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六月花神石榴1

“我现在只能来求你啦。”我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闭上眼睛,一口气将要说的话全说了出来:“你若请求襄羟偷来百回草,他一定会为了讨你开心而去将百回草带来的,这样文竹就有救了。求你帮我。”

许久没有听见他的回应,我睁开眼睛看见她正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你让我低声下气的恳求他?不可能,我若求他,他必定以为我已经向他屈服,不可以?”

我向她扣了一次头,将额头靠着漆黑的土地,愧疚感已经压迫的我不敢抬头:“求你,文竹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所以,你若不答应我,我便永远长跪不起!”

夜晚和白日交接的那一刻,天空一半是漆黑的大幕,一半是微白的鱼肚,随着时间的推移,鱼肚慢慢占领着黑幕的领地,直至完全胜利的时候天已经明净,只是这里的天空连白色都弥漫着黑暗的气息。

我就这样在白与黑的交战中跪在院子里,一次一次朝着晴雪的房间窗口叩拜,额头也已经青紫,有一些血丝夹杂其中,双膝因为不能移动而发麻酸痛,我很担心文竹的情况但是也努力克制自己不能起来,现在我唯一可以说服她的砝码便是坚持的请。

天意不遂人,鱼肚的白色最后还是被漆黑色抢回领地,几声轰雷,几次闪电后,大雨倾盆而至,雨水敲打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淋湿我的紫衣,我依然朝着她的窗口叩拜,其中她也有一次打开窗户看着我,我仍然一副不愿放弃的表情,她也就无可奈何的关上了窗。

长时间的赶路,我的仙魄已经很微弱了,加上这场无情的大雨,我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可是不可以!文竹现在和死亡作战尚且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的这些状况也算不了什么的,可是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失去了直觉,眼前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我又到达了那个梦境,在我的四周都是燃烧着的红通通的岩石,一颗冰冷的心在胸腔里不安分的跳动着,我按住胸口,一遍遍的请求它安定下来,可是他越来越激烈的跳动告诉我,它要离开我,去完成它的使命,我请求它,若是我死了,谁来拯救文竹,我不要?

“不要”我惊吓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又是一场梦,和当初在京师的一模一样。在我回忆梦境的时候,一碗温暖药汤的氤氲将我拉回现实。这双纤细白嫩的手的主人正是晴雪。

“晴雪,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求你?”晴雪突然打断了我,将药碗端到我的面前:“我知道,你放心休息吧,我答应你。”

听到她答应,我本应该开心的,可是心却无由的更加沉痛:“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的。”

“如果我的夫君也有机会活下来的话,让我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拒绝的,可是?我理解你。”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向她微笑表达我难以言传的谢意。

“我想去看看文竹”她笑了笑,将我搀到文竹的床旁,看着他俊秀白皙的脸庞已苍白憔悴,泪水溢满了眼眶,仿佛在水汽中看见他扑闪着桃花眼,坏坏的对着我笑,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想哭出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斜靠在晴雪的肩上昏昏沉沉的穿梭在回忆与现实中……

“文竹,求求你,别离开我。”

对镜贴花黄,新帖绣罗襦,女子的打扮不一定是为了取悦于心上人,但一定是为了取悦男人。“瞧,头上插上一朵石榴花可好?”她问道。

我在她背后面的八仙桌上摆弄这水果:“你哪里得到的石榴花?对了,现在都是六月,石榴花开的季节了。”可我现在陪着文竹,实在走不开去寻找花魄。

“是襄羟带来的,好几天了,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我转身见她已盘好发髻,在耳畔插上一朵红色石榴花?

我揉了揉眼睛,见镜中女子的眉间依然有一朵盛开的石榴花,难道她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女子?晴雪,我究竟欠了你多少人情,我该诉说多少歉意?

“你,命不久矣!”我只觉得心中一块石头压下来。

她转过身来,镜中只显示出纤弱的背影,蓬松如云的发髻。她惊讶的看着我:“你看出来了?我本就打算自杀。”

“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脸皮去请求她自散魂魄破,只好先拿这个先搪塞一下。

“因为他杀了我的夫君,我本想杀了他替夫君报完仇之后,然后自尽殉夫。可是他的法术太高强,我失败了许多次。”

“你就这么恨他吗?可他很爱你啊。”我不懂什么样的情感可以将爱恨交织。

“你可知我和夫君有多相爱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你的身体里有一个私逃下的司花之神的花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我一心求死,你的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那你不打算为你的夫君报仇了吗?”此话一出,我立刻后悔了,这本不是我应该问的。

“仇当然要去报的,我若请求他去取来百回草,他一定会去偷来的,到时候他得罪了魔界,即使能活下来,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的!”原来她答应我的请求也有这样一个原因。

“所以我答应了你的请求,这真是一个好方法,他若取来百回草就可以救你的心上人,他若取不来也会得罪魔界的。花海,原谅我的自私,只要可以为夫君报仇,我只有自私一次了。”真是讽刺,我以为自私的是我,为了救活文竹厚下脸皮去请求她,而她反过来利用我的事让襄羟去冒险。这场充满利用和自私的游戏中,输的肯定是那个痴情的襄羟。

我躲在隔壁房间里,文竹静静的躺在**。窗外杂草丛生,篱笆上的绿藤不知何时干枯,六月本是一个欣欣向荣,温暖闲事的季节,可是我只感觉到寒意侵体,一种冷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如血液一般流动在我的身体里,直入肺腑。那是一种被心爱的人仇恨算计的痛苦,那是死在心爱之人的计谋下的绝望。襄羟,我多希望你永远不要来?

他终于还是来了,一天一夜后,携着魔身上的气息,那是一种万物枯竭的气息,写满绝望?

“我在魔界里犹豫了许久,追究还是抵挡不住对你的思念,所以我来了,晴雪,我只远远的看着你就好。”他站在门外,声音沉沉的,带着一丝的哀求。

“吱”晴雪打开门,一阵晚风袭面,吹动了她髻间的红色石榴花,她微微一笑,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温婉娴静。她拉住他的手腕,想要将他领进屋来。

他先是一愣,晚风将他几根白色的发丝吹至嘴角,眼睛直直的瞧着她髻间的石榴花。她扑哧的笑了出声,用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拂去他嘴角的发丝,声音里充满了温暖:“瞧你发什么呆,快进来吧。”

“你头上的石榴花真好看。”他开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态度转变的原因,而是直直的看着那朵石榴花,记忆的大门突然打开,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在一颗石榴树下。

那时,魔界和西海龙宫发生了一场纠纷,不久两边就开战了,作为魔界的将军他自然指挥这场战争。

在和西海龙王交战时,整整三百四十五招式中,二人不分胜负,旗鼓相当。直到龙王生生折断他的一只龙角化为一把龙角剑,将利刃刺进他的胸口,蓝色的血液染浸西海,他念了声遁咒逃离了西海。

不知跑了多远,他感觉自己就要灰飞烟灭,于是一头倒在一棵石榴树下?

胸口的一阵疼痛唤醒了他的意志,他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天空一片红色,待清醒些便发现自己在一棵石榴树下,石榴花开一片似红云朵朵。眼前是一位温婉的女子为自己打理伤口,蓝色血液将她白嫩的手指染蓝。出于魔本身的警惕,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女子推开:“滚!不要碰我!”

女子被她推倒在地,素色的长袍摊在地上,不知怎么,一朵石榴花从树上落下,飘飘悠悠在空中,似一只赤色蝴蝶,悄然且安稳的落在她如云的髻间。

“你受伤了,让我来帮你吧。”声音如同空谷间传来一般带着清幽和安宁。他,一位魔将,征战沙场,见到的是不是尸体便是血液,从来没见识到过女子的温婉,一时间只觉被这一抹石榴花的红色折服。

他不再反抗,直直的看着他髻间的红色花朵,感受她手指触摸到胸口的细腻和温暖,一种莫名的冲动在他的血脉里流动着,这颗南征北战的心突然想拥有一个女子的安抚,他一把握住在胸口包扎伤口的手,紧紧的握住。

女子先是惊吓的呆住,然后反抗着抽出手,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他大叫了一声昏倒在地,只看见一树的石榴花被黑色吞噬。耳边隐隐传来女子清幽的声音:“你伤的太重了,我还是将你带回家吧。”

“不可以!”耳边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吼。

“我们是大夫,本就应该救人一命。”是那个女子的声音,一种从山谷带来的清幽。

“看看他流的血,是蓝色的!他不是人!”他想睁开眼睛,无奈却没有了力气。

“不管他是不是人,我们都不能见死不救。无论他是什么,这都是一条性命。”女子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里有着不可妥协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