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猎 分节 27

他一点也没有看风景的心情,回到酒店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焦虑不安。父亲那边没有消息,他现在已经和那些公事彻底隔绝,也不敢主动打电话去问。

越泽林想打电话给李祚轩,拿起手机后又发现这样会否太矫情。他以前觉得这种行为只有女人才做得出,两个大男人就算喜欢,也不至于如此。

他看着电视,里面的声音嗡嗡的,一个字也没进脑子。他在想李祚轩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他?在北京的时候天天黏在身边,现在倒反没有动静了。

越泽林还是按捺不住地打给了对方。

“你搬出去了吗?”

“搬了,我现在在家呢,越叔叔没有发现,”李祚轩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怎么了?”

“我……”

我想你了。

他说不出来,话到嘴边又成了另一个说法:“我想回北京了。”

“还在想那事?想多了也没办法啊,不如利用这时间看看那里的风景,桂林山水甲天下嘛。”

“没心情。”

李祚轩轻声问:“是不是想我了?”

越泽林“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脸都红了,似乎李祚轩就在看着他。

“……傻瓜,”李祚轩道,语气里是若有似无的叹气:“拍几张照片给我吧,我还没看过那里的风景呢,好不好?”

越泽林觉得鼻子有些胀,发酸的似乎要承受不住。他突然想说很多话,但又觉得这样在电话里倾诉很可笑,最终还是全部憋了回去。

他叫下属去租了相机,第二天就开车去了桂林,一路经过阳朔,几乎把人气最高的景点都游览了一遍。

下属们很奇怪为什么他又变主意了,但向来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帮忙一路照顾并护送着少爷游玩,越泽林说要去哪里就开车去哪里。

入秋的广西依旧很湿热,越泽林这几天每次回酒店都出了一身汗,累得洗了澡就倒在**睡着。

时间过了一个星期,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相机里的照片把存储卡都撑满了。

要不是在第八天打开手机,看见那惊骇的新闻标题,越泽林恐怕就要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用劳累来麻木自己真实的不安和想念。

“少爷?少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下属地冲进房里,拿着手机睁着惊恐的双眼,屏幕上一模一样的新闻头条:

盛天董事痛哭教子无方,愿协助警方追查嫌犯下落——内容赫然是盛天集团洗钱的内幕,不同的是,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指向越泽林一人,而身为人父的越坤在照片上是一脸沉痛,并表示会配合警方把“逃亡”的儿子找回。

“怎么会这样啊?事情怎么传出去的?一点预兆也没有……”下属慌得在房里走来走去,脸上急得都是汗:“少爷,你快联系联系老爷啊,他肯定知道……”

越泽林手都抖了,在通讯录里翻了好几遍才找到父亲的名字。

“泽林,今晚九点到桂林机场,飞机停在那里,有人接应。”

“爸……”他声音都不稳了,攥着手机的掌心出了冷汗:“到底怎么回事?财务的事……”

“回来再说,路上别联系任何人,别被警察看见。”越坤说完就挂了电话,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和新闻照片上的急切父亲形象判若两人。

脑袋里嗡嗡地响,越泽林差点把手机弄掉在地上,下属催了好几遍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要去桂林机场。

他坐在车上,窗外的风景在视野里似乎是摇摇晃晃的,秀美的山水都变得诡异而扭曲。他拿出手机,又把看了一遍新闻,每一行字都触目惊心,刺得眼眶都要裂开。

北京警方已经开始查找他的下落,罪名是非法跨境洗钱。但实际上,盛天所做的事情又何止这些,越坤肯定花了不小的力气把剩下的事实隐藏起来。

既然如此,越坤现在叫他回去,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亲手把他送给警方么?

越泽林腿都开始颤抖起来——不会的,不会的,父亲就算再冷漠残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况且自己被抓起来进行招供,对整个集团没什么好处……

“少爷您别着急啊,过了这高速就往桂林去了,老爷催得紧,我们就在高速服务区买点吃的,抱歉啊委屈了……”

越泽林摇摇头,完全没注意下属说的话。他在想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从他接受家族的北京产业以来,那个财务总监就已经在岗,表现一直很干练而谨慎,怎么会就这么被揭发了?看来对方是蓄谋已久,早就想要绊倒盛天。

越泽林手几乎要在裤子上攥出一个洞,他靠在车后座上,全身僵硬地思考。突然车子上的空调扇叶调了个方向,吹得他浑身一震,答案就这么窜进脑海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把他叫来广西的是章弘,这种调虎离山的戏码这么明显,他居然才发现。而且章弘那天已经说了,他和盛天早有结怨,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

也许是一直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真正力量,越泽林根本不会想到章弘会搞出这么大的名堂。

“少爷您在车里等着,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随便。”

他坐在车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明明已经是饭点却一点也不饿。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立刻拿起手机,拨通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李祚轩终于接了起来。

“祚轩……李祚轩。”他下意识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声音发虚。对方没说话,他又道:“你……知道了吗?”

“泽林,我看见新闻了。”对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温和:“你现在联系我,是不是不太妥当?”

“我……”越泽林也说不透他打电话给李祚轩具体要干嘛,只是下意识地举动。他清楚越坤不让联系任何人,但他就是忍不住。

“你父亲怎么安排的?”

“……他让我先回北京。”

“是吗,”李祚轩叹了一口气:“越叔叔做的有道理,即使你在广西,没有他的帮助也很难偷偷出境。”

“出境”两个字重重地敲在越泽林心口上,他似乎已经想到越坤可能处理他的办法。

“其实,”李祚轩又道:“你刚离开北京后,我就搬出你家了。“

“什么?”

“你和我说起盛天财务总监出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就先搬了出去,后面果然出事了。”李祚轩轻声道:“我知道这样不好,但那时我也不确定,所以也没告诉你。”

“你什么意…...”

“毕竟有缘一场,”李祚轩说到这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措辞,“我还是希望最后留点美好的回忆。”

“最后”两个字仿佛有回音,在脑海里震**出一层层波纹,越泽林其他的字都没听见,就这两个字最清晰。

“你……一开始就想到会这样?”

“会哪样?”李祚轩问,“我总不可能猜得到盛天会出事吧。”

“我是说,”喉咙似乎要灼烧起来,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难受得要命,越泽林吐字艰难地把问题道出:“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两会……会……”

他“会”了好半天,还是没能把“分开”、或者“分手”那两个矫情的字眼说出口。

李祚轩沉默了,半晌后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像上次在电话里一样,让他听得心口泛凉。

“泽林,你不会以为我们两的事……是认真的吧。”

这回电话两端都沉默了,越泽林抿着灰白的嘴唇,脸仿佛僵硬的石膏。

李祚轩还真说对了,他真的当真了,而且认真得不得了。

他感觉眼眶酸了,仿佛有温热的**流下,可用手一抹其实什么也没有,但这感觉比流泪还真实。

“泽林?”李祚轩又叫了他一声,确认他在听后又道:“泽林,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是什么人,以前什么样的感情经历,虽然我一开始没告诉你,但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他语气温和,反复强调着“你知道的”,好像生怕越泽林不知道一样。

知道?他知道个屁。

车门打开了,拿着饭的下属一看到越泽林在打电话就急了。

“少爷你在干什么?老爷不是说不能联系别人的吗?!”

电话那头立刻挂断了,嘟嘟的盲音震得越泽林耳膜尖锐的疼痛。他木然地放下手机,闻着那浓浓的饭菜香,毫无胃口。

一直到桂林机场,那盒饭都没有被打开。越泽林坐在车上,宛如被固定的雕像,似乎连眼也不会眨。

“少爷,因为是偷偷把您送到的北京,这飞机上还有别人,您得从那边得舱门上……”

越泽林恍恍惚惚地走下车,心知这很符合越坤行事谨慎的作风,却不知道要和谁同乘一架飞机。

飞机很小,机舱里只能容纳十人,越泽林走进去后一眼就看见一个美艳的女人坐在里面,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他有些发愣,根本不认识对方。而对方看见他后笑了一下,是那种很嘲讽、幸灾乐祸的笑容。

“……请问你是?”

“不认识吗?也难怪,大少爷嘛,怎么可能认识我这个二姨太呢。”她笑着,边搂过旁边怯生生的小男孩说:“来,子豪,这是你大哥。”

越泽林只觉轰地一下,脑子里什么被炸开,变成满天飞的粉末在眼前飘**。他看着那小男孩,眉宇间和越坤确有几分相似。他猛然记得李祚轩曾说过越坤是有私生子的,他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原来这个私人飞机,就是越坤包养情妇用的交通工具。

“子豪怎么不叫呀?害羞啦?”

小男孩扭扭捏捏,一双大眼睛胆怯地看着他不说话。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越泽林声音有些抖了。

“他叫越子豪啊。”女人笑意更深了:“大少爷啊,你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小弟弟吧?从今以后,他就要到北京去了,堂堂正正地住进越家,成为盛天的继承人。”

“继……承人?”

“对啊,”女人笑道:“你这不是出事了吗?董事处理你之后,当然得好好培养子豪了。”

见他一脸震惊,女人大笑出来:

“怎么,你不会现在还想不明白吧?自己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还指望能留在国内、继承盛天的产业吗?”

“不可能,”越泽林摇头:“我妈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他从没想过,有了两个儿子的越坤,还会要一个私生子。他也不相信徐芮会允许。

“你说徐厅长?你以为在这种事上董事会听她的?估计她现在还在为你的所作所为悔恨痛哭吧。”

“闭嘴。”一股冰凉从指尖蔓延开,混着怒火涌上胸腔。

女人咯咯笑起来,鲜红的嘴唇像血一样:“两个儿子一个是同性恋被赶出家门,另一个捅了大篓子要进监狱,你妈也真是可怜啊。”

“闭上你的嘴!”越泽林暴怒地一巴掌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