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只曾为你留(网络名 与你有关的事 ) 34、

第二日,借着酒劲儿,温远很晚才起床。

起床时温行之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助理赖以宁等在餐厅,桌子上是早就准备好的早餐。赖以宁笑着解释:“温先生有个早会要开,等你们吃完早饭,让司机送你们回学校。”

温远咬了口面包:“不用了,反正这边离T大很近,我跟小荷自己回去就行了。”转头问徐小荷,“没问题吧?”

徐小荷酒量是真心的差,睡过一晚脸色也不太好看,精神恹恹的。对于温远的问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于此,赖以宁便也不再勉强。

今天的天气有些不大好,阴沉沉的。温远同学虽然昨晚刚挨过打,但因为最后那一吻,心情还算不错。徐小荷看情形倒是不太好,两人一路无言地坐公交回到了学校。

走至宿舍楼前,徐小荷忽然站定,回头看了看温远,神情是欲言又止的:“温远,昨晚的事——”

考虑到徐小荷有些敏感和较强的自尊心,温远立刻表态:“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

反正这事儿无论是对徐小荷还是对她自己都不算是啥好事儿,能提还是少提的罢。

而徐小荷的表情却没轻松多少,她看着温远笑得弯弯的眉眼,动了动嘴唇,似是要说什么,可最终却又压了下去,只说:“那,那就好。”

看着徐小荷的背影,温远也觉出几分不对来,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因为这么一出闹剧,酒店兼职的事算是彻底泡汤了。

不过温远倒是不灰心,反正这事儿扯开了,打也挨了,就没必要偷偷摸摸进行了。酒店不能去,那一些靠脑力进行的劳动总该可以吧。于是温远开始琢磨着做家教,温行之得知之后的反应则是有些意味深长。

那时那景,温远正趴在**翻阅初中一年级的数学课本,看了一半不禁咋舌,现在的教育真是不得了啊,初中都学这么难的东西,高中该怎么混。遥想她的初中生活——

还是不要想了。

她在电话里征求温行之的意见。彼时温先生刚刚开完会,冗长的会议让他整个人有些疲倦,听到她说的话时,眉间终于有些松动。

“初中一年级?”他的声线拉长,似是在想什么,“我怎么记得你那时候成绩不怎么样,还因此挨了一顿打?”

温远的脸哄得热了,“谁,谁说的?”

那时上初一,因为转到的学校是一所重点中学,好学生云集,所以温远的表现实在算不上出众。她心里对这所学校有抵触,再加上老师要求的严格,起了叛逆心理,对学习的事儿也就十分不上心,这直接导致的结果之一就是期中考试排在了倒数第几名。

乔雨芬得知之后那自然是气得发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温远。下手并不很重,但因为是唯一一次挨打,所以印象特别深刻。那天晚上温远也没有吃饭,抹着眼泪上了床,半夜里被饿醒,看见乔雨芬坐在她的书桌前,认真地看着她的卷子。见她醒了,虽是冷着脸,但还是给她热了粥。

那时的她,看着憔悴的乔雨芬,心里面不是不愧疚的。以后学习不说多好,但最起码没再排过倒数。

让温远奇怪的是,这事儿除了成奶奶和乔雨芬之外没人知道啊。怎么他就——

思及此,温远哼唧一声:“想不到,你还这么关心我呀?”

对于这位小同学的挑衅,温行之很淡定地忽略之。他看了眼电脑屏幕,说道:“这种祸害别家小朋友的事你还是少做罢,真想赚钱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

“来GP做实习生,负责核对数据。”

啊?赚他的钱啊?温远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这跟他直接给她钱有什么区别?

“不要想得那么简单,有试用期,做不好了直接走人。工资待遇标准跟其他实习生一样。”

“喂!”温远不满地抗议。“你不能公事公办地这么彻底啊!”

“你想要特殊待遇?”

温远:“……”

“就这么定了。”

不容有他,温行之非常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温远有些风中凌乱,可静下心来想想,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那么不可行,反正他也没有给她特殊优待,这样给谁干活不是干。而且,GP的实习生待遇可是非常不错的。

温远想通之后,把消息告诉了徐小荷。因为上次那件事,徐小荷这段时间都没有出去做兼职,每天泡在自习室,早出晚归。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眼睛先是一亮,而后,却摇了摇头,“不去了。”

“为什么?”

徐小荷看了看她,“没,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不想去了。”

她的眼睛有些躲闪,这让温远觉得古怪。可她生性不是强迫别人的人,所以听到她拒绝,温远也不再勉强。只笑着说:“那你愿意来了再告诉我。”

徐小荷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抱着书,飞快地从她身边走过。看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温远忍不住蹙了蹙眉。

十一假期很快就到。

学校里的人一下子走了一大半。宿舍里,刘春喜和周垚早早地收拾行李请假回了家,徐小荷也出乎意料地回了家,只剩下温远一个人,在宿舍里百无聊赖。

下午放了假,她吃过晚饭闷头睡了一觉,第二天十一醒来,听见手机在嗡嗡响。

温远睁着惺忪的眼睛按下了通话键,闷闷地喂了一声。

“睡醒了?”

低低的声音透过电话传了过来,温远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是谁,便又趴回了被窝里,“嗯。”

“那就收拾东西下楼罢,我在楼下等你。”

此言一出,让温远迅速清醒了过来。她随意套了一件衣服,趿拉着拖鞋跑到窗边。外面正下着中雨,起了雾,有些看不大清。温远擦开了窗户上的湿气,果然看见了停在楼下的一辆车,和车边站着的一个人——温行之。

出乎意料的,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皮夹克。站在校园植物隔离带前的台阶上,一手擎着伞,一手握着手机,在给她打电话。

开了窗户,有一线冷风飘了进来。温远打了个哆嗦,飞快地把窗户给关上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声音听上去有些软糯,因为一个人寂寞了一晚上,她存心要撒撒娇。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抬头,透过玻璃,看了她一眼,“下来罢。”

挂下电话,温远迅速地洗漱了一番,收拾了一小包行李,背着下楼了。这一次温行之将车子开到了宿舍楼前,所以不用淋雨,温远直接上了车。

今天的天气冷得够呛,温远一上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温行之随手拍拍她的后脑勺,递过来一抽纸和袋装早餐。

温远真心觉得他料事如神啊,连她没吃早饭都猜得到。她乐颠颠地拿出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W市。”

“咦?这不是一个旅游城市吗?现在去人会不会很多。”

“是W市一个小镇。”温行之说,“人不会太多。”

“去那里干吗?”

“见人。”温行之似是不想多说,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坐好,把安全带扣上。”

神神秘秘的。温远撇了撇嘴,决定看在他今天够帅的份儿上,不予计较。

W市在南,可因为这一路过去都下着雨,所以气温跟T市相差不多。抵达W市的时候是下午四五点,温远迷迷糊糊地自睡梦中醒来,看见车窗外的景象,整个人顿时清醒了。

A镇。

典型的江南小镇,一眼望去全是乌瓦白墙,重檐式的屋顶,漆黑大门口高高坠起两个灯笼。烟囱高耸,有几个人家已经开始筹备晚饭,有炊烟从上面飘出。看着这些,那因为阴雨带来的冷涩,也渐渐消散了。

第一眼,温远就喜欢上了这里。

温行之由着她看了一会儿,在她惊喜地转过脑袋时,微微勾了勾唇角:“下车罢。”

他撑起了接她时拿的那把黑伞,很大,足以把她遮住。温远背着书包,躲在他的伞下,来到了一家小院门前。

温远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温行之瞅了她一眼,轻轻扣了扣这扇漆黑大门。过了不久,便有人来应门。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见温行之,不禁露出惊喜的笑容。

“呀,是行之过来了!”

这份喜悦之情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温行之也笑了起来,很是温和。他拍拍温远的脑袋,“这是徐叔。”又向徐叔徐莫修介绍,“这是温远。”

徐莫修笑意不减,打量着温远,不住地点头。

温远却微微有些错愕。

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很明显比温行之要大上二十几岁,是他都要称呼叔叔的人。而他,却让她叫他徐叔。

温远明显询问地看了温行之一眼,他似是明白,非常淡定的说:“就叫徐叔。”

好吧。

温远脸红地抿抿唇,乖巧地叫了一声。徐莫修被两人逗得一乐,领着两人进屋,一路走一路说道:“来的真是时候,要是晚来一刻钟,今晚估计就没你们两人的饭了。怎么来之前不打声招呼?”

“何时来都不算叨扰,何必还打个招呼这么麻烦。”

这话里透露出的熟稔让徐莫修眯眼一笑,想了想,还是扭头说他:“要是你一个人来就算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

温行之却是听明白了,他看了眼温远,此小朋友自然是一脸迷糊样,可透红的脸颊却是不假的。他扬扬眉,带她进了屋。

这是一座典型的二层小楼,楼梯设在了屋里,从外看去,只能看到二楼房间的一扇窗户。高高的屋顶,依旧是重檐式的,屋内的摆设,也在古朴中透出典雅的气息。

徐莫修放下两人的行李,“你们等等,小棠正在厨房熬汤,我去叫她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女音从厨房里传来出来,“是谁来了?怎么开门开了老半天。”

徐莫修笑看了两人一眼,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扶着一个拄着双拐的中年女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竟然是个残疾人?!

温远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那人也瞧见了温远吃惊的样子。扶着徐莫修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虽是双腿不便,但她整个人却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淡定从容的气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两鬓虽已有些许白色,但看气色和面容,却并没有多少时间的痕迹。

那人定定地看着温远,温远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竟看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脑中闪过一道光,温远似是忽然开了窍,啊了一声,她转头看着温行之。

“这,这是——”

温先生淡定地顺顺温小朋友的毛:“叫棠姨。”

温远睁圆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位与她曾在温行之的相册里看到的那张照片有几分相像的人,有些难以置信。这种难以置信不是因为面前这个中年女人是温行之亲生母亲的亲妹妹,而是因为——他竟然带她来看她?!

温远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温行之则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对小姨说:“她认生。”

棠姨笑了笑,那笑容很是纵容。她扶着徐莫修,问:“老徐,我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了?”

徐莫修温文一笑,“有些年头了。”他看了温行之一眼,“这可得谢谢行之。”

三人相视,皆是一笑。

温远躲在温行之的臂弯里,脸是又红又热。

棠姨又拍拍徐莫修的手,“让这孩子适应适应吧,我去厨房看看汤,这会儿也该熟了。”

眼见着两人进了厨房,温远转过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

温远鼓起腮帮子,“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啊。”

虽然,这位棠姨不一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她是他的小侄女都不一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说什么。但这怎么——也算是见长辈吧?

就这么见了?温远捂着脸,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温行之微哂:“没告诉你都想那么多,要真说了,你怕是连来都不敢来了。”

“谁说的?”她瞪他,却也有些心虚。

温行之见状,便心下了然了。

她跟他不一样,小小年纪,看似没心没肺,其实却想的很多。她的顾虑他也都知晓,也明白要面对的还挺多。或许现在还不到挑开的时候,但如果真的要到了那个时候,他希望能给她一个好的开始。比如,这个待他如亲生儿的小姨。

他弹了弹她的脑袋瓜,“跟我进来。”

偌大的厨房,棠姨正在煲汤。

一旁有徐莫修切好准备下锅的菜,因为这温行之和温远的到来,徐叔又取出了一些新鲜时蔬,准备做上一桌子菜。

温远站在门边,怯怯地叫了一声棠姨。棠姨听了,露出一个笑容。一旁的徐莫修说:“要不怎么说你们两人来的是时候呢,小棠平时都不下厨的,今天好不容易煮一次汤,让你们两个给赶上了。”

“那是我们有口福了。”温行之说着,脱下了外套,递给了温远,“我来帮忙,你在外面等着。”

在徐莫修和棠姨的注视下,温远红着脸蛋接过衣服,转身回到客厅,一路都是飘着的——

没办法,这世界变得真是太!快!了!

棠姨本名李小棠。两位长辈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吃起饭来,都很安静,不会向电视里看到的长辈那样,喜欢在吃饭的时候问东问西。

不过饶是这样,温远这顿饭吃得还是有些拘谨。待到温远和棠姨都放下筷子的时候,徐莫修站起了身,从厨房取出一瓶酒来。

李小棠笑里含嗔地看了他一眼,对温行之说道:“你是不知道,他早盼着你来了。”

原来徐莫修有高血压,平时棠姨看他看得很紧,不准碰烟酒,也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温行之来的时候,才能喝上几杯。

温行之淡然一笑,接过徐莫修递过来的酒杯,“那今天行之就陪徐叔喝上几杯。”

李小棠看着这两人摇了摇头,她转身,向温远招了招手。温远乖巧地来到她的身边,李小棠便伸出手,“让他们喝,你陪我上楼去。”

温远欲伸出手,可一想到要跟长辈单独相处,就有些犹豫。

李小棠看她这副模样,便笑了,“怎么吓成这样,我对你很凶吗?”

“没有。”

温远脸燥热燥热,低声说了句没有,伸手扶住了她。回头看了眼徐莫修和温行之,前者向她摆摆手,后者——压根儿不看她一眼。

温远撇撇嘴,扶着李小棠上了楼。

李小棠的双脚并非完全走不了路,所以上了楼倒也不算费劲。她带着温远走到二楼,推开拐角处的一扇门,落座在沙发时,已有些气喘吁吁。

温远见状,便端起书桌上一个暖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李小棠摆了摆手,“刚吃过饭,肚子里还饱着呢。”

温远哦了一声,又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谨慎地站在原地。

李小棠平复了呼吸,盯着温远看了一会儿,倏尔笑了。

“这么看,倒真不像是温家的孩子。”

温远嚯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小棠,只见她淡淡一笑,“你爷爷温恪性子就不大好,不知是不是随他,各个孩子都生性冷淡。”

这一点,温远倒是非常苟同的。她想了想,开口说道:“棠姨,我本来就不是温家的孩子。”

李小棠丝毫不吃惊,而且也不应该吃惊。她既然能接受温行之与她的关系,自然就是提前知道了这一点。

可温远却惊着了,她没想到李小棠会对他们这些个错综复杂的关系知道得一清二楚。

“吓着了吧?”李小棠温柔地笑笑。

温远沉默了一下,“是他告诉你的?”

他——是指温行之。

李小棠摇摇头,“那时候,温家老大抱你回来的时候,我也在。”

听到这里,温远惊讶地话都不会说了:“您,您也在??”

“是的。”李小棠看着她,目光很是柔和,“那时候行之母亲的身体不太好,确切地说,她的病已经到了大夫也回天乏术的地步。温恪已经着手为她准备后事。”说到这里,李小棠嗤笑一声,“我很佩服他,到了如斯地步已经那么沉着冷静,果真是个适合打仗的人。”

温远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

“温恪就接了我过去陪她。到B市的第二天,行之的母亲就过世了。我身体不大好,又因为亲姐姐过世太过伤心,就留在B市养身体。养了差不多有一个月吧,温家老大把你给抱回来了。我下楼看了你一眼,就觉得这小娃娃太小了,才一岁多一点点,看上去可怜极了。”李小棠笑着看她,“那时候温家为了你可是乱成了一团,后来倒是把你给留下了。”

温远听着,低下了头去,却被李小棠拍了拍手:“那时候我想啊,如果他们真不要,我就抱回来养着。”

温远被她有些调皮的语气逗得笑了笑,她抬起头,看着李小棠,“谢谢棠姨。”

“可惜我没这个机会啊。”李小棠遗憾地叹了口气,“所以每回行之过来的时候,我总要问问你。”

温远瘪了瘪嘴,“您问错人了,他那时候可没那么关心我。”

李小棠笑着看她一眼,“脾性那么冷的一个人,你要跟他认真,可就有生不完的气了。”说着便开始算,“一开始是敷衍我几句,可后来,等你长大了,他可不是敷衍我了。我听得出来。”

“真的?”温远不信。

“当然是真的。”

李小棠瞪她一眼,温远嘿嘿地笑了。笑完了,发现李小棠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良久,听得她叹一口气:“你让他上心了,这本是不应该的。因为一旦上心,就割舍不掉。别说你不是温家的孩子,即使是,他又能如何?还不是要管着。”

温远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棠姨,我是不是做得不对?”

“不能说不对,只是前路不好走罢了。”说着,她却笑了,“不过这大概就是行之先来带你见过我原因。他呀,有时候可会算计着呢。”

算计?温远茫然了。

而棠姨却拍拍她的脑袋瓜:“反正时间还长,你慢慢会体会到的。”

温远:“……”

当晚,温远睡在了二楼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

里面摆设很简单,一张大床,一个书橱和靠墙的一套桌椅。李小棠亲自给她铺的床,碎花床单,一针一线竟都是自家织的。温远是越来越佩服李小棠了,总觉得这样的女人才是适合居家过日子的嘛。

“今晚你就睡在这儿吧,这次行之来的突然,床单也没有来得及晒。而且又下雨,可能会有一些潮。”

“没关系的。”

温远甜甜一笑,很是乖巧。

李小棠慈爱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好。”

“我扶您下楼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洗个澡休息吧。”说着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许把我当个残疾人。”

温远调皮地吐吐舌头。

这一天坐车也怪累,而且心里压力有比较大,温远泡了个澡出来,靠在床头晾头发的时候已经昏昏欲睡了。

入秋,天气已渐凉。雨水带来的阴冷更是透进了骨子里,温远被冻得清醒了,听见走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她打开门,见刚刚上了楼的温行之自拐角处走来。他今晚陪徐莫修喝了不少的酒,虽不上脸,但还是有些醉意。

看见他,温远还是有些恼的。温行之也知道,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她鼓鼓的脸颊,目光深邃,不可见底。

一番对视,温远首先败下阵:“你喝多了吧,我去给你冲点儿蜜水。”

说着就要下楼,结果被他拦腰截住

“少去厨房捣乱罢。”他说,“我没喝多。”

温远只好憋气地瞪着他,看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忙出声叫住他:“那是我的房间,你睡对面那个房间吧。”

温行之一顿,看了她一眼,打开了对面房间的那扇门。

迎面便是一股潮气,大**只有一个空空的床板,别说被子了,连个褥子都没有。温远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温行之。

而温行之则蹙了蹙眉。看来他小姨李小棠的恶趣味又上来了,整起他来毫不留情。

“这怎么办?”温远脸红红的,“要不去楼下找个房间?”

“不用了。”温行之回绝的很干脆,‘她故意的。”

温远忍不住无语望天。

“跟我进来。”

他把手伸向她,温远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慌忙把手背到身后,“我不要!我不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甚至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温行之不禁觉得好笑。这丫头说起来很奇怪,有时候胆子大的要命,有时候又胆小的厉害。

“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敲了她脑袋瓜一下,“跟我进来。”

说完,直接提溜着她的后衣领子把她拉了进来。

温远脸烫热烫热的,她想抗议,可一想这样不就说明她多想了吗?她多想了吗?多想了吗?想了吗?

当、当然是——想了!

温远气恼地看着他。

她生气的不是她在他面前的待遇问题,而是都要睡一个房间了,他,他竟然一点顾虑都没有?也没有想歪?做是一回事,想又是一回事啊!他连一丝丝杂念都没有,这就说明她的魅力值很值得怀疑!

“你先睡觉,我去洗个澡。”

话音落定,那人从从容容地走进了浴室。温远坐在床尾,狠狠地瞪了浴室的门一眼,继而挫败地躺倒了**。

温远觉得自己越来越纠结了,于是趁他在洗澡的时候,偷偷解开的睡衣的上三颗扣子。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胸前凸起的两包,虽然发育状况不理想,但好歹有胜于无啊。而且这东西,太大的话也会很恐怖吧?温远撇撇嘴。

再观察下半身,两条腿倒是挺细的,就是该挺翘的部位不是很挺翘,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干瘪。研究一圈下来,温远悲剧地发现,全身勉强还能入眼的就是她的腰了。细,但由于她爱吃,不至于摸上去全是骨头。也难怪,他抱她的时候喜欢握住她的腰。

温远就这么一边碎碎念一边盯着自己看,那眼光俨然就像是在衡量一直小猪,看它究竟能卖上多少钱。也许是太过怨念,以致于浴室门咔嚓一声响,打开之时,她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一只手往上拽胸衣一只手忙着系睡衣扣子。手忙脚乱的,完全没想到胸前那一片片雪白的肌肤,大好的春光全部落入他的眼中。

温行之是绝对的意外,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缓步走向她。

看着她低到不能再低的脑袋,温行之伸手拍掉了她的手,摘掉了她的无肩带式胸衣,又不慌不忙地给她系上了扣子。然后,压低声音开口:“温远——”

“不要叫我,我听不到。”

她沮丧地双手捂着脸,绯红的色泽一直延续到了耳根。

温行之忽然想笑,却感觉到直跪在**,面对着他的这个姑娘浑身颤巍巍地在发抖。

他握住她的腰:“冷?”

温远撤下两只手,那表情是有些悲愤的:“我,我是不是一点儿吸引力都没?”

温行之觉得好笑:“你琢磨这个做什么?”

温远继续悲愤:“还是你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温先生终于正视了她一眼,这让温远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她干瘪的,不挺翘的部位,又挨打了。

“你信不信,我若真是乱了,肯定要遭殃。”

“为什么?”

她明显一副不信的表情。

温先生则是出奇的好说话,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说道:“试试好了。”

What?这怎么试?温远茫然地看着他。

却见他笑了笑,竟有一点点慑人心魄的味道。温远呆住了,下一秒便被他从**托了起来,两片唇瓣被他吮吸著。濡湿的感觉让她的脑袋瓜哄一下炸开了,她的两只脚堪堪离开床面,整个人都悬空着,所以不得不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膀。

这姿势让温行之占了上风,他诱导着她将她的胳膊环上他的肩膀,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往怀里压,吻着她的唇也往更深里探入。

温远有些撑不住了,原来是这个试法儿啊?真是要了命了!

许是察觉到她有些紧张,温行之稍稍放松了手,温远终于喘了一口气。可还没完全松懈下来,她忽然两眼睁圆,一副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你,你——”

“放轻松。”他轻吻着她的脸颊,“说了要试。”

温远想哭。

他倒是不扣着她的后脑勺了,可他两只手一上一下这样更折磨人好不好?!温远只觉得浑身过电一般,一波一波地颤栗向她袭来,她慌不择路地躲着,却一次又一次被他精准的逮住。肆意地挑逗着,完全不给她一点点退路。

温远彻底慌了。

她呜咽一声,在男人耳边软着声音求饶:“呜呜,小叔——”

她是真的撑不住了,否则不会这么叫他。温行之的神智尚在,他放开她,吻了吻她的鬓角。

“远远,你不能只有吸引力。”他说着,声音低哑到性感,“还得有灭火的本事。”

温远泪奔。再,再也不能招惹他了!下手太狠了!

经过昨夜这么一“乱”,温远终于长了记性。不是人家不想乱,究其原因还是她自己太弱。

昨晚就那么匆匆睡着了,早晨起来,才深刻感受到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惩罚。**有些涩涩的疼,还有胸前那两包,明显有些红肿。

温远吸一口气,只觉得惨不忍睹。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下了楼。

徐莫修正在准备早饭,李小棠正坐在沙发上剪一些东西。温远仔细看了一眼,像是到奶奶祭日时烧给她的那些。而温行之,则有些慵懒地坐在一旁,面前是一杯茶,刚刚泡好,还冒着热气。

李小棠先看见了温远,笑着向她招招手。

温远此刻是不愿意出现在温行之面前的,可也没办法,只好来到李小棠身边。

“冷不冷,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温远瞄了温行之一眼,见他没看她,便说:“不冷,睡得挺好。”

“那就好。”她转头看温行之,“我看你们这次来得太急了,这丫头根本就没有厚外套,在这里还好,若是去了山上,那风刮起来,可是要冻坏人的。”

“不要紧,车上有备,不会冻着她的。”

温远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要去山上?”

温行之嗯了一声,倾过身来握了握她的手,“是有些凉,等一下喝点儿热汤暖一暖。”

温远看着他,心里忍不住腹诽,他故意的吧?这么淡定,她都不好意思再给他脸色看了诶。见过占了人便宜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吗?这就是了。

温远翘起嘴唇,反握了握他的手:“这次去山上看谁?你不说我就不去了。”

很明显的意有所指。

温先生还没开口,李小棠倒笑了,“难道这丫头是你一路骗过来的?”

温行之淡淡一笑,话虽是对李小棠说的,可眼睛却是瞧着温远:“胆子太小,若真说了,您这会儿怕是看不着她了。”

温远气不过,捏捏他的手。

“这次不诳你。”温行之微哂,“你也认识,见过照片的。”

照片?她见过照片?!

温远想起来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是,是——她?”

正是温行之的亲生母亲李若秋。

温行之每年固定回来的日子只有两次,一次是母亲忌日,一次是过年。这里终年都是李小棠和徐莫修两个人,他们膝下无子,也难免会觉得寂寞。多一个人,便多一份人气和热闹。于是成了习惯。

只不过这一次,温行之早回来了几日。若是以往,定是要到忌日的前一天才到的。

温远回过神,看着温行之,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温行之却笑了笑,把玩着她的手,说:“只差一个月,她老人家险些就能见到你。可终究是无福,这一回带着你去,让她见见你,怎么样?”

他不信命,却觉得老天还是有眼的,母亲离世一个月,她就来到他身边。十九年,是他的幸运,她从未走远。

温远不知他心中所想,却被他那一句话说的鼻子酸酸的。她有预感,那个温婉大气美丽的女人,跟李小棠一样的女人,肯定也会宽容她的。

“好。”她沙哑着声音应道。

A镇东,有一座山。温行之每年过来都要去一次,因为李若秋就葬在山上的一个公墓之中。

李若秋十几岁离开了A镇,因为那时候有部队上的人来李若秋上的高中招女兵。李若秋和同班几个女同学一起报名参加,通过了体检,一辆老式军卡直接把她们拉到了B市一个团里,当起了文艺女兵。后来因为母亲病重,李若秋回过A镇一趟,照料了母亲的身后事,并把李小棠接到了B市,姐妹俩人相依为命,李小棠还在B市考上了军政大学。

可终究没能去上,因为她那时的身体状况极差,少不了人照顾。没办法,李若秋只好把妹妹留在家里。后来,经组织介绍,李若秋嫁给了长她十几岁的战功卓著的温恪。再后来,李小棠也遇到了徐莫修,她不愿意再在B市待,于是徐莫修便在A镇买下了这座宅子,陪她一起回来。

算起来,李小棠在A镇待了也快二十年了。每年也是要在这个山里走一遭的,所以别看她腿脚不方便,却也没比温远慢到哪里去。那两个男人呢,就跟在身后。与她们始终相差一米远。

山间的温度果然不高。

虽然阴雨已停了两三日,可阴冷确实透到了骨子里,温远裹着厚厚的外套,缩了缩脖子,要扶住李小棠,然而后者却推开了她的手。

“小丫头,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李小棠笑笑,“说了不许把我当残疾人。”

温远赧然道:“我是怕您走得太累。”

因为这一路没有通车,所以需要步行差不多二十分钟。

“不累。走了快二十年了,哪里还晓得累。”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风景也快看了二十年了,可总也不腻,我就想不通B市哪里好,值得她那样恋恋不舍。丫头,你喜欢那里吗?”

温远摇摇头。

李小棠满意地拍拍她的手:“好孩子。”

李若秋所在的这个公墓,从建成之初就号称是个风水宝地。温恪曾经来过一次,为她选了一个位置。在公墓一隅,虽是个角落,但从这里向山下望去,风景却是绝佳的。

李小棠站定在距离那座墓二十米的地方,徐莫修丝毫不奇怪地扶住了她,温行之看了两人一眼,带着温远继续向前走。

温远有些好奇:“棠姨怎么不过来?”

“不知道。”

“喂!”

“是真不知道。”他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暖和和的,很舒服。

“那你怎么不问问?”

“长辈的事,过问那么多做什么。”

温远有种直觉,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讲给她听罢了。不讲就不讲,反正她也不太在乎。

她在乎的是,每年他站在母亲的坟墓前,都会想些什么。

她不敢问,怕得出的答案太过伤感。而实际上呢,温行之是什么都不想的。

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至亲的人一旦离开,那些她陪伴自己所度过的日子,遥远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想不起来,也不大愿意想。动感情,尤其是伤情,是很伤脾胃的。他站在这里看看就好,想必这照片上的人也是明白她这个儿子的,所以阴阳相隔这么多年,各自安好,便也再好不过。

或许等时间再久一些,他想起那些事那些人无动于衷时,便会来跟她叙叙旧。

“你可不可以站远一点?”

温远忽然扭过头,对他说。温行之骤然回神,眯着眼睛看了看她:“怎么?”

“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待会儿,你快点站远点。”她红着脸催促道,温行之微哂,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身向李小棠刚刚站得位置走去。那里,已经没有了徐莫修和李小棠的身影。

可真讨厌呢。

温远嘟着嘴,转过身,将带过来的花束放到了李若秋的墓碑前。照片上的女子笑得很美,比之前她在相册里看到的那张美多了。

不知怎的,温远却有些不敢直视她了。

这种心虚可有些不妙,她给自己打气,抬起头,看着李若秋的眼睛。那双眼睛透出的光很是柔和,这给了她些许底气。

她想她会原谅她吧?她拴住了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呢。昨晚自梦中醒来,开着床头灯,她默默地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心里幸福的要命。

她知道他值得更好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请您一定要原谅我。”温远低声说。

那样,她才不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