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宥冷冷的看了郎开淮一眼,道:“郎御史,敢问一下,每逢双日,你入宫早朝之时,把守东华门的那个高的禁军小将,你对他又有什么印象?”

郎开淮呆了一呆,他哪里知道什么守东华门的禁军小将?不禁脱口道:“什么禁军小将,我哪知道是谁?”

姜宥冷笑,道:“御史大人每日早朝,由东华门入宫,经年不断,这般多年来隔日一见的老熟人,御史大人却不认识?大人何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姜宥这话虽是沉声说出,但是却是模仿刚刚他说出对窦苒没什么印象时郎开淮指责他的语调,这话一出,郎开淮是老脸一红,尤自辩道:“即便是下官进宫路上时常见到,可那小将于我毫无干系交集,下官不认识,又有什么稀罕。”

姜宥回身对启明帝道:“皇上圣裁,正如郎御史此言,那窦家小姐于微臣,说起来,除开这事,也是毫无干系交集的,微臣对她,没什么印象,便是没什么印象,皇上面前,微臣岂敢欺君?”

朝堂上的这一出,没用多久,宜儿便已听闻了,她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在朝堂上提起这事,但她明白这是姜宥在向世人表达他的立场,也顺便堵了皇上之口。只是,她尤自有一种直觉,总觉得这事并不会就此完结的。

果然,又过了两日,皇后娘娘宣了华阳郡主和她婆媳俩入宫觐见,一番跪拜礼仪过后,没聊上两句闲话,皇后娘娘就提起了窦苒:“本宫听说,宛茗在出阁前,和那太仆寺卿窦大人家的小姐还交往甚密,称得上是闺中密友的手帕交了。”

宜儿是微微沉吟,垂了首,道:“窦家姐姐温柔美丽,才貌双全又知书识礼,当日是和宛茗很谈得来的。”

姜皇后就叹了口气道:“那窦小姐也是让人怜惜得紧,就连皇上都赏了个义勇可嘉的褒词下来。唉,说来说去啊,窦小姐也是为了宥儿才遭了这个罪的,如今外面又尽是流言流语,本宫就在想,到底还是我们姜家亏欠了她的,宛茗,你觉得呢?”

宜儿想了想,皇后娘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又如何躲得开去,只得道:“娘娘的话,宛茗自是听明白了,窦姐姐家世清白,又是神仙似的人儿,宛茗只是担心接她入府,会委屈了她。再加上世子爷性子清冷倔犟,他刚刚才在朝堂上说下那番话来,如若宛茗这厢便接了人进门,怕是世子爷面上会过不去。”

姜皇后笑道:“你这孩子,事情就是想得周到。不过这事吧,你却大可放下心来。那窦家小姐,小时候是明微的伴读,算是本宫看着她长大的,这孩子心思纯善,到不是个心眼多的。这事出了之后,本宫也亲自去问过,宥儿是少年英雄,窦小姐也心存仰慕,是愿意以妾室的身份嫁过来的。至于宥儿那里,宛茗就更不用担心了,这男人啊,舞台总是在外面,在朝堂上的,内院里啊,说到底,还是该你这个世子妃断事情,拿主意的,再说了,你为他纳了佳人回去,如此贤惠大气,哪有男人反

还会怨怪你的道理?”

宜儿咬了咬唇,没有在第一时间应话。

华阳郡主便道:“说起来那窦小姐我看着也是不错,只是宛茗和宥儿这才刚刚大婚没几个月,要是这时就抬了妾室进府的话,终归还是有些不妥的,这事要不……”

姜皇后叹了口气,道:“嫂嫂这话,本宫又何曾没有想过?只是本宫刚刚才说了,这事终究是咱们姜家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何况宥儿是当真抱了人家从三槐庵一路回的国公府,虽说事急从权,可是人家毕竟还是个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如今要是不给人家一个说法,难堵世人的悠悠众口尚且不说,还叫人家一个姑娘家的,今后何去何从呢?”

华阳郡主也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宜儿,道:“只是若真是这样,到底还是委屈了宛茗。”

姜皇后道:“不过是个妾室,上不了什么台面的,宛茗你也要看开一些,你是正室,是国公府的世子妃,你的身份和她们是云泥之别,断不可跟她们一般见识计较,折了身份。”

事情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宜儿哪里还能摇头说不的?当即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跪地顿首道:“娘娘教诲,宛茗谨记,一切听娘娘和母亲安排就是。”

却不想就因着宫里这事,出宫回府的宜儿就在当晚,便和姜宥发生了二人相识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争吵。

或许说争吵并不确切,因为发气动怒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姜宥一个人。

这火发得宜儿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实际上从宫里回来,她的情绪兴致就不高,只觉心头委屈,却是无能为力,谁曾想姜宥回来便质问她为何要应了接窦苒进府的事!宜儿心里憋屈得紧,心里在想她不答应又能如何?皇后娘娘都已经发了话了,华阳郡主那里也是点了头了,她能怎么样呢?

她是浑身乏力,提不起劲来,也没了精力去应付姜宥,结果姜宥是气得狠了,踢倒了身前的软椅,摔门而去。

宜睿院的下人全都被吓得不轻,姜宥虽历来冷脸,可是宜儿进府之后,他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虽不至于是时时笑语晏晏,可到底是柔声细语多了,没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他如此火冒三丈,竟是当着宜儿的面,下了脸子,摔了门而去。

到姜宥出门之后,青漓才咬着牙进了屋,就见宜儿正坐在窗前的红木桌前发呆,青漓轻轻的走了过去,出声唤道:“小姐。”

宜儿回头看了青漓一眼,道:“青漓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才能算是个好妻子呢?”

青漓答不上来,在宜儿身前跪了,扯了淡青色的绒被轻轻的搭在了宜儿的腿上,道:“小姐的问题,奴婢回答不了。不过奴婢在想,世子爷对小姐,那是发自内腑的爱吧。”

“爱?”宜儿念了一遍,道,“你是想说,我也该用尽全身心血去爱他。”

青漓道:“小姐虽然从来没说,但奴婢知道,从小姐接受世子爷的那一刻开始,小姐早就

将全副的心思都放在世子爷的身上了,奴婢觉得,其他的还不说,就是这一点,小姐已经是最好的妻子了。”

宜儿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也知道专捡好听的话来安慰我了。”

青漓正色道:“奴婢不是专捡好听的说的,奴婢只是以为,世子爷的所有心思都在小姐身上,而小姐所有的心思也在世子爷的身上,既是这样,还有什么事情是小姐和世子爷说不开,解决不了的呢?俗话说得好,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奴婢想,小姐和世子爷向来都是同心的,若发生了什么事,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就是事情再难,也定会迎刃而解的。”

“所有的……心思……”宜儿念了一遍,心里忽然想起数日前国公府摆春桌,她初次听了窦苒的事后,曾问了姜宥如果他有了别的女人后,会不会还如现在这般对她这么好的,当时姜宥似乎就存了气性,还连声责问她来着,她记得清楚,当时这人就问过她,可是对他一点都不上心,可是对他有别的女人是一点都不在乎?

她忽然间在想,莫非这人是当真存了心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这个念头猛然间在心底升起,顿时就像生了根,发了芽一样,顿时巨大的喜悦仿若是雨后初升的太阳,刹那间就笼罩了全身,她细细回想,从头到尾,这人明明跟她表述的一直都是这个意思,可她呢,只因着这人的身份,从来就没将这些话真正的听进心里面去。

诚然,她知道,真要做到这一点,前面还有数不清,理不完的压力阻碍,可正如青漓说的,他们两个同心同德,这世上还有什么难事是解不开的呢?

想通了这些事,宜儿顿时觉得全身轻松了许多,之前她虽然预见了以姜宥的身份是难免会要纳妾收房的,可真到了临头的时候,她这心里是如此的难受,是根本就接受不了的,亦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本心,说什么女训女戒,讲什么三从四德,贤良淑德,真要让她为姜宥抬了女人进府,她是根本就没那个肚量,办不来的。

青漓见宜儿的双眼忽然明亮了起来,面上的神色也逐渐的生动了起来,当即大喜,知道算是说动了宜儿,遂道:“小姐你看,世子爷虽生了闷气出了院子,但奴婢想如今天色已晚,世子爷便是再恼,也不至于出府去了,多半是去了外院书房,爷这晚饭都还没吃上呢,在外院里跟着那些小幺子能吃上什么好的,要不奴婢出去请爷回来吧?”

宜儿摇了摇头。

青漓不解,继续劝道:“小姐……”

宜儿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好你个青漓,好歹我才是你的主子小姐吧,你到不想着我,只念着你家爷了。”

青漓愣了一下,道:“小姐,奴婢哪有啊?”

宜儿道:“那你想想,你家小姐可吃上晚饭了?你家小姐你不想着念着,就想着你家爷没用饭,还敢跟我说你哪有。你说说看,小姐我可有冤枉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