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冷眼悲欢
宜熙温柔地问着：“玉儿，同我回家好吗？”
没有回应。
宜熙继续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念了一生，爱了一生，不惜背负天下人的骂名，不惜七万人的生死，宜熙只是想救馥玉离开这深宫。
这天下与他有什么关系？别人的生死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护一人周全，仅此而已，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面前？
宜熙抱着馥玉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回走，众将士都看不懂他们的王爷了，眼下大战在即，王爷如斯举动莫非是应了太后口中的话？
倚微见时机已到，便说：“传哀家懿旨，取熙亲王首级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缴械投降者，哀家饶之性命。”
她口中字字皆是凛然气势，慕予不禁侧目，倚微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她如今是这天下之主。
宜熙恍若未闻，他径直抱着馥玉上马，往回走去。
而他的将士见状纷纷归降。
有人为了太后懿旨中的高官厚禄，群起而攻击宜熙。
宜熙像是什么也不在乎，当剑一下下刺穿他的胸膛，他终是倒下了，哪怕是死了，他始终用自己的身子包裹住了馥玉，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倚微松了一口气，这一战，总算没有死伤多数。她依照诺言，没有对那些归降的将士下杀手。
宜熙用身体包裹着馥玉，让倚微不禁动容，也曾有人爱她胜过生命。
这是唯一一次，倚微对馥玉生了感伤之情。斗了一生，最大的敌人死了，她并不觉十分痛快，而是空落。
这恩怨半生，谁都不是赢家，胜利者只是不断向前奔去的时光，冷眼看尽世间一切悲欢，春去春来，月圆月缺。
凉风自远方而来，吹起倚微厚重的衣袍，她静静地立在城墙之上，天地萧索，山河万里。
今年，她二十七岁。
“太后，回去吧。”慕予立于倚微身后五步远的位置，他望着她纤瘦的背影，那样小小的人儿，此时此刻却要背负整个天下，偏她那瘦弱的肩膀，仿佛又蕴着无穷的力量，足以与一切抗衡。
倚微伸手抚上城墙的砖石，那粗糙的纹路刺得她手心生疼，她对着那苍茫天地，心底而生一股悲凉之感，道：“我甚至怀念幼时在李府的生活，虽然饱受欺辱，可娘亲的怀抱是那样温暖。如今，我享有天下，为何会有一无所有的感觉呢？”
慕予顺着倚微的目光望去，极目远眺，是绵延不断的青山，是川流不息的江河，天地浩渺，吾生须臾，人，不过是这天地里沧海一粟罢了，他有时候也不免感叹，时光匆匆，世事无常，青山绿水却依旧。从前，她最喜欢的就是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而今，他连触碰她衣角的勇气都不再有了。
他道：“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我始终在。”
倚微回眸，长久的对视之后，浅笑道：“原谅我自私，你在，我便多了几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