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鬼一妖在这为全心全意自己小命担忧的时候,丝毫没注意他们想求的神荼大人此刻就站在他们身后。

唐辞刚收起鬼门,就听见丛良用十分不好意思的语气说了那句“那两位应该都没这么快吧”,当即脸就绿了。

他无声靠近那两个蹲在一起抱团造谣的身影,俯身从侧面歪头过去,凉丝丝道:“聊的开心吗?”

“……”

白巢和丛良吓了一跳,随即——

“卧槽!”

“啊!”

“真这么快!?”

“啊啊啊啊!”

“闭嘴。”唐辞额角直跳,按了下眉心,“我不管你们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但凡外面有一句谣言……”

“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他阴森森道。

“嗯嗯嗯嗯嗯!”

白巢和丛良捂着嘴,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唐辞这才点头,“走。”

他抬腿就走,一妖一鬼现在也不敢张嘴问去哪,反正老老实实跟着就对了。

唐辞在那颗沾了尸体黑烟的珠子上分出一缕,让自身的黑雾与黑烟融合,再顺着从黑雾得到的感应,一路朝着东边走。

而越往东边走,他们能感受到的阴气就越重。

最后停在了一栋破旧的建筑物面前,三层楼,一个广场,广场上有些常见的健身器材,都破旧了,建筑物周围都是带钉子的铁丝网,看着密不透风的。

“红太阳疗养院?”丛良看着锈迹斑斑的铁丝牌匾,嘴角一抽,“好…朴实无华的名儿。”

“有妖的味道。”白巢嗅了嗅,抬头问:“大人,这就是那东西的老巢了吧?”

唐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是掀唇说了句:“追狗的结果。”

他从黑烟上能感受到的气息就在这里。

“里面阴气更重,保不准藏个厉鬼,”丛良有些愤恨地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王八蛋敢抛尸?还杀小孩作孽!”

听到这义愤填膺的话,唐辞看了丛良一眼。

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起伏,人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只是能在丛良嘴里听到这种话,唐辞还觉得挺稀奇的,毕竟对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鬼。

丛良被看的心里打颤,干巴巴道:“大人,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不是。”唐辞说:“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会为他们的死亡而生气。”

其实白巢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毕竟当时丛良看着那几具小孩尸体的时候,可没什么反应,刚刚那话不像是丛良的台词。

丛良挠挠脑袋,“也不是生气,好歹我活着的时候也是人,那些小孩还那么小呢,我就是觉得可惜。”

“倒也是。”白巢点点头,“还有个婴儿呢,那么大一丁点儿。”

唐辞听完他们的话,思考片刻,才点头说:“是可惜。”

还没来得及接触更多各种各样的人,也没来得及多看看这世界丰富多彩的样子,所以可惜。

但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这或许也是好事,可以免去走一番生老病死的痛,免去和爱人亲人朋友之间的诸多悲欢离合。

人归根究底不正是因为在这世上待的时间越久,才有越多割舍不断的牵绊么?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

唐辞又想,那谢珩呢?

他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多年,又突然出现,也是因为有什么他放不下舍不得的吗?

如果有,又会是什么呢?

唐辞睫毛轻颤。

“大人?咱们不进去吗?”白巢问。

他们都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了。

“进。”唐辞敛起思绪,一道黑雾开了疗养院铁门的锁。

白巢嘟囔了一句“真方便”。

丛良“哎”了声,边跟着走边说:“这里怎么会荒废成这样啊?好歹也是城区,怎么没人拆了盖个别墅什么的?附近人都没一个,变成荒郊野岭了都。”

唐辞:“阴气重,人靠近这里会被阴气缠身,小则倒霉生病,重则容易撞鬼丧命。”

“人最好远离这些,不然容易死。你一个鬼,这些不知道?”

“噗。”白巢没忍住笑,咳嗽几声。

丛良一噎,“不是,我忘了,您别介意,我脑子不太好。”

唐辞侧过头仔细看了看他,“嗯。”

丛良:“……”

这眼神怎么回事?这算人身攻击了吧?这就是人身攻击啊!

白巢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那、那等咱们处理完这里,到时候总该有人过来搞拆迁了吧?”丛良梗着脖子,试图说点什么为自己的脑子挽回面子。

结果他听见神荼问他:“处理什么?”

丛良一头雾水地答:“这儿的阴气啊!”

唐辞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我只负责抓,不负责其他的。”

如果那个杀人的家伙就藏在这里,他也是抓了送十九狱拉倒,残留的阴气和他有什么关系?

丛良长长地“嗷”了声,嘟囔:“可是如果其他人一旦靠近被阴气缠身,倒霉生病是小,要是被厉鬼缠上又死人了咋办?”

闻言,唐辞脚步一顿,蹙眉说:“那还是顺手处理了吧。”

“啊??”丛良不知道为啥这祖宗改口这么快,难道是因为他说了会死人,而大人担心无辜人的生命?

“大人可真是面冷心热!”他感慨奉承道。

唐辞略带疑惑地瞥他一眼。

他只是担心有鬼害人造杀孽,最后还是得他去抓鬼,徒增工作量。

要是丛良知道唐辞的心里想法,估计就不会说那句“面冷心热”,而是要郁闷到吐血了。

“哎,咱们到了。”白巢突然说。

几句话的功夫,几人已经穿过疗养院的广场走到了门口。

可能是因为荒废久了的原因,疗养院外面的铁门锁了,里面的三层公寓楼却没锁,门一打开,一阵冷风阴嗖嗖地袭来。

白巢走在最前面,被里面的臭气熏天扑了一脸,下意识眼睛一闭,捂着口鼻扭过头去,“嚯,这什么味儿?”

唐辞走进去,眉心微微拢着。

丛良一个鬼对这味道反应就还好些,不像妖怪那样鼻子敏感。

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阴气最重的地方好像在三楼,大人……哎?大人?”

丛良一扭头,发现原来站在自己旁边的人不见了。

在他闭眼的时候,唐辞已经顺着感受到的气息走上楼梯了,头也不回地催促他们:“动作快点。”

白巢拍了丛良一把,两人赶紧跟上去。

这疗养院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楼梯是木头的,栏杆和扶手已经被蛀虫蛀得七七八八了,一脚踩上去都直晃悠。

唐辞尽量放轻了脚步。

越靠近三楼,他感受到的阴气鬼气就越浓郁,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而阴气是往人骨头缝儿里钻的,唐辞也觉得不舒服。

尤其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唐辞很不喜欢被这些东西围着的感觉。

疗养院的三楼是食堂大厅,中间有一张很大的桌子。

“我的妈,这什么?”丛良脚刚迈上来,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鬼都傻了。

中心的那张桌子上盘膝坐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小孩,大概八九岁大,浑身上下异于常人的斑驳青黑。

他此刻正闭着眼,周身缭绕着翻滚的黑烟,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红色的妖力,不停的转着圈,一部分钻进身体里,一部分再钻出来,像是接纳又像是排斥,自相矛盾。

而那小孩紧缩着眉,神情煎熬,像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大人。”白巢稍微镇定一些,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扭头问:“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唐辞低沉地“嗯”了声,幽深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小孩看。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曾经也像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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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