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儿止了笑,道:“好了好了,这个先不说了,你不是说有两间大好事么,还有一件是什么啊?”

云瑶道:“飞鸢姐姐,我和小泞儿的生辰只差一天,初四我及芨,初三是她的生辰,而且我听说了,她父亲钟大人已经给她挑好了乘龙快婿,初三那天,及芨和定亲一同进行呢,你说这算不算也是一件好事啊?”

钟泞定亲?宜儿很自然就想到了朱由检,便道:“你可知道钟大人为小泞儿定的是哪家的公子?”

云瑶笑道:“这个人飞鸢姐姐说不定还认得?北开城当日的同知大人朱贵的公子,如今大理寺寺正的朱……朱什么来着,我这一时记不得了。”

果然是他,宜儿心里一阵轻快,朱由检这个人,心思是深了点,不过也不失为一个良配,想来将来小泞儿应该会过得不错。

接下来云瑶说起她家在城外的庄园,就一脸的兴奋,抓住宜儿的手道:“飞鸢姐姐,你不知道,我家的园丁不知道从哪里淘了些奇怪的花种,叫什么蝴蝶天竺葵,没想到在庄园里还栽种成功了,那花还真好看,我娘都说干脆移栽一些到城里的宅子里呢!这几天恰好是花期,飞鸢姐姐,不如你陪我出城去看吧?”

这丫头说起一出是一出,宜儿都有些无语,只是似乎起了这个意,云瑶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事,整个下午都拉着宜儿不放手,非要宜儿答应了她才成,宜儿被缠得烦了,只得点了头,不过前提是必须要李氏同意。

云瑶自是满口应承,当即就跑去了涟漪院,同李氏说了。李氏是从来都没怎么拘着宜儿的,特别是和云瑶这种手帕交的正常交往,所以云瑶一说,李氏便应了下来。

云瑶这些高兴了,就定了明天,她直接过来接人,晚上吃了晚饭,又在宜儿的房内同宜儿腻歪了好一阵,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府而去了。

虽说云瑶的确是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但事后宜儿还是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仿佛邀宜儿去庄园赏花并不是临时起意的事,而是事先计划好了一般。

这种感觉在第二天到了云家在城外的别院之后,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第二日一大早,云瑶就亲自坐了马车到青湘侯府来接宜儿,宜儿不禁笑着抱怨这妮子的急性子,然后两人一起去了涟漪院辞了李氏,当然又逃不过李氏的一番告诫嘱咐,从涟漪院出来,丫鬟早已收拾停当,就坐了小推车,出了垂花门,上了马车,往城外去了。

云家在城郊的这处别院在京城以东,算起来,和荨东山离得不远,正门上题了一块牌匾,上书“云来居”,到有几分诗情画意。

云瑶说的那个蝴蝶天竺葵,就栽种在别院向东的天然翠溪畔,那溪水是山上流下来的清泉,清澈碧净,两旁栽种的蝴蝶天竺葵开得正艳,散发出阵阵清香,沿着溪边漫步,不禁让人惬意清爽,心旷神怡。

翠溪的尽头是座四方的小院子,红墙青瓦,精巧雅致,分外的引人注目,宜儿是远远的就看见了,盖因以红墙

砌院的,很少见,不由便有几分好奇,多看了几眼,待走近后,云瑶就抱着她的手臂,介绍道:“这座院子就叫红苑,名是我五哥取的,就是那面红墙用的砖石,还是五哥特地从连州大云塔运过来的呢。飞鸢姐姐,我们也走乏了,就到那里去歇息一下吧!”

宜儿本就对云瑶的举动有些怀疑,因为照着这妮子的脾性,哪里是安安静静能陪她沿溪赏景的?这一路过来,她只要特意的放慢脚步,就能从这妮子的眼底看到一丝不耐,此时再听她忽然提到她的五哥云玹,宜儿心里便有了明悟,只怕观花赏景是假,这红苑中的人才是云瑶死磨硬缠着让她前来城外别院的真正目的。

进了红苑,在阁楼之上,云玹白衣儒巾,负手而立,从宜儿几人一进苑门,他便目光灼灼的盯住了宜儿。

果然是云玹回来了!

上楼的时候,云瑶并没有跟上来,就连宜儿的丫头蓝荞和溅泪也被云瑶给拦了下来,宜儿不是没有察觉,她是信得过云瑶兄妹,而且故人重逢,于情于理她也要上去和云玹打声招呼的。

看得出来,这几年云玹过得不怎么好,人比起以前更瘦了点,想是滇南的日照过强的缘故,人也黑了好大一圈,脸上的颜色也不好看,有种大病初愈的疲惫憔悴,他就站在阁楼上的风口处,微风拂过,衣衫儒巾齐齐翻飞,竟有一种弱不禁风,似乎要随风而去的感觉。

宜儿上前见礼,云玹回了一礼,依旧的文质彬彬,依旧的温文尔雅。

“这几年你过得好么?”

宜儿一怔,这话正是她想问的,到没想被云玹先问了出来,就笑着道:“我过得很好,公子你呢?我听说滇南的气候不好,不是曝晒就是大雨,你去了这么久,可有适应下来?”

云玹见宜儿笑语晏晏,那笑容他能感觉得出来是由衷而发,他心里就有些许的失望,可随即又为宜儿的开心而开怀,他也笑着道:“其实哪里有那么差的?滇南那边不过是日照强了点,其他都还不错的。”

宜儿道:“再好也好不过京城或是北开吧,公子也是,干什么不好,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可知道你的家人朋友都在为你担心啊?”

云玹脱口道:“也包括你么?”

宜儿一怔,遂有些调皮的道:“我自认和公子还称得上是朋友,自然会为离家远游的朋友担心了,难不成公子瞧不上我这样寒碜的朋友?”

云玹被宜儿的表情逗乐了,道:“我可是听瑶儿说了,你回京不久,青湘侯府的老夫人就将提篮街上的得一绸缎庄给了你,那可是个聚宝盆,你个小富婆还在爷这里装寒碜,可是有些过了哈!”

宜儿就瘪嘴,上回云瑶过府,说起绫罗绸缎,得知宜儿是得一绸缎庄的东家之后,云瑶就缠着她去了一趟得一绸缎庄,还夸张的顺走了好几匹苏锦,如今说起这事,宜儿还故意会在云瑶面上做出一副肉疼的神情,到不想这妮子竟然什么都和云玹去说了。

云玹在茶几旁坐了,端起

煮沸的茶水为宜儿斟了一碗,道:“这个是滇南的滇红,你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宜儿端过来轻泯了一口,就笑道:“你才去滇南待了多久,难不成连口味都变了,煮茶都选用那边的茶叶了?”

云玹摇了摇头,道:“哪里能变得了?只是刚从那边回来,心想着招待朋友,总得带一点那边的特产吧。其实这茶,爷是历来品不出味,用俗语说便是牛嚼牡丹,不过爷还带了一些滇南的菌菇回来,爷已让下人分了出来,待会儿你回去,带些回去,尝尝鲜。”

宜儿微微倾身谢了。

云玹便长吸了口气,道:“你可知道,爷为何要去滇南?”

宜儿原本喝茶的动作微微的顿了一下,道:“不管是为了什么,好歹公子现在是平安的回来的。经过这些年,想必很多事公子也应该想明白了。”

云玹道:“你的顾虑爷都清楚,要是爷同你说,不用考虑爷这边的阻力,爷自有办法说通祖父那边的,你,你可愿意?”

宜儿抚着茶杯,想了想,道:“云公子,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公子的厚爱,我怕是没这个福分消受了。公子身上任重道远,我也不希望因为我而让公子为难,甚至于和云家爷爷去争执角力。我没那么好,真的不值得公子为我如此。”

云玹呆了一呆,道:“你是好是坏,值不值得?你自己说的哪里作数?在爷心里,你……”

“公子!”宜儿打断了云玹的话,“公子你不明白么?我只是一个俗人,我真的不想那么大的压力。两个人在一起,是轻松惬意的,而要是连家人的祝福都没有的话,这样强行的结合真能幸福得了么?”

“压力?”云玹有些恍惚,“你是说我给你压力了么?”

宜儿想了想,索性道:“公子一声不吭跑去滇南,为的是什么,公子没说,但别人会想,公子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可曾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公子向来体弱,这一去要是有点什么意外,公子觉得我是不是会内疚,该不该难受?公子又可曾想过,你的家人,你的亲人,他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会不会因为这个怨恨于我?公子什么都没有想,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图一时的痛快,也许公子自认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公子根本就没有想过,我又会因为这个去经历什么,会去承受些什么?”

云玹被宜儿一通抢白给说懵了,只知呆滞的盯着宜儿出神,良久方反应过来,一时又满面羞惭,一张俊脸青一块,红一块的,不知所措。

宜儿知道这么说云玹着实是太过狠心,可是这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守着心里的那点执念,着眼的尽是如何为她去说服他的家人,去和他的家人抗争这些事上了,可他是云家从众多子弟中遴选出来的,他的肩上,他的一生注定不会只停留在这些花前月下,风花雪月的事情上的。宜儿想着,或许这番狠心至极的话真的能震聋发聩,让云玹可以正视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以及他身上的责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