还是墙壁上,都已经变得空****,早在他出门之前,蓝铭年已经放弃了潜入的念头,走了。

李彬文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切,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就在他离开房间的同时,**的人手指微微的动了动,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仿佛快要从睡梦中醒来一样。

没有任何对比及参照的情况下,要想通过一滴血液确认血液主人的身份,有可能做到吗?

蓝铭年轻抚紧皱的眉头,不时用拇指揉揉两侧太阳穴,嘴角竟然无意识的泛起了一丝笑意。

大好的晴天,窗外飘进来阳光的味道,夹杂着丝丝清凉的微风,舒服得让人产生外出旅行度假的错觉,即使只是坐在办公室,也彷如置身海岸,听见涛声,嗅到山间花香。如此的好天气难度不应该有好心情吗?

蓝铭年站了起来,拎起挂在衣架的外套潇洒的拉开门走了出去,这些日子来,头一次放下手头的工作,卸下附加给自己的压力,轻轻松松的度过休闲的一天。久违的自由写意感觉,既是奢侈也是享受。

办公桌上厚厚的一叠关于timestealer的机密资料,每一个字都被蓝铭年认真仔细的看了不下数十遍,重要信息下的划线,细细密密的备注,曾经无比重视的心血结晶,顷刻之间,似被遗忘于世界的角落。

轻风好奇的跑进房间,翻开纸页,隐约看到其中夹着一份李彬文的验血报告,没能验出很多的结果,只是简单的血型分析:o型,rh阳性。之后还有一份在李天宁昏迷后唯一一次的抽血报告:血型b型,rh阳性。

根据统计,市内有36的人是o型血,27的人是b型血,芸芸众生中,一份血型报告就是告诉你,你是什么血型。

一日的好天气能持续多久?阳光又是否能驱散心内的阴霾?天气能影响心情,晴天当然能帮助带来好心情,但即使天空再晴朗,也是无法替任何人解决问题的啊。

空****的房间,一如既往的沉静,不管有没有蓝铭年存在,这里都不曾改变过。

从医院出来,灼热的太阳光把人晒出一身汗水,可是却不令人觉得讨厌。蓝铭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抬头便看到程日朗迎面走来,那人哼着歌,踏着轻快的步子,看来心情不错。看到蓝铭年,程日朗裂开嘴巴露出大大的笑脸,挥挥手快步走上前,一边高声招呼道:“嘿,真巧,要外出吗?”

蓝铭年愣了愣,随即摆出一副客气的神情,礼貌的挥手回应道:“嗯,是啊,看到天气不错,打算到外面随便逛逛。”

程日朗点点头,深有同感的附和说:“最近也太多麻烦事了,弄得人心惶惶的,有些事情太过着急也于事无补,是应高要好好放松一下,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路上小心。”说着,程日朗拍拍蓝铭年肩膀,又用手肘碰碰蓝铭年后背,挤眉弄眼的小声补充道:“有什么新发现记得要跟我说,要是破了这宗衰老案子,嘿嘿嘿”

蓝铭年扯扯嘴角,带点僵硬的点了点头,说:“好,好,有新发现大家互相知会吧,希望事情能早日结束。”

听到蓝铭年如此说,程日朗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手臂夸张的张大了嘴巴,但很快又闭上了,还连连摇头摆手示意没事。可是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早已表露无遗,更何况,蓝铭年并不是笨蛋,怎会没留意到程日朗的诡异呢。口头上没有挑明,只是心中的疑虑越发强烈,程日朗和施明月一定是隐瞒了些实情,他们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车站附近的公园聚集了不少逗孙子为乐的退休老人,他们抱着孩子躲在树荫下乘凉,三两成群的凑在一起闲聊家中琐碎事务,不时也会提及最近弄得满城风雨的突然衰老事件,感叹当中只有无尽的担忧,倒没有过多的害怕。对于已是垂暮之年的他们来说,什么偷窃时间什么突然衰老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蓝铭年在公园里来回踱了几圈,最后来到角落的一张长椅上坐下,这地方离开人群较远,除了蓝铭年外,就只有一群停留在长椅前那片空地上觅食的白鸽。

人的寿命比白鸽长很多,人的大脑构造也比白鸽复杂很多,可是有些事情白鸽能做到,人却无法做到。

例如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就有烦恼,就有束缚,就难免会有责任,难免会为了自己无意伤害了别人,这是几千年以来,恒古不变的自然规律。

每个人都想要自由,可是却又互相的筑起牢笼,牢牢的困住了自己,困住了别人。

蓝铭年定眼看着面前无忧无虑的白鸽出了神,思绪不由自主的又在tistealer事件上打转,想到李家大宅里那位躺着的老先生,想到了年纪轻轻却无比锐利而且神秘高深的李彬文,想到隔离大楼里的每一个感染者,想到了敌友不明的施明月和程日朗,想到了一直以来为了事件拼命调查的自己

正是想得入神之时,白花花的鸽子突然由远而近一飞而起,拍拍的翅膀煽动的声音惊醒了蓝铭年,他抬起头,看到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他的头发理得很短,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打扮普通得随时可以淹没在人群中不被发现,但细心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一双眼睛热别的凌厉。

中年男子径直穿过白鸽群走向蓝铭年,毫不在意身边刮起的那一阵带着白鸽气味的热风把周围的尘土吹得漫天飞舞。

“程先生?”

蓝铭年轻轻点点头,“嗯,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笑着在蓝铭年身边坐下,中年男子从黑色公文包里摸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蓝铭年说:“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看到蓝铭年接过袋子,翻出里面的东西,中年男子配合着解释说道:“我都查清楚了,李天宁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没有和谁有过过节,身体也一直很健康,没有医院的病历记录。他只娶了一位夫人,叫陈琦,只有一个儿子,叫李彬文。自从十年前他的妻子病死之后,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

蓝铭年咬了咬嘴唇轻轻点头,收起牛皮纸袋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按你的吩咐我都调查过了,当年陈琦生病入住的医院是市中心医院,她的病历资料在袋子里,你想知道什么直接自己看。如果没有别的需要,那么”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蓝铭年便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有相当厚度的信封放到他手中,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露出一叠红色的钞票,稍微点算了一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