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间奏曲

野口候补审判官那天结束了工作回到妙莲寺的家是将近六点钟。从横滨法院到樱木町站走十分钟,打那坐东滨线火车经过十三分钟就到妙莲寺车站。

对于在东京度过大学生活的野口来说,用如此短暂的时间就可到达目的地,简直好象在做梦似的,他为自己在横滨地方法院工作感到十分满意。

“我回来了。”他一推开门口的门就说。这时便有一个名字叫纪子的小女孩儿一边叫着“爸爸!”一边从走廊里跑来。于是野口把她亲热地抱起。当他嗅到三岁女儿身上散发出的乳香味时,这才感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来。也只有这时,他才深有感触地体会到:自己穿着法官服,坐在高高的法庭法官席上,这是一个多么脱离现实的抽象存在啊!

站在被告席上的罪犯或嫌疑犯虽然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但只要在法庭上面对着审判官申述自己的意见,认为所指控的罪行毫无根据或承认部分罪行,那么,他也变成了一个抽象的存在了。

检察官也必是各有各的私生活。然而,只要到了法庭,那么,他就成了不过是代表国家权力来镇压被告这一个抽象的人的机器而已。

辩护人虽然在法庭上跟检察官针锋相对,但在法庭外见了检察官的面却还是拍拍肩膀有说有笑,或者是跟审判官兴致勃勃地打打高尔夫球。据说最近以来审判官们也有打高尔夫球赢巧克力糖吃的。

以某私立大学法学系教授的女儿为妻的野口候补审判官就是处在这种复杂的人事关系中。而且,这位法学教授也是娶原大阪审议院审判官的女儿为妻,在法务省和最高法院都有很多朋友和后辈。因此,野口候补审判官也渐渐感到自己已成了这些人中的一个老人。

人们把法律界一般称为专家集团,在这个集团里学阀成林,联姻成风。律师的女儿嫁给检察官(这时,律师无疑就倾向检察官),审判官的儿子娶法学博士之女,他们生的儿子进了法务省。

过去很多审判官有一种洁癖,这就是:决不把审判之事带回家里,对家里人讲。但是,野口候补审判官的观点却是:不论什么都可以对妻子光子讲。不管穿上审判官服成了一个怎样抽象的人,但作为审判官宣判被告时的心情并不是愉快的。因此,从过去时候起,审判官的性情就是内向的,封闭的。野口认为:在审判贯彻当事主义者口头辩论的精神,从而变为开放性的今天,这对于多少改变审判官的生活意识是有帮助的,因此,即使把审判之事告诉家里人也是毫无妨碍的。特别是象妻子光子这种女人。

今天,她随女儿纪子身后,从厨房里边擦手边走出来,来到西装衣柜前为丈夫脱上衣。她站在丈夫身后一边为丈夫脱衣服一边问道:

“怎么样?”

在以前,野口便会把审判的事痛痛快快地讲给她听,但今天却不知为何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说道:

“什么怎么样?”

从他的年龄来看,还没有养成让妻子帮助换衣服的习惯。衬衣也好,袜子也好,应不应该洗完全由他个人决定。他并不热衷于摆出一副大丈夫主义的架势,就象过去日本式的丈夫所做的那样:把穿脏的衣服向妻子一扔,并为此而感到心安理得。

三、在初子死前一段时间,跟宫内的关系是否恶化。

对于今天菊地律师在法庭上所发挥的反讯问的天才,野口是感叹不已的。只是对象菊地这样的律师花这么大气力究竟会起多大作用这一点尚存疑虑。

不过,碰到著名的案件时,审判长会亲自出马,作为主任审判官可以说反而轻松自在起来。当然,这可以得到审判长的适当指导,然而,带有旧作风的谷本审判长只是从教育的立场出发,并不明示自己的见解。闭庭后在审判室里休息时,野口有意试探他的意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