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儿微微叹了口气,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无力感,事实上对杜飞鸢,她也不知是种什么感觉,或者说,她也不知该如何和这人相处,只是可以肯定的是,因着杜子悟夫妇的关系,她心里到是很乐意和这人处好关系的,可是一直以来,这人对她,不是刻意的疏远,就是如现在这般,根本掩饰不住心底对她的仇视。其实很多时候宜儿也在想,她除了以侯府三小姐的身份陪在杜子悟夫妇身边三年外,别的可说没有任何事情是和这人扯得上关系的,这人眼底对她的愤恨仇视,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老夫人的灵堂就设在紫瑞院,姜宥和宜儿进院子的时候,单嬷嬷和春枝领着几个丫头嬷嬷早早就迎了上来,见了礼后,二人被引进了灵堂,接了丫鬟递上来的香烛,恭恭敬敬的祭拜了一番。

礼毕之后,侯府的几位老爷陪着姜宥说话,四夫人魏氏心中虽是极不情愿,可如今宜儿的身份摆在这里,加上又是奉了皇命过府吊唁,她却是不得不上前应付寒暄。

宜儿对此却是视若未见,小杜昱好不容易见到她一回,一有机会自然就扑进她的怀里去了,宜儿一面抱了杜昱,一面和李氏还有三夫人钟氏说着闲话,时不时的杜沁文杜沁雅两姐妹也能凑趣加进来搭几句言,反倒是四夫人魏氏这位侯夫人,宜儿根本不加搭理,魏氏脸上就汕汕的,颇有些尴尬难堪。

少顷功夫,单嬷嬷走了过来,对宜儿福身道:“老夫人在世的时候曾留了一封遗信下来,指名是留给世子妃的,不知世子妃此时可有闲暇,能随老奴去取那遗信么?”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呀然,脸上的神色就精彩了起来,尤其是四夫人魏氏,满脸的茫然加无法置信,外还带有了一丝担忧与不甘。

事实上宜儿也是意外之至,单嬷嬷是老夫人林氏身边侍候的老嬷嬷,若说老夫人有什么遗言遗物留下来,吩咐给她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随单嬷嬷进了屋子里间,却是大丫鬟春枝也在,见宜儿进来了,连忙福身为礼。

单嬷嬷见随在宜儿身边侍候的只有绿芙银谷,心知都是宜儿信得过的丫鬟了,遂也不多说什么,往多宝格的最下层里取了个小匣子出来,福身递给了宜儿。

宜儿开了匣子,里面折了一张信签,却是连封儿都没有。

单嬷嬷轻轻道:“这信老夫人在半个月前就写好了,不让装封,她说装了封,落了款就显得正式了,这信上所说,只当是她的口述,世子妃看了也就是了。她还说了,这信中所求,于世子妃而言,是吃力不落好的事情,只是……”单嬷嬷顿了顿,面上有些落寞,唏嘘道,“只是老夫人已找不到可以托付此事的人了,所以才厚了脸皮,相求于世子妃。”

宜儿微微蹙眉,拆了信,看完之后,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将信回折好,装回了小匣子,侧身递给了银谷,吩咐道:“东西收好,别落下了。”

银谷连忙福身应了是。

宜儿这才回头看向单嬷嬷和春

枝,道:“老夫人的意思我也懂了,只是这般一来,怕是这侯府是很难再容得下嬷嬷和春枝姐姐了,你们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单嬷嬷道:“世子妃放心,老夫人之前早已做了安排,还了老奴和春枝的身契,消了奴籍,只等老夫人的头七一过,下了葬,春枝便回她的老家庆安去,至于老奴,是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人,怎么样也没什么打紧的了。”

宜儿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嬷嬷和春枝姐姐放心,老夫人向来对我是爱护有加,既是她的遗愿,我自当尽了全力替她达成的。”

单嬷嬷和春枝大喜,一同跪了下去,齐声道:“谢世子妃。”

宜儿将人扶了起来,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

“世子妃请说。”

宜儿道:“老夫人既有此愿,以我来看,四老爷和五老爷是亲兄弟,纵便如今的五老爷有些荒唐,还担不得事,可是四老爷能力卓越,怕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老夫人为何……”

春枝脸上就有一丝愤色,道:“世子妃有所不知,四老爷他……”

“春枝,别胡说。”春枝话没说完,已被单嬷嬷出言打断了,她看向宜儿,有些汕汕的道,“这事情老夫人或许觉得四老爷毕竟也算是当事人,是有利益冲突在里面的,虽说他们是亲兄弟,但是银钱上的事,可能不扯进兄弟亲情中,更为妥当一些,是故老夫人才将此事托付给了世子妃。”

宜儿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寻思,老夫人越过了四老爷杜子阑,将此事交给了她,不论出于何种考虑,对杜子阑并不信任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照理来说,杜子阑是青湘侯爷,又是老夫人亲生的长子,并非如五老爷那般是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老夫人不该对这人放不下心才是了,再加上刚才春枝欲说的话被单嬷嬷打断了,这里面怕就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其实老夫人给她留的信中只说了一件事,老夫人欲将她的私产全部留给五老爷杜子平,只是杜子平向来纨绔惯了,老夫人担心直接给了他,他也守不住这笔财富,所以老夫人准备先将私产都过给宜儿,让宜儿将来再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过给五老爷。

细说起来,老夫人向来疼五老爷这个幼子,况且四老爷已经是青湘侯爷了,老夫人将自个的私产都留给五老爷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是当日蓝荞惨死,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五老爷杜子平的,宜儿心里更是对此人深恶痛绝,当日要不是老夫人苦苦相求,宜儿那里不松口的话,只怕杜子平早被抓去了京兆府,因着这点缘由,老夫人将此事托付给宜儿,就连宜儿自己都极是意外,只怕老夫人那里若还真寻得到可以托付此事的人选的话,老夫人也不会同她开这个口了!

在宜儿想来,四老爷忝为青湘侯爷,整个青湘侯府都是他的,他和五老爷又是嫡亲的兄弟,纵使老夫人的那些个私产全都留给了五老爷,四老爷这里也该是没什么意见才是。那么这事怎么来看,四

老爷才是老夫人托付此事的最佳人选,可是老夫人却将此事交给了她,难不成,老夫人当真是信不过四老爷,怕他会私吞了那起子私产,并不会留给五老爷么?

单嬷嬷又道:“老夫人的私产平时都是陈伯在打理,这事老夫人早已分派妥当,世子妃只需在府里安坐片刻,老奴估摸着陈伯很快就会回府,到时候此事捅到明处,过了官书文定,也就名正言顺了。”

单嬷嬷说得简单,事情又岂会当真这般简单得了的?老夫人的这些私产,宜儿和单嬷嬷春枝等人自然知道最后是留给五老爷的,可是外人并不清楚啊,宜儿又不能宣之于口,到头来,别说是侯府四房五房的人了,就是满京城的人,也会认为老夫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最后竟然将私产都留给了宜儿。要知道的是,宜儿如今早已不是侯府的三小姐了,老夫人的这个做法,落在他人的眼中,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不明就里。

宜儿能想到到时候侯府四房五房的人定会有所质疑,事实上她也不太在意,她如今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到不用顾忌旁人的猜忖质问,到时候有官书文定,又有单嬷嬷等人的证言,就是杜子阑等人再不心甘,心里存了疑惑,也是于事无补的事情。

不过宜儿还是没有想到,老夫人却是在事前将能做的一切都已安排好了,那陈伯回府的时候,同他一起的,却是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人物。

陈伯四十九岁,只因生于泗水畔父母便为他取名陈泗水,以前宜儿尚在侯府的时候和这人也照过面,话不多,人看上去有些木纳,只是能打理老夫人手里私产的人又岂会当真木纳愚笨?

随陈伯进府的人宜儿之前也照过面,竟然是以铁面固执著称的御史中丞韩宗人。

当日侯府明风楼里安放为太后祈福长明灯的神龛被掀翻倒地,春芸诬陷咬定宜儿是主谋的时候,这韩宗人和京兆府尹乔川就恰好正在侯府做客,是从头到尾目睹了这场闹剧。

只是那次韩宗人是陪坐在侧的看客,这回却是主持大局的焦点人物。

宜儿是没有想到,老夫人为了这事,竟然请动了韩宗人出面,做了仲裁公正。

事情从陈伯的嘴里挑开了之后,在场的众人全都被震懵了,因着是老夫人的私产,像长房,二房,三房都不是老夫人亲出,是以从最开始便没有存什么希望,到也无所谓老夫人最终将私产留给了谁,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老夫人最后竟会将名下的所有东西,一点不剩的全都留给了宜儿,这般一来,四房五房的希望落了空,大三房的人在震惊之后,还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自然了,对四房五房来说,这晴天霹雳,一时之间,叫他们哪里能接受得了?

四老爷杜子阑寒着脸,一言不发,四夫人魏氏却是气得脸都白了,握紧了拳头,满脸忿色,死死的盯着宜儿,那眼中宛若要冒火了一般,要不是宜儿如今身份摆在这里,只怕她当即就要暴起诘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