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横祸惨入狱

南山寺在城外南溪山上,所谓深山藏古寺,倒也算是一处幽静之地。

原本南山寺只是藏在深山里的一个小寺庙,加起来不过七八个老和尚,平日香火也靠着进山的樵夫之类的供奉,和尚们开了苗圃种一些瓜菜之类补贴,靠着外出化缘也不过维持温饱而已。

偶然一日,寺庙的方丈在化缘途中好心收留了一个云游僧人,后来才知晓这个饿得半死被捡回来的僧人,就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妙虚和尚,老方丈直接把袈裟往妙虚和尚身上一披,之后就拍拍屁股心满意足得圆寂了。

救命之恩压身,妙虚和尚只能老老实实做了方丈,要知道妙虚和尚一向是行踪飘忽不定的,即便是皇上为了让他卜一卦,也要亲自寻找上门拜访,如今知晓他居然留在了南山寺做方丈,一时之间知晓的人自然是趋之若鹜。

于是妙虚和尚放出话来,要让他卜卦,除非下棋赢他,可要知道这货的棋艺比起卜卦来说更胜几分,多数人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些棋艺不好的,干脆也就放弃了,所以南山寺也就走上了高冷路线。

等诩依白到了山门,一下马车,就看到一个长得圆敦敦的老和尚扛着一把锄头站在门口,老和尚慈眉善目白白胖胖,一身黄色的袈裟上面还粘着土,挺着一个像是身怀六甲的大肚子,手上拎着一串红薯疙瘩,脚上一双草鞋露出一个大拇指,看起来根本没有半分得道高僧的范儿。

而妙虚和尚一看到诩依白,丝毫没有生疏客套,如见了老友一般太子和蔼,笑着抖了抖手上拎着的红薯大声道:“小友来的正巧,晚上老衲下厨做红薯饼,你要几个?”

“红薯饼就算了,将你埋在灶膛下面的叫化鸡给我切半只。”诩依白一脸嫌弃走过去,将手里拎着的葫芦丢给他:“你要的醉梦,我在老阁主的私藏里找了好久才找到。话说,你将卜卦浪费在寻酒上,若是让人知道了真真是要笑死的。”

妙虚和尚笑着接过葫芦,打开喝了一口笑道:“阿弥陀佛,所谓天道轮回,天机本不该让凡人知晓,给你们这些凡人卜卦,老衲这辈子注定不得善终的,总得善待自己一些才是。”

“呵呵,你别拿这些话来狂我,你修的是逆天道,入阿鼻便如成真佛,才是真真成全了你。只可惜这世人愚钝,大都一叶障目,修佛只知修规,如缘木求鱼,最终得不了大道。”

“哈哈,妙哉!妙哉!你这般悟性,真该拜入我佛门!”妙虚和尚闻言一拍大腿,对着诩依白大笑道:“若不是老衲在你身上窥见真龙之气,只怕已经将你捆了直接剃度了!”

周围仆人全是诩依白心腹,此刻都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心里却都是一紧。想想以妙虚和尚擅长卜卦的名声,若这话从妙虚和尚嘴里出来,传了出去,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听着妙虚和尚各种想要蛊惑自己当和尚,诩依白黑着脸无语得跟着进了寺庙,突然有些明白当初为什么妙虚和尚会差点饿死被老方丈捡回来了,就这货疯疯癫癫的行事风格,更像是疯子而不是和尚啊!

夜色渐浓,南山寺灯火微微,静静隐在深山之中。

禅室内,烛火恍惚,两个蒲团,一方棋盘,无人有睡意。

诩依白盘坐在蒲团上,看着妙虚和尚手持白子犹犹豫豫,将手里的黑子丢入一旁的棋罐之中:“你输了。”

“阿弥陀佛,观今日棋局,你身上戾气消散不少,看来当初那一卦,你已经寻到破局之人了。”

“人我的确找到了,只是……”诩依白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一卦的批语,面色烦恼道:“当初你为我卜的那一卦,前半卦已然灵验,可那后半卦……可有破解之法?”

妙虚和尚抬头,看着诩依白合掌叹道:“你既寻她,便已入命轮,老衲可窥命格,却不可窥尘缘,解铃系铃,缘起缘灭,全在你一念之间,言尽于此,善哉善哉。”

“直说你没办法便是,不必说这些来忽悠我。”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收回,诩依白面色已然恢复了淡然冷笑道:“这辈子,我终归是不信命的,既然让我寻到,那便是我的,若真有人敢来抢,杀尽便是。”

妙虚和尚暗自摇了摇头,却并无再多言。

诩依白有帝王之命,只可惜戾气太重,天下会因其盛却不会因其安。自己指引他找的破局之人,并不仅仅只是破他眼前中毒之困,更是要破日后天下因他大乱的命运,只希望那个命格神秘的女子,真的能够做到吧。

两人重开棋局,结果才走上几步,便听到门外有人,再抬头便看到殷娆面色焦急地闯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诩依白放下棋子面色严肃起来,殷娆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很清楚自己来南山寺的时候是不喜人打扰的,若不是重大事情她应该不会这么晚了还赶过来。

殷娆一路骑马赶过来,风程仆仆发髻都有些凌乱,此时也顾不上礼数,喘着气面色焦虑道:“阁主,莫姑娘,被大理院的人抓了!”

“什么?”诩依白大惊,手上的棋子啪的一声被捏碎,大理院是专门处理皇亲国戚的案件的,一般人进去了铁定是九死一生,面色铁青起身冷声道:“她做了什么?”

殷娆看诩依白手里碎成渣的棋子,心里咯噔一下,垂下头疾声解释:“今日云馨小姐来阁里找莫姑娘,一直未归,齐夫人带人来寻,结果发现她……她溺毙在后院的荷花池里……便让衙门的人来将莫姑娘抓走了。”

“齐云馨死了?”诩依白一惊,面色复杂皱紧眉头,毕竟曾经作为齐夫人的养子在王府住了几年,也算是看着齐云馨长大,虽然知晓背后的纠葛并无什么感激之情,但齐云馨只不过是个无知的小孩子罢了,如今丢了性命也实在无辜。

一旁妙虚和尚闻言,合掌道:“阿弥陀佛,看来今日这棋是下不成了,你还是尽快下山吧。”

诩依白点头,虽然面色淡然,可心中却第一次知道了惶恐不安的心情,一想到莫失语此时被关在监牢里面会受到的各种审问,告辞之后便赶紧出门上马,向着黄龙城急驰而去。

对于齐夫人的性子,诩依白很清楚,她一心想要将自己拽在手掌心里,如今不管齐云馨到底为何而死,只怕她都不会放过莫失语,如今自己又不在身边,莫失语落到她的手上,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千万,要来得及!

而此时监牢之中,莫失语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换谁洗澡洗到一半,突然被人闯进来抓走,还被挂在墙上各种刑讯拷问神马的,心情也不会好的。

“唉,你就招了吧,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一个白须老太监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面色不屑得看着莫失语,讥讽道:“要知道你杀得可是安亲王府的郡主,招不招都是一个死字,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何必死前还要讨这些苦吃呢?”

莫失语此时披头散发狼狈非常,身上一件白色的亵衣也是沾满血污,微微抬起头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看着眼前这个货真价实的太监许久,终于没能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冷笑话欲望,嘶哑道:“我……我给你讲个笑话……”

所谓家丑不外扬,大理院的案子一般都是低调处理的,老太监也算是处理过许多平民惹怒贵族的案子,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无厘头的犯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跟着莫失语的节奏傻傻道:“什么笑话?”

“从前……有个……太监……”

等了许久,不见莫失语继续,老太监忍不住催促道:“下面呢?”

莫失语咧嘴一笑,呵呵道:“没……了……”

活了一把年纪,也算是什么人都见过了,就是没有见过这样最贱的。老太监愣了几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骂了,顿时气得整个人都抖起来,指着莫失语尖声喊道:“打!给杂家狠狠地打!”

狱卒憋笑憋得辛苦,只能赶紧拿着鞭子,旁边一盆盐水,将鞭子在盐水里面滚了滚然后啪的一声抽在莫失语腿上,白皙的小腿上已经遍布青紫的伤痕,破裂的伤口浸润了盐水,条件反射得**,看起来就疼得不要不要的。

“啊!!疼死老娘了!!啊啊啊啊!!我擦勒!!救命啊!!要死人啦!!”莫失语立马撕心裂肺得大声嚎叫起来,眼泪鼻涕唰唰得,简直就是毫无骨气可言,搞得狱卒都无语了,总担心自己哪一鞭子抽重了这货就挂了。

话说你要真怕疼你就认罪算了啊,不抽你就嘴贱戏耍监察太监,抽你就嚎得杀猪一样,这样鬼哭狼嚎了几个时辰,明明看着没骨气的怂样,却偏偏打死不肯认罪是几个意思?

“快住手!!”猛地大喝一声,囚室的门被一脚踢开,便看到一身黑衣的董程林满脸怒色走了进来,看到被挂在墙上血迹斑斑的莫失语,顿时血气上涌上前推开狱卒,轻轻拍了拍莫失语的脸:“莫姑娘!莫姑娘你还好吗?”

莫失语抬起眼皮,看到是董程林,抽了抽嘴角虚弱道:“好个鬼……你离我远点……”

董程林一愣,对莫失语的疏离不由得心里一凉,满脸愧疚道:“抱歉!是我来晚了,害你受了这么多苦,你怨我也是应该的,我……”

“你想多了……我让你离远点是因为……”莫失语无语望天,垂头看着董程林身上的佩剑,咬牙生无可恋道:“是你丫的剑柄戳到我伤口了亲!!真TMD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